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雨凌厉,白衣更添决然,恰似穷途末路的某个人。
钟离轻轻的笑。
这一趟固然无功而返。
至少欣赏了一番绝佳的演技。
钟离随手扔出神之眼,空中划一道亮色银线,落入多托雷的掌中:“别演了!想拔除恐惧,又不让我动手,还用这玩意儿跟踪我,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眼前的多托雷,不是几百年前的多托雷。
——而是请求拔除恐惧的多托雷。
被识破了。
多托雷笑着拨拨湿漉漉的头发。
碎雨四溅。
“我的目的吗,我只想搞清楚,你在做些什么。”多托雷如实回答。
“那你现在明白了吗?”钟离不悦。
钟离心想,自己按照约定,来拔除他的恐惧。七八天过去了,多托雷不是虚弱就是激愤,现在都没机会下手。天天无所事事,就修了十几台器械,不知道多托雷能观察到什么。
多托雷莞尔:“是的,明白了一点。你在时间旅行,并清除魔神残渣和邪祟——你的终极目的,可能是想长远地改变什么。抱歉,具体改变什么我还需要观察。”
钟离:“!!!”
多托雷一直想搞懂:钟离从何而来,为什么而忙碌,终日无所事事地跟着海船乱逛,闲的慌吗。
直至。
钟离特意重筑起捕灵塔。
为之忙碌数月。
多托雷更确定钟离一定在做着什么的。越是跟踪,就越是好奇,期待答案的好奇远胜一切。
恰逢钟离在过去植入恐惧。
借着拔除的机会,多托雷制定了这个小计划。
不得不说,切片与保存的记忆,用起来真的很方便。多托雷走入过去的意识,代替过去的自己,于雨夜,等来了钟离。
保险起见,多托雷还用神之眼护体。
在他年少时就获得的神之眼。
经过改造。
能记录各种地脉的变化,经常用于实验,非常实用。
多托雷清楚钟离通过凝视来控制神智,故意闭着眼、或虚弱、或表现出激愤,数次打断钟离的拔除动作。
走向正如意料。
钟离将他带到附近的鲍尔弗家。
难得近距离接触,多托雷观察着这位年轻的魔神:石质属性,情绪很稳定,待人温和,眼神里总有好奇,被请求的话会很乐于帮助人,对鲍尔弗的小谎言并不在意。
这些还不够。
多托雷想了解的,不止这些。
钟离一定在持续做着什么事。这个答案,在山洞事件,终于被揭开了神秘面纱的一角。
——钟离摧毁了兆载永劫龙兽。
——湮灭了一些残渣。
多托雷都看得一清二楚,敏锐地攫获这一点。随后2天,又看到钟离出入山洞。多托雷将神之眼深埋于山洞底下,以记录地脉前后的变化。
——钟离在清除残渣邪祟。
——动作细致到,彻底湮灭不留一丝残余。
那些残渣,在多托雷看来,没有危害,完全没有必要费劲清除。仁爱的魔神为了村民们的安全,做到这种地步吗?多托雷忽然灵光一闪:
追踪钟离和万叶的过程中,曾有两人清除邪祟的记录。
钟离重筑捕灵塔吸引的也是邪祟。
「清除残渣邪祟,就是钟离一直在做的事!」这种习惯在进入多托雷的过去,也没改变。顿悟到这一点,多托雷十分激动。然而,这份高兴很快被打断,被钟离发现了神之眼。
多托雷立刻启用了第二种方案。
领主计划。
他不是领主,歪脸男和那些壮汉是收钱办事。但他是领主的朋友。正是这位领主的财力支持,让后来的多托雷重新启动了各种试验,并取得巨大成功。
将钟离骗到领主家,只是第一步。
后面还有好多:领主对钟离一见如故,释放了他;领主自称丢了一枚神之眼;领主邀请钟离维修家族的各种器械;熟络后,领主会不经意地提起某地有一个魔神骨架,对当地造成巨大的污染。
——可惜钟离识破了。
——后面的计划全部泡汤了。
而多托雷对年轻魔神切片的观测,也只能到此为止。
非常遗憾。
钟离没想到。多托雷不仅看清他的来处,还洞悉他穿越时间线的事实、致力于清除魔神残渣。
这个人太狡猾了。
自己在他面前宛如白纸。
“就不怕我一掌拍死你吗?”钟离不悦。
“为什么,就算知道你的目的,又能如何。每个人都需要找点事做,不然,何以度那么漫长的年岁。”多托雷拭去下颌的雨水,轻描淡写。
这倒也是。
就像有人喜欢清理贴在柱子的海报,钟离可以解释成就喜欢清除邪祟。
钟离不想多聊:“按约定,我拔除你的恐惧。是你率先打破约定,那我也告辞了。”
多托雷:“我很难过。”
钟离:???
