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白昭华“啊”了一声,探着脑袋皱眉头:“你在说什么啊?他们选的棋子还能知道自己是棋子么?我还没糊涂呢,咱们先上去吧,幽冥炉记得拿好了。”
宋以鸣一顿,连忙掏出幽冥炉,如今前世功力回来,上去也不麻烦,拈诀御剑,飞身追上。
思玄早就在上面等着了,看白昭华被郁长霖抱着上来,还以为受了重伤,双眼含泪展翅扑去,谁知一靠近,对方就拍拍袍子站起来,手一伸,面色严肃地将他拎到眼前:“思玄,你做好准备,我要大变活人了。”
“……”
白昭华念了口诀,指尖在那雄鹰眉间一点,就见一股灵力灌入,他手松开,不消片刻,雄鹰便匍匐在地,渐渐化出了人形。
“这……”
宋以鸣看得目瞪口呆,若非拥有了前世记忆,他定会觉得这是在做梦。
地上的男子缓缓抬头,墨色双眸,五官出众,一身英武之气,他起初呆愣,很快回过神,当即对着白昭华施礼:“见过尊上!尊上……”他一下哽住,咬牙恨道,“他们把尊上害得好苦!”
白昭华有些尴尬,毕竟已经当人很久了,旁边又有人在,连忙扶起思玄嘀咕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先说给我听。不过暂时还是别叫我尊上了,等回天上再说吧。”
思玄说:“好的!尊上!”
“……”
“尊上当初下凡后,天庭就出现了一本天书,一切都是因为那天书!”
“天书?”
“是!”思玄说,“那天书说诛龙才可令天界得到新的生机……天庭一部分神仙是不愿意干涉此事的,南焱圣君说天意不可违,便和一部分神仙主张诛龙,就连思鹏也……”
白昭华不解:“我知道赵柯就是思鹏,那死鸟下凡后确实很恨我的样子,但赵柯比我年纪大,下凡其实比我早才对。”
思玄道:“正是这样!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尊上可还记得,你准备下凡那几天,思鹏闭门不出么?他那时候就已经下凡去了!走的是南焱圣君给的路子!”
宋以鸣听到“死鸟”二字,忽问:“你们说的思鹏,是不是一只鴸鸟?”
思玄立马大声道:“是!”
白昭华斜他一眼:“你见过?”
宋以鸣道:“我前世死于他手,死前听他说若要救世,必当诛龙……”
没说完,郁长霖猛地一掌击出,掌风如刀,骇人至极。宋以鸣拿回前世修为,也不惧他,只闪身避开道:“我已自断仙缘,自不会伤害漓儿一分一毫!”
郁长霖冷声道:“你是他们选的诛龙之人,这一点,就足够我将你粉身碎骨!”轰然打了过去,地面跟着一震,宋以鸣恢复不久,很快处于弱势,抵抗都吃力起来。
郁长霖毫不留情,还要厮杀,手就被一条急速飞来的小白龙缠住:“唉!他是玄剑门昔日的大弟子不假,可现在已经是我的义兄了,你又是我的朋友,这不是让我为难吗?”
郁长霖看得一怔,仍要动作,手腕又被那条银白的小龙缠得更紧了:“我之前还想让我爹认你做义子呢,你这不是自家人打自家人么?多不好!”
对面的宋以鸣早在听到“义兄”二字就不动了,恍惚看着那条龙。
郁长霖好一会儿才道:“自家人?你怎么不直接杀了我?”
手上的小龙头用力摇头:“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就要杀你了?唉,当人怎么就这么难?”说着眼睛一酸,两个圆圆的眼睛蓄满泪花。
郁长霖看得心下大骇,登时回过神,紧张地把手上委屈的小白龙拿下来,手微颤,抚着道:“不哭了……是我不好。”
白昭华瞥他一眼,笑嘻嘻地从眼眶处喷了一地水,在郁长霖怔愣间,速速变回人形,背着双手又问思玄:“刚刚说到哪儿了?”
郁长霖:“……”
思玄傻傻道:“……鴸鸟。”
白昭华道:“哦哦,是思鹏,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
天上地下,简直是两幅面孔!真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思玄愤愤道:“尊上记不记得天帝出事前,你曾遇到一个仙君在人间制造混乱,将其打落人间的事?”
白昭华道:“是有这么个事。”
思玄道:“我后来才听说,那仙君和思鹏是结拜兄弟。”
白昭华一拍大腿:“因原来在这儿呢!”
