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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说他啊。”
攫取弱点，不可能一次完成，而是许多次的事。魈没有强到无敌，必然会有失手的时候。一旦失手，被魔神察觉，就是死路一条。
“我杀死他了。”赫乌莉亚说。
“你没有，你杀死的只是一脉意识，还给我吧。”钟离伸出手。
赫乌莉亚了悟，将手递给钟离。相触一瞬，钟离看到，那脉意识在重复被杀死的瞬间：盐粒纷纷扬扬，从天而落，他在空中被瓦解。钟离心中一阵刺痛，收归了那一脉意识，转身要离开。
“稍等。”赫乌莉亚问，“为什么他是一脉意识？”
“他被杌謉分化了。”
歹毒的杌謉，知道魈与众多魔神周旋，必会失手。他不会轻易让得力干将赴死，于是，将魈的意识，像莲花一样分成了一片又一片。一片被魔神发现而遭毁灭也无所谓，反正还有许多片。
有很多魈，但又不全是魈。
被杀死的那些意识，如今钟离要将他们一一聚拢，重新凝聚成完全的魈。
「让我代替你」
曾缔下这样的契约吗，抱歉，魈。
“被分化成许多骗吗，他一定被杀死了很多次吧。”赫乌莉亚蹙眉。
“是的。”
第二脉灵焰。
主人是以树为权能的魔神。
这位的脾气不怎么好，钟离跟他狠狠打了一架，才让他好好听自己把话说完。制服后，倒是很利落地将魈的意识还给了自己。钟离看到，魈的意识一直困在树根下，在没有阳光的深土，绝望挣扎。
第三脉灵焰。
主人是有再生权能的魔神。
这位十分乖僻，洞穿了钟离的来历，一心想置他于死地，说他破坏了这世界的规则。钟离将这位魔神分别困在三个空间才压制住，夺回了魈的意识。在相触的一瞬，钟离看到魈被这位魔神杀死复活又杀死，反反复复。
钟离力量也竭，静倒地上，胸口酸涩地疼开来。
第四脉灵焰。
主人竟然是未卜先知的魔神。
这项权能，强大到惊人吧。真正见了，却发现，这个魔神脆如纸片，根本不敢跟钟离见面，用未卜先知的能力逃了又逃。后来钟离捏了个幻境，才将他骗了出来，控制住。
“我很弱小。”先知魔神哀叹。
“嗯。”
“我知道那是一脉意识，也知道，你终有一天会找过来。”先知魔神小心地托起花瓣意识，“以我的神力，杀不死这位夜叉。他的死，是自裁。”
“为什么？”
“是十几天前的事了。我洞察他是谁，洞察你们的渊源，问他为何那样做。他深陷绝望，说无法忍受只有一脉意识能和你相遇，得见阳光，其他意识只能走向黑暗和绝望里。”
“只有一脉意识……”
这些日子，与钟离相见的，只是其中最幸运的一脉吗？天真、无邪、拉着钟离在阳光下奔跑的不谙世事的少年——早该想到，这是不可能的，被杌謉操控着去做种种肮脏危险之事，怎可能一直保持得这么澄澈。
原来还有许多缕，在黑暗中行走。
钟离托着绝望的意识，看到他临死前浸在水中癫狂而绝望：「答应过，来找我的……」抱歉，抱歉来得太迟了。钟离握住意识，轻轻地纳入神识，像羽毛一样温柔。
第五脉。
第六脉。
最后一脉聚在钟离的掌心。
钟离回到聚灵台。
知道这一切都是杌謉设下的局，他义无反顾走进去。踏入一刻，灵焰燃起，窜向虚空中扭成了锁链。烈焰锁链的中心，是杌謉，手持赤色灵焰锁链，居高临下。
“钟离，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我有二十四脉神识，被你操控。”
钟离以神识为桥。
当指间相触，魈的一缕意识，就进入了钟离的一缕神识。
杌謉掌控着魈的意识。
这样做，也就等于杌謉掌控了钟离的这些神识。
即使明知如此，明知连同神识，就会被杌謉所控住，钟离依然要去做。二十四缕意识，二十四次，魈以不同的方式死去，死后有的还重复死之时的痛苦。不忍也不能，让魈再延续这样的痛苦黑暗。
抱歉，魈。
第91章
璃月篇14