被骗的是自己,他难过什么?
多托雷浑身松懈下来,声音变得慵懒,把玩神之眼:“我以为你会救赎我,改造我的过去,让我拥有符合普罗大众的道德观——然而,你什么都没对我做,我很意外。”
这个人意识过剩吗?
钟离跳下:“你现在是怎样,未来会变成怎样,我完全不在意。”
“毁灭世界也不在意?”
“你的理想就是毁灭世界吗?”钟离反问。
多托雷笑了,当然不是,从来不是。他有自己的理想与坚持,再次回到这个雨夜,依然感受到心脏跳动的热情与疯狂。被驱逐、被冷漠、也被唾弃、即使现在仍不为人理解。他不在意,因为有自己想做的事。
只是听到「你的未来会变成怎样,我完全不在意」这样的话。
心情有点酸。
“抱歉,请当我开的一个小玩笑。”多托雷抬起双眸,声音低哑,如猛禽收起翎羽,“请为我祛除,不属于自己的恐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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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海鱼篇23
多托雷凝眸:“请为我,拔除你植下的恐惧。”
钟离:“现在不可能。”
现在做不到。
因为现在的意识是未来的多托雷,而且,清楚恐惧因子在。也就是说,拔除对象,必须是那个年轻的、崩溃的、一无所知的多托雷才行。
还得再重来一次。
“抱歉,可以再麻烦你一次吗?”多托雷彬彬有礼。
“先冷静几天吧。”钟离转身离开。
多托雷睁开眼睛。
头有点疼,像喝了过期葡萄酒一样。下意识地抹一把脸,手指干爽,没有瓢泼大雨。哦,这是现实,没有下雨,浑身也没有湿漉漉的水。
眼前,是咖啡馆。
高悬的钟表显示只过了2分钟。
助手匆匆赶来,俯身轻语:“博士大人,怎么了,为什么他忽然走了。”
“暂时中止。”多托雷抬手擦拭眉毛。
雨水往下滚落的冷冽感觉,仍残留在肌肤上。来不及多说,多托雷急于验证两件事:一是那个山洞;二是伴随自己几百年的但极少拿出来的神之眼。
很快,便有了答案。
他的神之眼没有任何变化。
那个山洞早已坍塌,上面盖了房屋。跟主人协商,连夜铲平房子,往下挖掘,挖出了少部分散碎的机械零件。山洞地底下,被证实有过不明生物的骨骼化石,但没探测到任何残渣的痕迹。
“博士大人,您有什么发现?”助手问。
“伟大的魔神权能。”
随意行走在时间里,不以人类的认知来衡量时间的概念。不止如此,钟离还能通过改变过去,改变未来。
多托雷虽然保留着自己所有的记忆。
也窥探过那些记忆。
然而,多托雷不能对记忆做什么手脚,无法改变既成的现实。当然了,如能改变,他早就穿越无数次了。也就明白,钟离在那8天里,只干一些修理器械的无关紧要的事,大概是怕影响未来。
之前,多托雷跟好几位璃月考古学者深入探讨,得知岩神并无自由穿梭历史的权能(也可能有,而典籍并无记载)。
而钟离穿越时间却轻松无比。
“越是了解魔神权能,越觉得绝望。”助手喃喃。
“不是更有斗志吗?”多托雷收起神之眼。
见识了钟离的能力,让多托雷钦佩之余,也更有兴致盎然。对未知的探索就该永无止境,不是吗?
