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将近十二月,天气已经很冷了。
上回给小锦鲤买衣服,荣庄用掉了很多钱,他最近几个月的开支都抵得过去年一年了,所以荣庄最近很努力地工作,连老师傅都自叹不如。
对比一个月前,荣庄现在接小锦鲤放学的时间,都要晚半个小时。
小锦鲤也不觉得孤单,因为很多同学家长都忙,没法准时接送回家,像荣庄之前那样准时的,才是异类。
小锦鲤趴在桌上,手上拿着彩笔涂涂画画。
一旁柳西华正翘着脚玩俄罗斯方块游戏机,在再一次输掉游戏后,他有些无趣地撇了撇嘴,觉得还是跟锦声说话好玩。
柳西华放下游戏机凑过去,本来是想看看锦声在画什么的,然而他目光一瞥,注意到那截修长白皙的脖颈上挂着的红绳。
“你这是庙里求的吗?”柳西华好奇问,“我之前就想问了,我父母之前也给我求了个,我嫌土,没戴。”
锦声放下彩笔,低头看了眼,他勾出红绳,露出挂在红绳上的玉。
这块玉材质晶莹剔透,不含半点杂质,一看就价值不菲。
小锦鲤回想了一下,软软道:“是小时候父母请来的高人给的,说是玉开了光,保佑一生顺遂的。”
“你手腕上那个也是?”柳西华指着他的手腕。
小锦鲤皮肤白,红绳系在他腕间,说不出的好看。
他手腕上的红绳玉被切割成了小份,点缀在了上面,方便佩戴,也是高人开了光的。
小锦鲤点头。
柳西华于是哦了声,盯着那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过了会儿说:“我就觉得你不是临水镇的。”
小锦鲤没吭声,他重新趴回桌面,继续画画。
冬天来了,学校要求必须穿校服外套,还必须穿在外面,不许在外面套袄子。
同学们都把自己裹得像大熊,校服被里面宽大的袄子挤得不伦不类,唯有小锦鲤,全班就他把校服穿在里面。
曾经有同学顶风作案,跟着效仿,结果就被老师逮着评判,殃及到小锦鲤的时候,老师就说锦声成绩好,连作业都可以不做,你们行吗?
同学们就蔫儿了。
毕竟锦声成绩是真的好的离谱,不用做作业都能保持年级第一。
“我得走啦。”锦声收拾书包,“我哥应该来了。”
“那我也走了。”柳西华纯粹是为了陪锦声。
锦声背上一本书都没装的书包,跑到校门外,果不其然,荣庄正在这等着他。
荣庄摸了摸锦声微凉的手,“冷不冷?”
“不冷。”锦声爬到单车后座,细白的手揪着荣庄的衣服,过了会儿又改为抱着他的腰,把脸埋他背上。
荣庄身上穿着件纯黑的棉袄,摸着并不算厚,小锦鲤靠他躲着嗖嗖刮的冷风,小手不太安分,一直无意识地这里碰碰,那里戳戳。
好在荣庄并不怕痒,依旧四平八稳地踩着单车,当他路过两人初次见面的地方时,荣庄刚一出神,身后的小少年忽然摸到什么,揪出来一团棉花。
荣庄一顿,低头看了眼:“……”
他下意识踩了刹车。
小锦鲤捏着这团从袄子里揪出来的棉花,有些茫然地歪了下脑袋。
他凑近,看见荣庄棉袄拉链内侧有个小洞,棉花团子就是从那里不小心揪出来的。
“……你衣服破了。”小锦鲤说。
荣庄捏着单车手刹,寡言道:“嗯。”
“我的意思是,你没有给自己买衣服。”
荣庄张了张口,喉结微滚。
小锦鲤踩着地面,小心翼翼下了单车后座,然后鼓起白皙的脸颊,圆润的眼睛像猫儿一样,凶巴巴道:“我不要理你了。”
他生气起来也娇,满是稚气,埋起头就自顾自往家的方向走去。
“声声。”荣庄推着单车跟了上去,抓他的手,“别生气。”
锦声把他的手弄开。
他一时也不太分清,自己是想要敌对值才置气的,还是真为荣庄食言这事而委屈。
总之,小锦鲤现在鼻尖酸酸的,眼眶也不舒服,好像进了沙子一样涩。
他不明白荣庄为什么不买衣服。
小锦鲤抿着唇,闷闷看着荣庄,等他解释。
结果荣庄是个闷葫芦,说不出话来应对,小锦鲤于是吸了下鼻子,天真问:“你没钱吗?”
