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自己有一天也会算到这上面。
谢顷并没有催他,背抵着门摩挲手机,屏幕上是和陈域风对话的聊天框。
陈域风浅浅迷信一番,蹙着眉开始解卦。
水泽节。
水为后天挥霍,泽为先天福泽。
水——且行,泽——且珍惜。
俗气却又浪漫的卦象。
且行且珍惜。
陈域风反复回想计算过程,确定无误。
他把手缩进被子里,怔愣的坐着。
直到谢顷在外面轻声叫了下他的名字。
陈域风笑了笑,扬声道:“现在。”
“如果你们家可以接受供养一个残疾Omega的话。”他补充道。
谢顷很想破门而入,但诊疗方案还没有出来。
他只能拍了下门以示激动。
“宝贝,我想你。”谢顷摸着门细细描绘。
“你等我一会儿。”他急忙说了一句,随后走开。
陈域风坐在床上郁闷。
怎么个事儿?答应了就跑了?
得到就不珍惜这几个字真就这么赤裸裸?
连谢顷都难以逃过?
陈域风暗暗发誓,等能出去,他一定要拽着谢顷的衣领问候他。
此时的陈域风还没发现,其实他在一个地方待不下去,是因为门外的人。
———————
“诊疗方案为什么这么久还没出?”谢顷坐在主治医生的办公室,休息的沙发被他坐的仿佛家里的。
他双手搭在两侧,眼神锐利的盯着。
“哎,也不是没出。”一位年纪较大的医生道:“就是很奇怪。”
谢顷认识这个头发花白的老头,他的大学教授之一,发过的成果可以让他们学校在整个医学界横着走。
谢顷:“怎么奇怪?”
一位年轻的看着像实习生一样的小医生,脸色冷漠。
看不出旁边的博士后到底为什么带着他。
顾恪挑出一张影像图,指着分裂出来的结合型信息素生长酶产生的信息素样本。
“这个靶点,不仅没有被结合,反而被吞噬了。”
谢顷没有说话示意他继续。
“也就是说,如果能产生足够多的此类靶点,可以保证患者正常控制信息素,并且产生的信息素可能更为优越。”
“也就是说您的Omega可能是最厉害的Omega,可以这么解释。”
谢顷唇角不受控制的扬起,只一秒就落了下来。
“可是我记得没有可以改变信息素靶点的外力手段。”
“对。”顾恪点头。
谢顷看着他那副冷淡模样就来气。
他不再理会那人,转头问教授,“所以有什么解决方案吗?”
教授叹了口气,认真道:“得试了才知道,目前的方法是你需要频繁标记他,产生足够多的融合性靶点细胞。”
“不行。”谢顷立刻回绝,“他酒精过敏,不能频繁标记。”
“而且不是说太频繁会更加不可控?”
谢顷有一瞬间甚至对这个硕果累累的老教授起了怀疑的心意。
是不是太久没进研究室,老糊涂了?