时间飞快。
多托雷终于约上了钟离。
枫丹廷德波大酒店。
是钟离临时指定的会面地点。
南十字船队的某一条船路过枫丹港口,做短暂停留,钟离有一天的闲逛时间。
多托雷有求于人。
老早就等在大酒店靠窗的位置。
天空晴朗,鲜花灿烂。
衣着华丽的枫丹人戴着各式各样的帽子,或匆忙,或悠闲地走过。
两个酒店接待时不时瞅多托雷一眼:“看见了吗,那位客人长在了我XP上。我去要一张名片,你觉得怎么样。”
“可是,他很不好惹的样子。”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正窃窃私语,一位穿船员服饰的年轻人走进酒店。
一位招待连忙迎过去,笑着说欢迎光临,闻到一股海洋的气息,心想,是刚从海船下来的吧。年轻人回以微笑,殷红眼尾向上一挑,温和中带一点儿活泼,四下一扫,目光锁定酒店里唯一有人的桌子,轻快走过去。
年轻人正是钟离。
晾了多托雷一个多月,今天来解决了。
“恭候多时了。”多托雷微垂目。
“哼。”
钟离拉开椅子,坐下,松一松衣领,抬手要了一杯枫丹特色饮料枫达,才切入正题:“我提醒你,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别耍花招。”
“当然不会。”
钟离喝了一口冰饮料,咕咚咕咚,一股清凉下去,解了燥热。多托雷目视其他地方,把玩着咖啡杯,等着钟离喝完。
“开始之前,我想问一下。”多托雷说。
“……”就你事多。
“能在时间里跳跃,是你与生俱来的权能吗?”
“……”你是什么好奇宝宝吗?
“你一直在收拾各种邪祟或者魔神残渣,不需要付出代价吗?比如,业障缠身。”
“……”你别说话。
钟离只想把多托雷的嘴巴封上。
“你到底想不想拔除,不想除,我就走了!”钟离没好气,互相没怎么聊过天,可这位把他扒得一清二楚了,甚至洞悉了最核心的问题,这还怎么聊。
“啊抱歉,容我说最后一句。”多托雷慢条斯理。
“快说。”
多托雷放下杯子,低垂的眼睛眨了两下:“再次睁开眼,我会什么都不记得吧。\"
“很聪明嘛。”
没错,钟离就是这么决定的。
多托雷知道得太多,又这么狡猾,不能让他记住。
“果然如此啊,那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下次你探望公子,能否顺带看看我。”多托雷没有戴面具,能看到表情从容自若。
钟离立刻警惕起来:
“你想干什么?”
“你若只看他,我就会好奇,会想知道你是谁,为什么偷偷摸摸看他。你要是也看看我,我就会释怀,认为你只是一个观察执行官的普通年轻人而已。”多托雷微笑着,抬起双眸。
这是什么奇怪请求。
钟离仔细想想,应该没陷阱。
就不情不愿地答应了。随后,多托雷又打蛇上棍,还想为这小事签订契约。钟离断然否认,威胁多托雷适可而止,再磨磨蹭蹭,自己就走了。
“开始吧。”
钟离伸出手,点在多托雷的眉心。
风雨笼住了两个人。
风冷雨冷,郁愤又绝望的年轻多托雷倒在雨中。有一刻,他渴望救赎;但下一刻,他又痛恨地想,需要救赎的不是自己,而是那些愚不可及的世人。
有人飘然而至。
杂糅着一股海风的气息。
多托雷看清这个人,浑身一颤。他记得这人刚才来过,似乎留下了什么,现在又回来做什么。正想着,这个人将手伸进多托雷的脖子。
由于绝望,多托雷也没有挣扎。
干脆翻身仰躺。
他脖子上的挂链,有一颗当挂坠的神之眼。来人取下来,用手一握注入一束金色:“不管你做了什么,这颗神之眼,都会抹除关于我的一切痕迹。”
多托雷没懂他说什么,也不在意。
“看着我……”
多托雷听到这三个字,宛如被命运抬起下巴,抬眸,凝视黑夜里看不清的眼睛。
“我从未来过……”
枫丹的天气变幻莫测。
上一秒大雨,下一秒晴朗如海露花。
达达利亚拂去肩上的雨丝,踏上旋转的台阶。台阶被雨冲得干净而白,向上走了几圈,看到最高处,一个熟悉的人远眺海洋,脸上很难得地没有戴面具。
“抱歉多托雷大人,刚才有事耽搁了。”
“没关系。”
“上次一别有两个月了吧,时间过得可真快——你找我,有事吗?”达达利亚的声音朗亮率性。
“恰好路过枫丹,跟你打个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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