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长霖:“这有何难,我现在就用纵地金光带你回京城,你悄悄看他们一眼走了就是。”
白昭华登时仰头看他,刚要笑,又为难起来,有些期期艾艾的:“是么?你今天才帮我吸取司命的神力,当时隔绝他求助的结界,一定耗费你不少精力吧?再用纵地金光,一来一回的,后面还要去曲夏州,你不累吗?”
郁长霖摇头:“你太小看我了,上次重伤到现在,已经修养得差不多了,区区一个纵地金光,算不得什么。”
白昭华一下站起身,绕过书桌,展开双臂抱他:“你可真好!”感觉对方身体僵住,好奇地歪头看他,又拍拍他肩,“你怎么了?”
说完,郁长霖用力抱住了他,双手铁钳一样,白昭华动都动不了了,不得不叹息:“你劲儿可真大。”
郁长霖缓缓松开他,眸色如墨,浓稠至极:“你不是想家了么?现在就走吧。”
白昭华点头,连忙拿起几封信和那小匣子。
当夜,他们便回了京城,先去了陈国公府。
白昭华如今恢复了大半神力,轻巧地拈诀避开府内仆从侍卫,径直去了爹娘所在的房间。
白宏晟和贺兰姝都已经睡了,屋内非常安静。
白昭华进去看了会儿爹娘,牵了下他们的手,这才和郁长霖前去门房那边,将信封和匣子留下,接着又前往侯府。
老侯爷睡了,状态比他上次灵魂出窍时看到的好了许多,应该是听说璜州鬼疫解决,加上皇帝一改对鬼疫宿主的态度所致。
看过外祖父,白昭华就去了侯府门房那里放了信封。
回京城一趟不容易,白昭华还想逛逛再走,可夜深了,外面也没什么可逛的,在街上走了几步,仰头看看月亮,便想回去了。
郁长霖望着他道:“你的石龙还在元虎山上。”
白昭华哦了声:“那得去看看。”
两人又到了元虎山里。
圆月当空,他们径直走到石龙身前,远处是呼啸的风声,近处有虫鸣,月光笼罩着眼前的庞然大物,好像将时间定格在了此处。
白昭华往前走了两步,好像做梦一样,喃喃道:“我的洞府没了。”
郁长霖一怔,问:“你可还记得你的洞府什么样子?”
白昭华:“记得,那是我的家,我当然记得啦。”眼圈一下就红了,鼻子酸酸的,“唉,当了人,好也不好,有了亲人朋友很好,可动不动就想家……虽然洞府没了,可我京城也有家,我只是一时感慨,你也不必这么看我。”
郁长霖深吸一口气。
……我如何看你了?是你不要这么看着我才对!
捏着他的手腕,郁长霖竭力压下那股亲他冲动:“你的洞府什么样子,我日后就给你一个什么样子的洞府。待我修成神魔大道,就毁了天界。”
“毁了天界?”白昭华立马打量起他来,“你能行么?”
“……”
“天界我还没去呢,你可不要先搞破坏啊。”白昭华瞅着他,“我想问问你,你的计划里,除了要毁天界,还有别的地方么?”
郁长霖不吭声了,看着他,脸上阴云密布。
白昭华叹气道:“算了,还是等我的龙角找回来再说吧。希望在你大功修成灭世前,我还能有拖家带口离开的机会。”
郁长霖双唇一颤:“你就会气我!”
白昭华:“我哪里气你了?我又不讨厌你,我又不是坏蛋,分明是你阴晴不定。”
郁长霖别开脸,伸手就将他往跟前一拉,拈诀搂着人飞快到了空中。
风声猎猎,白昭华猝不及防,惊讶喊叫的时候,并不知有人在风中悄悄吻了下他的发旋……回过神,他们已经到了璜州。
进了屋,郁长霖就闷不做声地收拾行李,看到白昭华收拾的那些东西,绷着的脸一动,缓缓笑了。
白昭华早就躺进了被窝里,瞥着他道:“想吓我,门儿都没有。”
郁长霖看他背对着自己,过去给他掖了掖被子,被窝里的人这才扭过身,闭着眼睛装睡。
郁长霖盯着他微颤的睫毛,心里一时格外柔软,低声道:“脾气真大。”
白昭华很想反驳,奈何在装睡,只好气呼呼地哼一声,眼睛闭得更紧了。
……
京城,顺毅侯府。
半个时辰前。
贺兰衍做了个梦,梦里一条白龙从他眼前游过,他本能地去追,却怎么都追不到,忽然心口一震,然后就醒了。
正是半夜,屋外并无一人,可他却有一股前所未有的精准直觉——那个人来了!
