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白老师和自己足够默契,能一眼看穿自己的算计。
当然他们还没入仕,天真些也正常。
也不知道白老师现在在干什么,方长鸣的思绪稍微偏了些,又很快被他扯了回来。
“走吧,正好不知能不能去蹭顿饭。”
方长鸣颇为潇洒地说道。
顾明几人稍微梳洗了下,便坐上了方长鸣的马车。
静林山虽然颇有野趣,并无多少人工的修饰,但是因为来踏青的人多了,也有一条上山的小路供马车通过。
两个身穿短褐的货郎在山脚下卖些瓜子蔬果。
山脚下这样的摊子不少,两人混在其中并不稀奇。
等方长鸣的马车经过,其中一人问:“这山上主持文会的是沈大人?”
另一人点头称是。
那人点点头,这样说来,方长鸣带着三人去踏青倒是说得通了。
方长鸣这几天四处乱窜,跟着的人都有些分不清他想要干什么了。
还是单纯溜着他们玩?
马车走到半山腰便不能前行了,山腰出有一片平台,那边可以停靠马车。
清风徐徐,溪水潺潺。
吕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外面的空气似乎都好闻许多。
嗯,当然好闻了,空气里都是烤肉的香气。
吕贺忍不住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真香。
看到方长鸣,在山腰平台上守着马车的小厮中,一个瞧着特别机灵的凑了过来。
“方大人,您是来找沈大人的吧?小的带您过去。”小厮笑得十分谄媚。
“你认识我?”
方长鸣眉头一挑。
“那是,小的是顺国公府的,大公子要小的去买炸土豆丸时,小的远远见过您一眼。”
方大人的名声多大啊,他们家公子别的都不太在意,单单吃这一项,公子是极其在意的。
听说能买到土豆丸,公子不仅让他们这些下人去买,自己还亲自去买了。
他们运气好,那日正好碰上了方大人!
这不就有了一面之缘。
虽说是露天踏青饮宴,但是溪水边还是围了帐幔和屏风,隔出了一个还算私密的空间。
可以曲水流觞,也可在其中谈文赋诗。
外人需要先绕上一个斜坡,从高处走下来,才能到溪畔。
烧烤的人自然是在一边的棚子中。
肉串刚刚烤好,有几个书童给众人倒上冰好的米酒。
钱英堂刚喝了一口米酒缓一缓刚才的窘迫。
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一个小厮领着方长鸣沿着斜坡往下走。
钱英堂的双眼瞬间瞪大,他揉了揉眼睛。
那是方大人?!
林雅行见好友连美酒都不喝了,他便好奇地顺着好友的目光看去。
方长鸣?!
哪怕方长鸣还没走到溪边,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了他的身影。
他带着三人气势汹汹地过来。
瞧着来者不善啊。
沈峥面上露出了一丝疑惑,他站起身去迎方长鸣。
吕贺三人只觉得一束束目光突然朝着他们射过来。
哪怕是经过乡试考验的三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方长鸣的目光落在了坡底下,不远处一簇毫不起眼的藤蔓和几根杂草上。
这是番薯藤和玉米苗。
白老师画出的是成熟的红薯和玉米,所以实际上红薯和玉米生长时期什么样,世人并不知晓。
这并不稀奇,为了野趣,这里并没有被仔细整理过,只是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一簇藤蔓下的土似乎是新挖过的。
他又想到在自己身后并排走着的三人。
方长鸣下斜坡的时候重心悄悄一晃,看起来像是要跌倒。
他身边的吕贺三人都下意识冲上前,想要扶身形摇晃的方长鸣。
结果想要扶的人太多,最边上的吕贺被挤了出去!
这不能怪斜坡,只能怪他们三人看路不算窄干脆就挤一挤并排走了。
方长鸣的身体往下一压。
如同塔罗牌一般吕贺三人就直接沿着斜坡摔了一个屁股蹲,甚至还往下滑了滑。
方长鸣却因为常年骑马射箭,平衡感极好,重心一晃站稳了身体。
还是那副君子端方的模样。
嗯,很好,若是他们不能滚下去,自己就只能装作不小心跌下去了。
觉得他们来者不善的钱英堂和林雅行:……
坡底都是泥土,摔上这么一跤确实不疼。
但是丢人啊!