荣庄说:“有的,有的。”
小锦鲤本想说,没钱的话他可以给。
先前荣庄给的零花钱,他都有好好存着的,一分钱没有花,小锦鲤才没有买零食吃。
就是不知道凑了这么久的零花钱,买不买得起一件羽绒服。
小锦鲤还是第一次这么没钱,低落道:“那你为什么不肯买呀?”
“忙,忘记了。”荣庄笨拙道,“我现在就去买。”
小锦鲤将信将疑,听了后面那句话,他立马跑到自行车后座坐上去了,荣庄扶好车,迟疑几秒,转道去了批发市场。
那里的衣服更便宜。
小锦鲤对临水镇不熟,并不知道这里是批发市场,荣庄草草买了件看着差不多的就准备收手。
小锦鲤却勾着他的衣袖喊:“哥哥,再买一件。”
他没这么喊过叠词,这词汇像是有什么特殊的魔力一样,荣庄一听就完全生不起拒绝的心来,最后他只能又买一件,准备把衣服压箱底,等小孩长大了也能穿。
想到这,荣庄又有些后悔起来,早想到这点,刚刚应该去服装店买的。
那的衣服质量更好,穿着暖和。
荣庄压了下唇,得更努力赚钱,给小孩穿更好的。
……
中学一月放假。
一月底就是春节了,往年荣庄都不走亲戚,今年也准备这样。
鉴于也没人上门拜年,荣庄便没买常规的年货,拿剩下那点钱买了锦声爱吃的。
荣庄还买了点小烟花给锦声玩,虽然锦声玩得开心,但荣庄总忧心他会不会被烟花烫到。
零点钟声一响。
噼里啪啦的烟花你追我赶地窜上云霄,再猛地炸开,落下碎花星子,照亮了一瞬夜空。
小锦鲤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莹润透亮,尤其烟花炸开的时候,璨亮的星子映于他眼底,明媚纯稚。
荣庄没怎么看烟花。
他总觉得锦声的眼睛比烟花要好看,更夺目。
烟花足足响了大半个小时,消停的时候,整个临水镇似乎都散发着硝烟的味道。
热闹过后便是说不出的孤寂,世界安静下来,荣庄的心也跟着静了。
只是同以前一个人过年时的寂静不同,现在的静,是岁月静好的静。
荣庄低头,用指尖蹭了蹭锦声薄薄的眼皮,低声问:“困吗?”
他的动作很轻,蹭得锦声眼皮痒痒的。
锦声颤了下软睫,小声道:“有点。”
“那去睡觉吧。”荣庄说。
小锦鲤准备睡觉的时候,想到什么,打开卧室门探出小脑袋来,小声问荣庄,今晚要不要跟他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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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作精少爷在年代文被宠爱6
因为屋里并没有多余的位置放张床,所以哪怕冬天来了,荣庄也仍然是在客厅打着地铺睡。
地面又硬又冷,睡着肯定是不如床舒服的,但是荣庄从没在这些小事上提过半句,他一直都是寡言的。
此刻,荣庄闻言稍有些迟疑,“怎么忽然这样说?”
小锦鲤鼓了下脸颊,“我就是觉得……”
他停顿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新年都得睡地上的话,惨兮兮的。”
荣庄说不出话来,心中担心两人睡一起,锦声会不会觉得床太小了没法施展身子。
但是另一方面,他又有一种隐秘而卑劣的欢欣,说不出这种情绪指向什么,但是荣庄确实有点想答应。
左不过一起睡一晚而已,荣庄顿了两秒,低声应好。
……
原本属于荣庄的床,现在沾满了另一人的味道。
荣庄不明白锦声怎么会把床睡得香香的,他在黑暗中稍稍阖眼,隐秘地盯着很快入睡的小少年看。
养他快半年了。
荣庄心想。
好像也没那么难养,声声是最好的孩子。
荣庄心底满是对小锦鲤的赞美词,他虽然没文化,但却能在心中细数小孩的各种优点。
最后他做了个梦。
他梦见声声考上了最好的大学,不用像他一样这么辛苦努力的工作,更不会打工把手磨红磨破,也能过上好日子。
……
寒假后开学了。
五月底要中考,这所民办学校虽然升学率不高,但也对学生学习情况抓得紧。
老师们纷纷上门家访,试问家长对孩子未来的考虑,尤其对于锦声,学校更是重中之重对待。
他们把锦声当块宝似的看着,因为有这孩子在,他们学校说不定能打败各所中学脱颖而出,一举夺魁,来年还愁没人报读?