鞋子都来不及穿,光着脚下床冲到屋外,遵从直觉,奔往祖父的居所。
他才靠近祖父所在的院前,便感觉一道犹如月光的残影消失不见了。
!
贺兰衍怔怔地站在原地。
片刻后,赶来的仆从扶着他询问怎么回事。
贺兰衍神色恍惚,好像没了魂儿,就在仆从惊慌地要喊人时,才缓缓开口:“我没事,回去吧。”
那个人又走了。
翌日天一亮,贺兰衍去给祖父请安。
老侯爷问了他功课上的事,贺兰衍对答如流,老侯爷满意地点点头,让他回去。
贺兰衍临走时忍不住问:“听说璜州那边已经全部解决,想来大哥很快就要回京了?”
皇上数日前突然下令不准伤害鬼疫曾经的宿主,这事全京城都知道了,现今自然不必担心贺兰祐回京的问题。
老侯爷点头:“是啊,你大哥来了信,这几日就动身回京述职……也算是否极泰来了,这事多亏了漓儿。”
贺兰衍立马道:“那漓儿表哥应该也是一同回来了。”
老侯爷一顿,遗憾地摇头:“他来了信,晚些回来……那孩子贪玩,不过他身边有个厉害的侍卫,就由着他吧。”
贺兰衍忙道:“可漓儿表哥的腿……”
“他的腿已经找名医治好了,你姑妈他们正在为这事高兴呢。”老侯爷说着,瞥他一眼,“我记得你和漓儿接触也不多,如今这般记挂他,也是有心了。”
贺兰衍低头不语,从老侯爷那边出来,饭也吃不下,看了会儿书,只觉得昏昏沉沉,十分难受,回屋就睡了。
照顾他的贴身小厮阿复看出他是担忧归期不定的表少爷。
之前那次跪祠堂生病了,都是他昼夜不眠地守着,期间也听到对方梦呓念了几句漓儿表哥,当时就想到少爷罚跪时手里攥着柳枝和所念诗句里的梨花,越想越心惊,竟全与表少爷对上了。
当初是表少爷用柳枝狠狠打了欺辱贺兰衍的贺兰泽,也是那次,贺兰泽终于远离了贺兰泽那边的折磨打压,还被老侯爷重视起来……而那梨花,他分明记得,他们少爷随着大少爷一起去长公主那边赏花作诗,向来不会作诗的表少爷便作了十分好笑的梨花打油诗,这事儿在世家公子间传得十分厉害。
阿复最初只当自家少爷是感恩于表少爷,可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璜州那边的危机已经解决,表少爷仅仅不能同大少爷回京,少爷便这般失魂落魄……再怎么感恩,也说不过去了。
男风之事并不算稀奇,可若喜欢寻常男子倒也没什么,喜欢上那位表少爷……阿复对自家少爷表示深深的同情,这份感情不仅不可能得到回应,甚至还要辛苦藏好了,天知道那表少爷发现自己表弟对自己这样的心思,会不会直接过来一剑杀了他?
屋内,主仆俩心思各异,阿复看少爷睡着了,轻声离去。
贺兰衍这次又做了梦。
梦里黑漆漆一片,远处隐隐出现星河,又过了半晌,一个红色的光点开始闪动,呼唤着他:“紫薇星君……”
贺兰衍不解地问:“你在喊谁?”
那红光哈哈一笑,也不回答,而是问:“你是不是很想见你的表哥?”
贺兰衍蹙眉:“你到底是谁?”
对方自顾自道:“你对自己的表哥生出不该有的心思,若让人知晓,哪怕日后考取了功名,贺兰家定不容你!”
贺兰衍面色一青,几乎愤怒道:“你休要胡说!我对表哥只有仰慕感恩之情,并无他意,你若再敢……”
“不必解释,也不必生气,”对方打断他的话,“我是来帮你的,你这件事,并非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我有个法子,既能让你得到表哥,又能让你未来名震京城,前程毫不受影响。”
闻言,贺兰衍心下嗤笑,漓儿表哥岂是池中物,容你这等妖孽妄想?
同时又担忧起来,表哥此去,必然招惹了天心宗和璜州那边的妖魔,看来得罪了不少邪魔。
这人必定不是神仙,想必是要以我为引,加害表哥,我现在若是拆穿拒绝他,他定会另觅他人……到时候表哥遇到什么境况,又难知晓了。
不如按照他的意思来,正好替表哥防范。于是就问:“是么?你哪来这么大的本事?”
“我若没那么大本事,又怎么出现在你梦里?只可惜你现在忘了许多事,不然早就愿意听我的了。”
贺兰衍觉得他话里奇怪,试探着问:“听你这么说,我要得到不少好处,那你这么帮我,必然是要我付出什么代价?”