思玄气道:“那南焱圣君说洞府会滋养尊上凡躯,就毁了尊上洞府,我无力阻拦,只好下界想来禀告,只是成了畜生……上面的事,就再也不知道了。”
白昭华拍拍他肩膀,叹气道:“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得上去一趟。”
思玄忙道:“可尊上的龙角……”只有本相齐全才能直上天庭。
白昭华深深看他一眼,心情无比复杂。
龙角和灵眼一起分布在另外七人身上,收回来方法说难也不难,需要那七人真心实意对他有情,亦或在不强迫的情况下亲口说出来。
朋友之情,兄弟之情,亲人之情等。
他当初设置这个要求,除了让自己体验一下人间的情感,也希望转世后的自己不会被邪魔控制,若不幸被邪魔控制胡乱害人,那也很难收回灵眼,灵眼自然不会落入邪魔手中了。
那七人大多是他当时信得过的:两个护法——思玄、思鹏,凡尘的生身父母,当时最好的朋友摇光,暂管天庭的南焱圣君,还有一个下界最强之人。
其中摇光就是卞成续;南焱圣君由于本心转世为贺兰祐,也就是他的表哥,尽管当初他不知道心魔存在,可暂管天庭的南焱圣君在天帝命格所写里,会助他一臂之力;而下界最强之人,现在来看,显然就是众所周知的魔头郁长霖了。
这个下界最强之人,他那时都不知道是谁,自然谈不上信不信得过,只是觉得下凡轮回,若最强的人是坏人,他也该度化,若是好人,那便是修真界的,也该会认识才对。
想到这里,就背着手看向郁长霖。
之前在客栈被拐子张的妖丹刺激,他在梦中念出了封印的口诀,那时就已经召回了六个……这个真是让他想不到。
其中赵柯,也就是思鹏,绝对不可能对他有情,恨都不够了。再就是摇光星转世的卞成续,他们都已经恩断义绝。
应该召回五个才对。
如此说来,令他出其不意的那个,也只能是卞成续了。
郁长霖嘛……是他意外结交的好友,根本谈不上度化。
郁长霖看他一直盯着自己笑,愣道:“怎么了?”
白昭华哼道:“你也真是的,不愿意和我做朋友,又不愿意做兄弟,可关键时候不还是回来了?”
郁长霖不解地看他,白昭华便笑眯眯地说了召回自己龙角的方法。
郁长霖脸色骤变,好似什么惊天秘密被发现了一般。
白昭华只当他是惊讶自己的龙角召回方式过于奇特,又笑着道:“如今只剩下一个赵柯,他是断不会对我有情义的,但总归是我当初看人不清,才落下现今的难题,只能硬着头皮解决了。”
郁长霖垂眸,凝视着他:“……你想怎么解决?”
白昭华笑了两声,很快又愁眉苦脸:“还能怎么办?只能靠骗了。”
思玄和宋以鸣闻言,同时问:“怎么骗?”
“赵柯流放至曲夏州,距离瀛洲仙山不远……我之前看了个话本,故事很不错,想按照那个话本来骗他!不过变成仙女可信度较低,我就变成妖女,骗他感情好了!对了,我还没能亲自打他呢!真好的机会!”
悬崖上,瞬间寂静了。
“不用了,”郁长霖冷笑,“我这就去捆了他来,让他认你作爹,自然就有了父子之情。”
“!”白昭华大惊,随即又很认真地想了想,背着手摇头,“不行啊,强迫的不行!你就相信我吧,我绝对能变成一个漂亮的妖女!”
郁长霖当即瞪他,忽然转身就走,白昭华纳闷道:“你要去哪儿呀?”
看人停下脚步,连忙上前,郁长霖剑眉紧蹙,脸色苍白,忽然一口气提上来,脸上才有了气色,他眼里发红,一字一句道:“拿回你的龙角,只有这个方法了么?”
白昭华担忧地看着他:“是啊,不过你现在这个样子,我真是放心不下啊,不如你跟我一起去?”
郁长霖拳头一紧,虎口都要裂开了:“你、你还想自己一个人去?”
“我总不能一直麻烦你吧?现在双腿都好了,璜州的事也都解决了……”
“你没麻烦过我!”郁长霖死盯着他,“纵然麻烦了,又怎么了?谁不让你麻烦我?我去杀了就是!”