班主任是个负责任的,下午荣庄来接锦声回家时,她邀请荣庄来办公室详谈。
“荣先生,您对锦声这孩子的未来怎么看?准备考高中吗?”不怪班主任这么问,临水镇就这么点大,小地方的老百姓大多也没什么远瞻性,很多孩子读完初中直接出去打工去了。
他们学校升学率一直上不去,不仅有师资教育问题,家长也有问题。
有些孩子明明成绩可以,家长却死活不给继续读,问就是没钱。
班主任饱含担忧,“这孩子能上最好的高中……而且不出意外,高中能一直保持这个进度的话,最好的大学他也是能上的。”
荣庄听进心里,“肯定要考。”
班主任稍微放心了,她道:“一中在临水市,家长要不要提前找好房子?或者让这孩子住宿也行,总比走读方便多了。”
闻言,荣庄微微怔了两秒。
他还没考虑到这点。
养孩子要考虑到很多事情,远瞻性得有,荣庄不想因为自己没文化而耽搁了锦声,他稍稍沉了沉心,决定回去多了解了解。
……
荣庄问了许多人,了解了大部分高中的学费,以及市区的物价和房价,心中有了概念。
他发现市区的物价比临水镇高出好多,生存压力很高很高,到那里还得换个工作。
荣庄想了一个晚上,没能睡着。
第二天,荣庄罕见没去上班,他翻出一张白纸盯了许久,最后在上面写下房屋出租的广告,贴在楼下。
这屋子是荣庄父母买的,但是父母已经不要他了,荣庄就当成自己的了,出租出去还能多收一份房租。
贴完广告后,荣庄径直去了工作地,跟老板提了下个月底辞职的事。
老师傅得知这事的时候,用你疯了的眼神看荣庄,现在工作有多不好找?荣庄还亲自把自己的饭碗砸了!
“你怎么想的?”老师傅恨铁不成钢。
荣庄刚来这的时候才十六岁,都平平稳稳做了这么久了,说走就走?不给自己留点余地?
面对老师傅不理解的目光,荣庄只说:“孩子读书升学要去市里,我得去照顾他。”
“我想问很久了,你捡的那孩子到底多大?”老师傅一听是这个理由,心有千般滋味,“我以为是个刚读书的娃娃,听你这意思,不止?”
“十四,他今年七月满十五。”提起锦声,荣庄寡淡的语气多了丝起伏,老师傅从没见他这样过。
“月底考完试就初中毕业了,要考去一中。”荣庄又说,“他成绩很好很好,很优秀。”
老师傅听出他语气里的炫耀。
然而他一时顾不上诧异荣庄这样的性子也会炫耀,他只捕捉到那个年龄关键词,老眼登时放大,失声喊:“十四岁?十四岁那能叫捡?人家就比你小五岁!”
“别是那孩子离家出走了,你没报警?人家父母指不定急疯了!”
他说的话,都是荣庄曾隐约猜想过的。
或许当初他也曾迟疑,卑劣于自己霸占了别人家的宝贝,但是现在,荣庄已经能够刻意忽视这一点了。
他漆黑的眼眸微垂,语气稍冷,“不会的。”
不会的?什么不会的?老师傅没懂,但这并不妨碍他气急。
“十四岁那能叫捡吗……”老师傅重复这句话。
这个年代科技水平不发达,丢了孩子基本就找不回来了,老师傅也不敢妄加揣测。
这到底是别人家的事,他觑了眼荣庄的表情,叹了口气,“算了,关我什么事。”
他背过身子,抽了条烟,“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又是租房又是辞职,老底都要掏光了掏心掏肺似的对他,小心他长大后翻脸不认人。”
“你们没有血缘和法律关系,将来他就算赡养老人也赡养不到你头上。”
“别这么猜他。”荣庄见不得别人这样说自家孩子,固执道,“我不需要他赡养。”
老师傅眼睛又瞪大了。
他猛地吸了口烟,才堪堪抑制住心中的火气。
要是他没记错的话,现在还没中考吧?荣庄这就为那孩子去一中做准备了?
他也不怕那孩子发挥失常没考上……
老师傅见证了荣庄有多维护那孩子,所以断不可能把这晦气话当他面说的,他背对着荣庄抽烟,半响才悠悠挤出一句,“考上了记得办个升学宴,收份子钱。”
荣庄无可无不可嗯了声。
……
升学宴荣庄不可能办的。
他没什么亲近到能邀请的人,办了也没用。
为了多攒点钱,荣庄在锦声中考后的那段时间时常工作到夜里九点才回来,他怕锦声挨饿,下午会特意回来做一顿饭,然后又匆匆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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