孙三柳落在最后,他体型高大,他们三人这么一滚。
地上的杂草和藤蔓被他们压倒一片。
吕贺站起来时身上手上还沾了不少青草和泥土。
“哎?这是?”方长鸣蹲在了吕贺三人压过的土地上。
玉米苗十分娇嫩,让他们这么一滑就险些被拔出来。
方长鸣顺手将红薯藤拽了出来。
一溜地瓜就这么被他扯了出来!
“这是红薯!”一直盯着他们的钱英堂忍不住喊道!
众人的眼神瞬间炙热起来。
“你手上粘的那个可是玉米?”林雅行突然指着吕贺的手说。
吕贺迟疑着看向自己手心,他刚才下滑的时候身体下意识地去抓身边的杂草,结果薅了许多东西。
现在他手上有一把草,刚他还想要丢地上呢!
其中一株苗下竟然有个小小的黄色颗粒,瞧着是有些像是……玉米粒?!
沈峥面色古怪。
方长鸣突然激动地喊道:“这儿既然有这良种,说不准还有,诸位不如瞧瞧这藤蔓和苗长什么模样,再帮忙找上一找!”
方长鸣这么说,文会上的人那里还能坐得住。
反应快的已经冲着吕贺他们去了。
准确来说是冲着他们脚下的地面去了。
当然也有人远远看到藤蔓和苗的特征,便急急忙忙地在周围找了起来。
竟然还真让他们找出了许多红薯和玉米粒。
有些发芽了,有些没有发芽。
沈峥深深地看了方长鸣一眼,方长鸣何时将东西藏在这里的?
他……。
他竟然不是想要独占发现良种的功劳?!
沈峥扫了一眼,已经顾不上仪态挽起袖子在四处翻找的举子,心缓缓沉了下去。
他们真是以己度人了,怪不得,怪不得,他们猜不到方长鸣要做什么。
他远远朝着方长鸣一拱手,随即也加入了寻找的队伍。
这里虽不是某家的私产,但每日来来往往许多人。
他们到底是文人,虽说不一定五谷不分,但能看出植物是不是新种下的人几乎没有。
便是孙三柳,因为摔了这么一跤,也有些懵,干惯了农活的他都根本没在意这些细节。
有一人开始行动,旁人根本就稳不住了。
这可是天大的好处啊。
当众人都开始找,肆意将土地翻来翻去的时候。
那些掩埋的痕迹也被他们完全破坏了。
那些烤肉的伙计也不急着烤肉了,大着胆子也加入了寻找的人中,赵朗月瘸着腿从自己身边挖出了几根玉米苗。
他似乎战战兢兢地走到方长鸣跟前,将东西送到方长鸣面前。
这么多东西,自然不是他刚种下的,他们这些下九流服侍贵人用饭,自然不能等饭点了才过来,早在天刚亮的时候,他们就过来搭棚子和架子,运输冰盆等等,比这些宴饮的人不知早来了多久。
这是约定俗成的事,没人会觉得奇怪。
这些是他早早偷偷带着叶恒之的心腹种下的。
“大人,你瞧这个是不是?”
方长鸣笑得温和接过赵朗月手中的玉米苗。
“嗯,正是。”
第61章
跟着来烤肉的伙计中, 也不光是有叶恒之的心腹,其中也有几人真的是京城百姓出身的长工。
看到自家大厨找到了玉米苗。
他们就更来劲了。
也顾不上这里有许多举人老爷了,撸起袖子就开找。
那些个读书人哪里有他们眼尖, 竟是真的又有几人找到了红薯和玉米粒。
钱英堂一边嘟囔着:“你们怎么找的这么快啊。”
一边弯着腰撅着屁股在杂草里扒拉。
林雅行用手肘给了他一下:“少说话赶紧找!”
这是地里长草吗?
这简直是地里长金子啊?!
别的不说,好友的世子之位应该能够落袋为安了。
而自己和其他举人好歹能在陛下面前露个名号,若是他们侥幸能够参加殿试,在皇帝和众臣面前挂了号总是有些好处。
更别说这个名声还是不可多得的好名声!