“融合性靶点细胞可以吞噬病变细胞。”顾恪不说废话,直接给出结论。
“如果不试,我想没有其他办法。”
谢顷坐回沙发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
明明一开始还很冷静。
这会儿却有些不知道怎么办。
万一不成功呢?会加速病变,导致陈域风每天被疼的死去活来。
就算陈域风受的了,他也受不了。
而且他还酒精过敏,频繁标记可能会让他休克。
办公室内的一老一少都很默契的没有说话。
谢顷的脑海中有一条麻绳,一直被扯来扯去。
外面楼道里时不时传来几声无法抑制的哭声或者是手术成功的笑声。
听的并不真切,却一直在谢顷耳边打转。
半晌。
他终于把视线从光秃秃的金钱树身上挪开。
“我没有发言权。”谢顷说:“你们应该征求陈域风的意见。”
教授啊了一声。
内心:你顶着这张臭脸一天往我办公室跑八百次,我还寻思你是他监护人呢。
第45章 他有病吧
教授带着顾恪去隔离病房的时候,还问谢顷要不要一起进去。
毕竟现在的结果福祸相生,谁也不知道这个方案是否真的会按照预设的方向进行。
但谢顷还是拒绝了,他不想有任何闪失。
最主要是陈域风并不一定会答应。
此类病变实在是太过偶然,调取全球文献也没有太多记载。
一部分人可能一辈子都没有分化,所以从来没被激活,没有被发现。
被激活的人大概是慢慢被折磨至死。
不是所有人都能遇到信息素契合度100%的人。
有些人终其一生所追求的优质基因,可能永远也无法得到。
陈域风很想说他看不懂,搪塞过去。
实际上顾恪给他的解释非常通俗易懂。
如果不采取治疗,大概半年腺/体将会面临坏死。
每天都需要忍受钻心的疼痛,直到神志不清。
如果采取治疗,会有一线生机,但是也不排除加速上述进程。
陈域风在听到这个说法的时候,突然发现他其实也没有那么洒脱。
他还有很多想做的事,还有……
不想离开的地方和人。
陈域风拿着知情书的手都在颤抖。
他目光沉沉的看着床头,喃喃道:“可是我很正常。”
陈域风扬起惨淡的笑问:“有没有可能是搞错了?”
“不会,我们确认过三次。”顾恪冷淡的回道。
教授哎了一声打断,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慈善的说:“我知道你难以接受,但是我们也会尽力治疗,你看一下知情书,决定权在你。”
“当然我希望你能试试。”教授说:“医院来了一台新的定位仪器,是目前国内为数不多可以定位到信息素靶点波动信号的。”
陈域风单手撑着床往上坐了坐,“谢顷答应了?”
他紧紧盯着知情书里的协助治疗四个字,有些后悔答应了谢顷。
说什么要开始。
他又开始有些想要逃离。
或许他可以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挣扎痛苦的死去。
他要卖掉陈老师留给他的房子,让所有回忆消失。
还要去学校办理退学……
都是很麻烦的事情。
钱可以捐给曾经接纳他的福利院,希望他们能遇到温柔的人。
……
“谢先生让我们尊重你的意愿。”顾恪看着他出现濒死的神情,不觉放缓语气,“他说你很悲观,果然是的。”
“明明有可以好好活着的途径,非要放弃?”
陈域风沉默了很久,“观察期大概多久?”
教授:“三个月。”
陈域风想了想,要了一支笔。
在知情书的责任人那块龙飞凤舞的落下一个并不工整的陈域风。
“那我可以走了吗?”陈域风问:“我现在觉得已经没有不适了。”
教授走近病床,仔细查看这些天的仪器日志。
数据确实平缓了下来,如今已经不再有信息素紊乱的表征。
“可以,如果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先标记,然后来医院定位信息素结合细胞。”
“嗯。”
陈域风打量着病房,他有点记不清到底过去了几天。
病房很单调,一张床一张桌子。
每天有人定时定点来送饭。
都是他爱吃的,陈域风不用动脑子就知道是谢顷准备的。
住进来的第一天谢望就来看过他。
旁敲侧击问他喜欢吃什么。
谢望只来过两次,后面就收假了,他不能在京市待着。
陈域风让护士拉上了窗帘,每天开着灯。
光被阻隔在外。
他浑浑噩噩的躺下,还是不能接受。
陈域风以为快18岁才分化已经很离谱了。
没想到突如其来的永远都是最棘手的问题。
他可以接受自己的身体变化,却不能接受精神上的死亡。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总觉得自己没有睡着。
可潜意识里却觉得思绪飘散,好似梦到了些什么。
直到一束强烈的光打在病床,白色的床单从冰冷中被捞出。
带着一丝纯白的圣洁。
“宝贝,晒晒太阳。”谢顷伸手去摸他缩进被子里的脑袋。
却被一丝温热打湿。
被窝里传来压抑的抽气声。
谢顷心疼的难以自已,他卷着被子将陈域风抱了起来。
不再强迫他露出口鼻,只在后背轻轻拍着以示抚慰。
“会治好的。”谢顷亲了亲他的发顶,“你刚答应我试试,可不能反悔。”
“我很传统,殉情这种事还真做的出来。”
谢顷在被子开口处恶狠狠的说:“你要是再这么消极,我就不客气了。”
陈域风在被子里动了动,慢悠悠露出头。
红着眼睛问:“怎么个不客气法?不用信息素你还想打过我?”