“……啊?是么?”白昭华道,“那就一起吧,你要是走了,怕是要回天心宗,那我想找你都难了。”又摸摸自己脑袋,瞥着他得意起来,“我的龙角你应该很想看吧?我到时候让你看看。”
……真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郁长霖双眼微红,望了他许久,心里的情绪排山倒海,苦不堪言,可就是不觉得可恨,只觉得可爱,最后嗯了声,再说不出别的话来了。
第40章 妖界公主
当晚回了府, 白昭华就做起了继续奔波的准备。听说曲夏州那边环境恶劣,吃完饭立刻让人打来热水,准备提前泡个好澡。
他龙尾已经变回双腿, 行动自如, 洗澡便用不上郁长霖帮忙了, 洗到一半, 看到屏风外的男人来回踱步, 嚷道:“你无聊就先去睡觉吧, 咱们明天就走。”
“……明天?”
白昭华嗯了声, 继续挥舞手臂搓洗, 洗完了穿上衣服出去, 就看到郁长霖一动不动站在外面。
他纳闷道:“你也想洗?也不必非要在这儿等着吧?可真是猴急。”
一阵语噎, 郁长霖盯着他的双脚看。
那两只脚灵活地绕过自己就走,边走边说:“我也该用用功了, 先前买的话本还有很多没看, 我得多看看,到时候也好有主意。”
他大摇大摆走出去, 正要哼小曲儿,扭头却是一愣:“你怎么跟着我?”
郁长霖的目光终于从那双脚移到他的脸上:“你不用了么?”
白昭华更纳闷了:“什么不用了?”
郁长霖别过头。
白昭华瞅瞅自己的腿脚, 恍然大悟:“不用了!我不用你抱着了, 你也真是的, 居然都养成习惯了……这段时间也是辛苦你了。”
郁长霖剜他一眼, 转身就回了水汽缭绕的屋内。
白昭华在门外笑道:“我让仆从给你送水来,你慢慢洗。”
说罢,一身轻松地回了屋, 左看右看, 收拾起东西来。
曲夏州那边条件不好, 除了金银细软,衣裳配饰,家里的枕头、痒痒耙、茶叶香包等全都塞进了大包裹里。粗略地收拾完,又披着外袍坐在桌前写信。
另一边边,郁长霖烦躁地冲完冷水澡,进屋却愣住了。
昏黄的灯光下,白昭华安安静静地坐在桌前,一笔一划地写着什么,乖巧极了。
而桌子前面,已经堆了一沓大大小小的信封。
“你在干什么?”
白昭华似乎写困了,懵懵地抬头看他:“你洗完啦?”
郁长霖沉着脸走过去,将他肩上快要滑落的外袍拉上去,又摁着他的胳膊送出一股气,直至他身上暖烘烘的才道:“若是生病了,我看你怎么去曲夏州!”
“只是写几封信,哪里就会生病了?”白昭华瓮声翁气道,“我当初离家出走,还以为去了天心宗找到你就能回去,后来又来了璜州,没想到还要去曲夏州找那死鸟,这事关乎我的龙角,也不能耽搁……真是回家路漫漫啊。”说着又拿起几封信给他瞧,“不过办法是人想的,见字如面,我多写几封,让人每隔几日送过去,那不就跟天天见面似的?嘿嘿……”
郁长霖看着他手上那些信,有给他父母的,也有的给外祖父的。
他没打开看,但瞄一眼对方手头正在写的,基本就清楚其余信封里的内容了……
——爹,娘,我今天吃了璜州的全鱼宴,很饱。
外面很好玩,我要再玩玩。我让人给你们带一些璜州土特产回去,希望你们能够喜欢。
郁长霖好笑,问他:“什么土特产?”
白昭华从旁边拿出一个小匣子,打开给他看。
里面是一个泥巴捏成的小人,双脚有力地蹬着,一手执剑,一手拿书,势必要把人物用功读书和用功习武的精神一同发挥出来。
郁长霖看那小泥巴人身上还包了个当做袍子的白布条,嘴角一抽:“……你自己捏的?”
白昭华得意道:“是不是很像我?我有时候觉得我在这方面也很天赋,随便一捏,就这么像!”
“……这就是土特产?”
“璜州的土,又是我在璜州捏的,怎么就不是土特产了?”
“……”
郁长霖看他把匣子合上拿走,又拧着眉头继续低头写信,忍不住笑道:“你既然想回家,那回家一趟就是。”
白昭华撇嘴:“说的容易,我若是回了家,一时半会爹娘定不会让我走了,再者说了,来来回回的,要耗费不少时间,那赵柯还在曲夏州,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万一过几天突然死了,那一切不就白费了?”过往死在流放之地的官员太多了,谁知道会不会在这个时间让他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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