这么简单的道理, 在场的不会有人想不通。
在一旁伺候的小厮和仆从立即也下手帮自家公子寻找。
顾明、吕贺和孙三柳三人呆愣愣地看着这混乱的一幕。
他们只觉得十分滑稽。
当然,他们三人此时浑身狼狈看起来也好不了多少。
只有方长鸣还好好地站在一边。
端的是君子如玉。
吕贺嘴角抽了抽,这要是个巧合, 他名字就倒过来写。
巧了。
许多人都是这么想的。
但是这么想,不代表他们会将这件事戳破。
能请到炙手可热的沈峥, 文会中多是有些身份的举人。
钱英堂是顺国公嫡长孙。
林雅行是兵部尚书的幼子。
章和正是德昌长公主的嫡孙。
……
在座的都是同谋。
消息传得很快,跟在方长鸣身边的耳目那么多消息传的不快才怪。
白明理就是早早得到消息的众人之一。
“在静林山上找到了许多红薯和玉米……方大人和沈大人已经在准备觐见了。”苏硕说着都觉得牙酸,早知道他就跟着方长鸣呢, 这么千古难遇的场面,没有亲眼见到真是有些可惜啊。
他只是觉得可惜,那些个跟着方长鸣的人恨不得现身跟着去翻找。
可惜他们根本不能啊!!!
看得见摸不着, 急死他们了!
白明理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他笑得前仰后合, 完全顾不上什么皇上的仪态了。
果然是方长鸣的风格, 你们不是爱跟着我吗?
我就让你急死。
顺便还逗了逗那些个文人。
让人出了糗,还要别人对他感恩戴德。
不得不说,方长鸣够皮的啊。
这种人长那么大还没被打死, 足见他能力多强了。
“陛下?您慢点。”别摔了。
宋河压抑着笑意去扶笑得几乎坐不住的白明理。
他想,方大人这人真是有意思, 只是这么一弄这功劳就被分薄了。
不过这样也好,方大人还是太惹眼了些, 分些功劳出去好歹能少些窥探之人。
白明理过了很久才勉强停了下来。
嗯,这一回他终于有借口给方长鸣升官了,上次方长鸣被当街截杀牵连出许多事来,表面上他到底没有什么大功劳,白明理只是给周氏和方青婉封了诰命。
白明理一直在琢磨该怎么给方长鸣提一提位置。
不然一个小小少府监根本不能让方长鸣施展开啊!
“宋石传沈大人和方大人入宫,对了将六部尚书,唐丞相,吴太傅……”白明理一口气说了一长串官员,“让他们来龙溪宫东侧殿商议此事。”
“是,奴才这就去。”宋石立即应道。
“苏爱卿同朕一起去东侧殿等着吧。”白明理总觉得这事还没完呢,方长鸣谋划了那么久,肯定还有后手,后面还有好戏看呢。
苏硕他飞快地说:“是,陛下!”
语气里根本压抑不住兴奋。
众位官员来的不算快。
因为今日是休沐日。
许多官员都在歇息,春日风光又如此好,季连惠和沈至诚甚至是结伴出去踏青了,虽说武官不好跟宗室走得太近,但季连惠还是世子,到底没有接他老子的班,沈至诚又是出了名的拥护皇上,两人结伴出行倒也无妨。
接到传召他们快马加鞭地往回赶。
发生了什么事,都是路上听仆从说的。
沈至诚年纪大了见过的风雨多,到底还能稳得住。
季连惠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练武许多年,一朝险些‘以头抢地’。
季连惠在心中暗骂,这个方长鸣啊,果然方长鸣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惊天动地。
他们是最后赶到的,一进入龙溪宫侧殿,他们就感觉侧殿中洋溢着一种诡异的、愉快的气氛。
宋石含笑引着季连惠和沈至诚二人到他们的位置上。
“两位爱卿快坐吧,朕已经等不及听方大人和沈大人说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了。”白明理幽幽地说。
他直视着方长鸣,心想,他真没想到方长鸣说的将种子放到经常办文会的地方,是这么个‘放’法啊。
虽然结果差不多吧,但是过程实在略显滑稽了些。
方长鸣虽然不能大咧咧地直视圣颜,只能微微低着头,但他还是眨巴了眨巴眼睛,一副我十分无辜的模样。
“还是由方大人说,此事发生时臣脑中思绪烦乱,实在无法详述。”沈峥不卑不亢地说。
但是吧,这话翻译过来就是——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说什么?我自个都没弄清楚!!!
白明理紧紧抿着嘴,才没让自己笑出来。
他端起茶盏假装喝了一口,这才调整了过来。
“嗯,那方大人说吧。”
众人的目光毫不遮掩地看向方长鸣。
方长鸣挺了挺胸膛,一副我要开始了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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