谢顷笑了一下,认真的看着他。
下一秒,直接堵了上去。
分外热烈,比起以往的吻,更像是宣泄。
“够了。”陈域风趁着间隙含糊推拒。
“不够。”谢顷再次覆上。
炙热的呼吸围绕着两人。
陈域风因为长时间没有活动的身体也开始滚烫起来。
…………
一番触碰后,陈域风看着脸色红润了不少。
他逮着谢顷就给了两拳。
“你他妈想憋死我啊。”陈域风怒瞪,“再有下次我揍你。”
谢顷被捶的闷哼一声,但却从未从此高兴。
他摸了摸陈域风的侧颈。
被人一把拍开。
“回学校还是回家?”谢顷询问他的意见。
回家两个字刺激到了陈域风,他推谢顷的手微微一顿。
随后道:“回学校吧。”
陈域风不知道怎么面对他的家人。
他想到了严明哲,像他们这种家庭。
势必要寻求契合度高的优秀伴侣。
而不是除了契合度以外一无是处,性命堪忧的他。
谢顷想把他从床上抱起来,可奈何陈域风不肯低头,也不屈腿。
就这样被举着,直愣愣的。
谢顷无奈又把他放下,“躺久了不会用腿了?”
“嗯,腿断了。”陈域风利落的扎起头发,伸开双臂,“要哥哥背。”
谢顷被他勾的心跳错拍。
他想也没想直接攥住他的手腕,带着人往自己身上砸。
陈域风都被他扯懵了,力道也没什么控制。
两个人一上一下。
陈域风跪着趴在后仰的谢顷身上。
还没来得及起来,就被谢顷摁住后脑勺探了进来。
陈域风:不是他有病吧,亲个没完。
第46章 开你的车
陈域风返校的时候已经是10月15号。
本来他要参加的蓝桥杯比赛,学校报名也已经截止。
陈域风并不是有多喜欢学习,只是因为有奖金。
他本来都准备找人组队参加了,没想到突如其来的病打乱了他所有计划。
直播平台因为多天没有开播热度也降了一些。
一切感觉都回到了最初。
陈域风扒拉了两下头发,回答今天的第十五个人。
“嗯,身体有些问题,住了几天院。”
“没什么事,不用担心,谢谢你。”
等到那人走了,谢顷也没对上号。
他不确定自己到底什么时候见过他。
身旁人目光灼灼的盯着他,酸了吧唧的开口,“真受欢迎啊,风哥。”
风哥两个字被他说的很慢,很沉,听着都不怀好意。
陈域风拿出课本,推开凑在他旁边的谢顷。
“我都要上课了,你怎么还跟着?”陈域风郁闷,“你不用上班?不用上课?”
谢顷没有回答,掏出笔记本电脑摆在桌上。
“在哪都可以处理工作。”
陈域风:“你真行。”
信息工程学院和生物工程学院从来不会一起上课。
顶多也就是基础课程会重复。
陈域风想到他刚才在车里又压着自己亲个没完,于是决定不那么好心提醒他。
直到他被老师点名批评。
“那位同学,麻烦尊重一下我,上课玩手机我都忍了,那么大个笔记本摆在桌上,当我瞎?”
谢顷不慌不忙的合上笔记本,“不好意思,您继续。”
老师戴着眼镜还眯了眯眼,仔细辨认了下,“哎,这不是谢顷吗?”
他怀疑的看了眼班里的同学们,确认都是熟悉面孔。
“你怎么在这?”随后,他像是想到什么,“嗷,你是心理学读完了,现在想多修一个计算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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