杌謉，以魔神神识为器。
灵焰燃石。
“我等这一天很久。”杌謉高高在上。
“不要抗拒了。”
“哈哈哈哈哈。”杌謉笑得咬牙切齿，一字一恨，恨海怒波吼出，“钟离，你将永远留在这里。”
灵焰裹挟仇恨袭来。
温度骤升，将骨头都要炸裂的高温，钟离从肌肤到骨头都被灼烧。一脉神识未必有多少威力，但从古累今的数千数万的神识，或微弱或强大，就成了炼狱。
钟离的神识蠢蠢欲动。
不是想战斗，二十四脉神识在莲与藤蔓的禁锢中，被操控，被蛊惑，逐渐变质，试图奔向眼前的敌人。
钟离催动神力。
岩印护体。
“魈！”杌謉一扯傀儡丝，“杀了他！”
青雾生黑。
幻化成魈。
他是魈，也不是魈，被操控的他，意念里只有杀戮。分别的五年里，二十四次死亡，无数次在死亡线上挣扎，撕裂的神经、煎熬的心、日渐混沌的意志——钻心的痛与怒爆发令他嘶喊出声，莲花与傀儡丝一同附体。
二十四脉神识燃起，幻化作魈的武器。
魈挥起武器。
每一记重击都击向钟离的命脉。
钟离且战且闪，魈的魔影气贯长虹，将岩之防御摧至粉碎，钟离抵挡不住。五年，魈变得强大，但不是杌謉的教习，是他自己一次次挑战魔神，在死亡边缘汲取的经验与战力。
“魈……”钟离呼唤。
魈置若罔闻，他只是杀戮机器。
钟离节节败退，身上的伤也越来越多，不是人形之伤，而是魔神之伤。伤一分，神力便会折损一分。只能先逃吧，钟离一招虚晃，想要逃离。
却见杌謉携万千灵焰从天而降。
“哈哈哈哈哈，入我灵焰秘境，还想逃出去吗？”杌謉震出神力，身上的刺青化作活锁链，朝钟离席卷而来。
等的就是这一刻。
钟离骤然回身，捻动神力：“魈，可以了。”声音不再清脆，带着神力威压。魈骤然停止，癫狂中闪出惊讶，似不知所措，二十四脉神识笼住了魈。
杌謉一惊：“魈，听我号令！”
钟离：“魈……”
一脉青焰，挣脱了杌謉的锁链，抽离飞出，幻形成少年魈模样，扑向癫狂的魈。相触一瞬，二者合为一体，所有花瓣归位，在石焰中倏然绽放。
分化的意识尽数归来。
完整的魈。
所有的愤怒，所有的恨意，所有黑暗挣扎的煎熬以及所有的战力，在这一刻爆发。青雾中的魈扬起脸，红瞳滴血，对着杌謉：“我，不再是傀儡！”二十四脉神识一同发力，青雾浩荡，万千傀儡丝轰然湮灭。
杌謉又惊又怒。
才知中计了，钟离的意图在魈。
杌謉旋即又狂笑：“那又怎样，你们一个都别想逃出去。钟离，我洞察你所有弱点。你的神识，已将你暴露得彻彻底底。”前一阵囚禁时，钟离被攫取的那几脉神识，在杌謉的掌心化作灵焰。
钟离也笑了：“你洞悉的，只是我幼年的弱点。”
“你——”
“你熟悉的，只是一脉伪装的神识！”
话音刚落。
杌謉掌心的神识，骤变成黑。
“不可能，那时你没有任何能力！”杌謉震惊至颤抖。
“是又怎样。”
那时，在被欺骗的震怒中，在无法抵挡的虚弱里，在掏心之痛彻心扉，仍有一丝懵懵懂懂的温暖将他拥住。是这一脉温暖，令钟离有一瞬间的意志，将被抽离的神识伪装，掩盖致命弱点。
钟离振出神力，那几缕神识湮灭：“杌謉，你现在还认为你洞悉我的一切？”
杌謉：“你竟然自毁神识？”
是的，即使伪装也是钟离的一脉神识，这一自毁令钟离心脏骤停，神色苍白。
魈倏然而至。
手闻闻地扶住了钟离。
“抱歉，魈，这一次，一起出去吧。”钟离的声音如从远古而来。
“嗯。”
杌謉看着两人恢复亲密，愤怒到眼眶欲裂：“哈哈哈，想跑，你们可知，这里是灵焰塔！”就算魈脱离掌控，就算被神识欺骗。但这里是灵焰塔，是魔神神识葬送之地，是杌謉一族自古以来建立的坚固牢笼。
“我要用最强魔神，为这灵焰塔镇魂！”杌謉怒吼。
被操控着，残魂灵焰呼啸着扑向钟离。
随即被魈一记击溃。
只是，这些灵焰溃而未碎。刺青活锁链一振，又有灵焰源源不断地生出燃烧，越来越强。魔神同类悲叹的哀嚎，祈求安宁而不得的愤怒，以及数不清的强大权能。
“钟离，你又如何与他们对抗，哈哈哈！”