对方哈哈一笑:“你太警惕了,这件事其实不需要你付出什么,你未来功成名就,只需在京城为我建庙供奉即可。对那时的你而言,这事并不难。”
贺兰衍:“既然要建庙宇,总要有名有姓,敢问尊驾何方神圣?”
对方沉默片刻,道:“你可知南焱圣君?”
!
那不正是表哥在璜州铲除的邪神么?
贺兰衍眼底惊愕:“你可真是胆大妄为……”
对方笑笑,嗓音带着一股虚无缥缈的空灵气息:“璜州邪魔一事不假,但那是妖怪用我的名头乱来,我已经惩戒了。”
贺兰衍心里鄙夷,面上却急切问:“你到底要怎么帮我?”
很快,那道红光靠近过来:
“我这里有两枚丹药,白色的为模仿丹,你找个信得过的人服下后,他便能在短时间内与你一模一样,替你留在府内应付大小事宜。黑色的为本相丹,能让人恢复本相,此生再也无法更改,你表哥白昭华前几世都是女子,那才是他的本相,吃了这本相丹,自然就变成前世本相,谁都更改不了……届时你表哥变成了女子,待你功成名就,无论金屋藏娇,还是八抬大轿娶来,岂不都是轻而易举?”
贺兰衍听得火气纵横,同时后怕不已。
这妖魔居然能这般带歹毒,若是表哥被人变成女子与男子成婚,以表哥的性子,怕是要当场自绝了!
他伸手道:“多谢神君,将丹药给我吧。待事成后,在下必定诚心供奉。”
那红点满意地笑了一声,说了句“白昭华即将前去曲夏州,你务必让他服下”,之后就渐渐远去。
床上,贺兰衍猛地睁开眼睛,抬起手,掌心果然多了两枚黑白分明的丹药。
他冷着脸喊来了阿复,让他这几日帮自己找来一个身形与自己相似的人,再去找个能御剑飞行的云游道士。
阿复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好照办。
贺兰衍并不打算将那模仿丹让人服下,梦里那人不怀好意,丹药是否有毒,谁也不知,但这件事,他一定要尽快告知表哥才行。
到时候让人装作自己,卧床称病一段时日,阿复是他的心腹,定会帮他打好掩护,这期间,他带着那两枚丹药和云游修士御剑赶往曲夏州就是。
璜州。
出发之前,白昭华并未告知贺兰祐。
宋以鸣功力恢复,权衡利弊下,还是决定护送贺兰祐回京,以防中间再出变故。
他知道白昭华去曲夏州的计划,前去送他,趁郁长霖不在时道:“若是以前,我一定会护送你过去……他是天心宗的人,我根本信不过,可那日他为了你要杀我……我反而放心了。”
白昭华:“他是天心宗的少主,我都把他们的护宗法宝借来了,这已经够你放心了。”
宋以鸣摇头:“不一样。”
白昭华便不与他说了,挥挥手上了马车,这时承霄追来,下意识想去帮他们赶马车,可瞥一眼马车前的男子,又说不出话了。
想到那男子就是之前那只雄鹰所化,愈发的不适应,对扭头瞧着自己的白昭华道:“你这么快就要走了吗?”
白昭华:“待了这么多日,也不快了,难道你还要在这儿玩一段时间?看不出来,你小子乐不思蜀了!”
承霄苦笑:“自然不会,我也要回瀛洲仙山……这次下山,收获倒是不小,就是觉得有些事稀里糊涂的,还没怎么搞清楚,大家就要分开了。”
白昭华:“快吗?我家在京城,你日后再去京城找我就是了,到时候才教你乐不思蜀。”
承霄微愣,笑道:“算了,跟你说不清。你这次去的是曲夏州,那边离瀛洲仙山不远,若是需要我帮忙,你……”说着后面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正是提着两个大食盒过来的郁长霖,他当即又对着白昭华说,“还是别来瀛洲仙山了,有事我去找你们吧,你、你现在可以自由化龙了,飞起来叫一声,我肯定能听到。”
“什么叫飞起来叫一声?”白昭华气鼓鼓的,“我是看家护院的狗吗?我才不叫!”
“……”
此时阳光正好,承霄站在马车的阴影里,白昭华在金灿灿的光幕下打哈欠,一旁是郁长霖阴恻恻的目光。
自离开京城就一路道心摇晃的承霄,在这一瞬莫名的很平静。
哪怕在得知宋以鸣是大师兄的那一刻。
刚上山时,师父说道不是虚无缥缈,而是你看不到,却又在一生中与它相伴,所谓和光同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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