真是狂妄啊，钟离一振神力化形魔神，腾上半空，金色石焰燃成龙形，龙纹瞬间铺展开笼住镇魂地，龙尾在空中狠狠一甩，声音倏的高昂：“你该不会以为，只有我和魈在这里吧？”催动神力，有二十四道光芒随之亮起。
二十四个被攫取神识的魔神。
应约而来。
看到这如星辰般的灵焰，回荡的是被禁锢的痛吟、哀嚎、绝望，在这无人知晓的地方，灵魄不宁。所有魔神，此刻只有同一个心思：
——以前未曾携手以后也不会再有瓜葛。
——唯有今天，今天就让所有无法安息的魔神残魄，得以安息！
所有过往，全部埋葬。
当最后一脉灵焰彻底熄灭，当第二十四位魔神说完「愿他日魂魄消散时，我能如这般湮灭」转身离开。镇魂之地化作虚无，又被钟离神力引入的滔滔海水淹没，此处，将成为最普通的一处海底，不再有人踏足。
现在只剩下一件事了。
需要钟离终结。
杌謉受了伤，被束缚住，站在那里等待裁决，但语气依旧狂妄：“毁了这里又如何，你伤不了我的——你根本伤不了我一分一毫！”他有绝对把握，从钟离手里逃脱。
魈怒斥：“他伤不了你，我能！我今天就把你剁碎！”
只等钟离一句话，斩立决。
在这之前钟离还需要。
钟离开口，唤出了杌謉的真名。
杌謉愣了一下。
“呵呵呵——”杌謉低低地笑，“你还敢唤我真名，你在自寻死路。”
杌謉身上的束缚倏然瓦解，刺青飞蹿而出，捆住了钟离。魈大惊，甩出武器准备搭救，钟离制止了他。
钟离注视杌謉：“我与你的契约，到此为止。”
只此一句话，锁链碎裂，片片落地，发出轻响。与此同时，杌謉的身体也剧烈浮动，那些刺青，从身上剥离。杌謉着才露出真正的惊惧与癫狂，伸手，拼命想抓住那些锁链刺青。
而魈身上的藤蔓，也一点点散开。
“结束了。”一语定乾坤，所有刺青纹尽拢在手心。钟离催动神力，湮灭为无。
杌謉的神力全消，跌在地上。
他难以置信。
一切，都结束了。
“你怎能如此？你答应过护佑于我。”杌謉仰脸，流泪。
“是曾经。”钟离沉声回答。
钟离凝视杌謉，心知那是拿捏自己的弱点而流下的泪，然而，心口仍会绵绵的疼，被傀儡丝拉扯着。钟离一向心软，无法忍受少年伙伴这样泫然的神情，然而啊。
“我允诺的事，成了你肆无忌惮的护身符；我童年的善意，变成你加害我的理由。”钟离俯视，再一次念出杌謉的真名，“在没有见面的日子，你已不再是那个孩童。我们的契约，就此中止。”
童年加诸的善意竟成利刃。
幼时契约，中止。
「我叫钟离，你干吗要偷我的神识？」小魔神捏住小杌謉的小尾巴。
「你好香。」
「你是杌謉，当然觉得我香……神识对我们魔神很重要，拿走，会很痛的，会一直空虚……哎呀呀你不要哭了……我是最强魔神，一缕神识也不要紧，给你吃吧，以后不许再来了。」
「好香，好吃。」
「干吗又来了，还伤成这样……去偷摩拉克斯的神识，被打的？你活该！」
「他，一样年龄。」
「跟我们一样大小又如何，他很强的，打你像打狗……不要哭了，我帮你疗愈。」小魔神有模有样地疗愈一番，「不太行，得去绝云间的汤池才行。」
「我害怕。」
「不怕不怕我带你去啦，偷偷溜进去。当然，我不能碰到摩拉克斯……我跟他犯冲，有他在，我会消失，就是biu的一下变成烟花消失……」
「你不要消失。」
「嘿嘿现在还不会，我还没玩够呢。你要记住自己是杌謉，见到你，魔神本能就会下死手，所以不要再招惹魔神。以后抓点小妖魔垫肚子，也香，嘎嘣脆……」
「连小妖魔都能把你打成这样，唉，你也够无能的……看在你是我幼时候伙伴的份上，我想想办法吧。别抱希望，我没成功过。」小魔神挽起契约之力，唤出杌謉真名，「我赐你予力量，由肤入骨，助你强大！」
有锁链。从杌謉身上长出。
「杌謉，我要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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