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自己明明有后悔,也拉不下脸去找淮茂,索性就断绝了联系。
淮茂事业发展愈来愈好,与妻子林娴静生下一个儿子,取名淮颂。
颂,寓意着赞扬、祝愿。
单名一个颂字,饱含着淮茂和林娴静对儿子值得世间一切美好的祝愿与爱意。
一家三口和和美美,淮颂本该有一个幸福的童年。
可这一切在淮颂五岁时戛然而止。
淮茂查出癌症晚期,已无救治希望。
在生命的最后,淮茂主动和父亲淮鼎和解。
甚至拖着病体去淮氏集团帮淮鼎管理了一个月,让父亲看看他期盼中儿子和他一起在淮氏集团共同做事的模样。
跪下来对着淮鼎狠狠磕了三个响头,说儿子不孝,多次忤逆父亲意愿,无法与父亲并肩,更无法为父亲养老送终。
淮鼎老泪纵横,后悔不已。
心想,这都是老天对他一辈子争名夺利、不择手段的报应。
淮茂最后将林娴静和五岁的淮颂托付给淮鼎,妻儿孱弱,还劳父亲多加照顾。
可淮鼎最后还是没有照顾好,林娴静跳楼殉情而去,淮颂也长成了凶狠、残暴的性格。
淮鼎承认,在大儿子淮茂去世后,对二儿子淮景龙的偏爱多了些,让他坐上了淮颂集团董事长的位置。
而淮颂和淮景龙关系却异常微妙。
淮颂屡次拒绝淮鼎让他回到淮氏集团的请求,自己创立止颂和淮氏集团成为竞争对手。
而淮景龙也屡次打压止颂公司。
他训斥过淮景龙,说淮颂是他大哥留下的唯一血脉,淮景龙不应该和他的亲侄儿过不去。
甚至,淮茂的最后一眼,还是淮景龙去见的。
淮茂生前,对淮景龙这个弟弟也多加疼爱。
可淮景龙依然我行我素。
淮鼎现在这个样子,这两个人,他谁都管不住。
“我是老了,不是死了。
小颂和景龙斗成这个样子,都是一家人啊。我看着,心里难受。”
柏叶不知如何劝解。
他也才知道,淮颂父母的这些事情。
柏叶突然想到淮颂之前和他说的小秘密。
淮颂怕黑的缘由,说那些人欺负他,总是把他关进小黑屋,给他留下了巨大的心里阴影。
会是淮景龙做的吗?
可为什么会对他的亲侄子下手,他哥哥淮茂不是对他很好吗?
甚至,刚才淮鼎说,淮茂的最后一眼,是淮景龙见的……
柏叶思索着,谨慎地措辞,想引出点什么。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也许二叔和小颂之间是有什么误会吧。
而且,您刚才说,二叔是陪爸爸走最后一程路的人,想必爸爸当时也是想拜托二叔照顾自己的妻儿吧。”
淮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茂儿最后临走前和景龙说了些什么,我并不知道。
当时茂儿一家三口在病房里,景龙说要去看看哥哥。
又说刚刚在楼下听主治医生说新进了一批特效药,可能对大哥的病有所帮助。
我一听就赶紧下楼问问情况。
可等我上来时,茂儿已经停止了呼吸。
林娴静她……景龙哭着说,嫂子看哥哥走了,伤心欲绝,拜托他照顾小颂后,就直接从窗口跳下,他没抓住。”
柏叶听着心里咯噔一声。
淮颂亲眼目睹了父亲心跳停止,母亲又从他眼前跳楼?
淮颂那时,是个五岁的小孩子啊。
柏叶心里一酸。
但又发现不对。
听淮鼎的描述,他虽不喜欢林娴静,可他都承认林娴静是个聪明大胆、努力追求心中所爱、热爱生活的人。
怎么会忍心抛弃自己年幼的孩子,以跳楼这种惨烈无比又决绝的方式离开?
而且,即使林娴静是看到爱人去世,接受不了所以选择离开。
又怎么会在自己孩子面前,让孩子亲眼看见自己跳楼?
柏叶决不相信一个母亲会做这样的事情。
正当柏叶理清头绪、思索蛛丝马迹时,看见淮鼎略显迟疑地开口,又摇摇头不说话了。
“爷爷,您还想说什么?您放心,这些我是不会说出去的。
小颂他心里可能……有些问题,我想知道他父母,只是想更好地帮助他走出来。”
淮鼎最终艰难开口,
“其实,你刚刚说小颂可能和他二叔有什么误会。
可能是——唉,我到底是对小颂有愧。
小颂他说,景龙推了林娴静。”
第十九章 别让我发疯啊,我的宝贝
淮鼎断断续续说着,夹杂着痛苦与叹息。
柏叶静静听着,心里对这本书的各个人物复杂起来。
淮鼎那时听淮颂哭着喊二叔把妈妈推下去了时,第一反应竟是赶紧捂住淮颂的嘴巴。
即使病床上刚刚逝去的大儿子身体余温尚在。
他只知道,淮景龙现在是他唯一的儿子。
他问过淮景龙,小颂为什么会那么说。
淮景龙只耸耸肩,说他当时想抓住嫂嫂的,小孩子看错了吧。
淮鼎不再追究。
只一遍遍地告诉淮颂,二叔是在拉妈妈,他误会了二叔。
还让他给二叔道歉。
淮颂终于不再提这件事,却也从不肯承认是他看错了。
把淮茂和林娴静的后事处理好之后,淮鼎将淮颂带回了家。
淮氏集团离不开淮鼎,淮景龙虽主动要来集团帮忙,却也是个不中用的。
所以淮鼎对淮颂这个孙子有求必应,但基本上没有陪伴过。
而是淮景龙在家时间比较多。
所以淮鼎让淮景龙好好照顾淮颂。
可不知为何,从前活泼可爱、开朗爱笑的淮颂变得愈来愈冰冷,淮景龙的照顾并没有让他和二叔的关系拉近,甚至淮颂也渐渐与淮鼎疏远。
柏叶听到这再也忍不住,问道,
“您真不知道原因吗?”
话出口才觉冒失,这不是他该问的。
柏叶低头无措,想道歉,对不起这三个字却迟迟说不出口。
淮鼎一愣。
随即长长地哀叹一声。
正在这时,门被推开,淮颂走了进来。
柏叶不知淮颂听了多久,抑或是刚回来。
私心希望他是刚回来,不愿再揭他伤疤。
柏叶突然后悔刚刚问出的那句话,只害怕淮颂听到爷爷的那一声叹息。
但见淮颂面色如常,将手中糕点细致打开,取出杏仁酥,小心喂给淮鼎。
还拿起纸巾体贴擦去淮鼎嘴角的糕点碎屑。
又回头望向柏叶,笑着说,“怎么傻了,去帮忙给爷爷倒杯水来。”
柏叶这才回魂一般,摸索着去倒茶。
淮颂他,应该没听见吧。
“这杏仁酥,还是原来味道啊。”
淮鼎笑得和蔼,一点不似柏叶般慌张,仿佛淮颂一直在这里。
他和柏叶的谈话,丝毫不需要避讳着淮颂一般。
“只要您想吃,我以后天天让人送来。”
淮颂接过柏叶倒的茶水,细致地吹了吹,才递到淮鼎嘴边。
病房里一片安详和睦。
等到走出去,柏叶不自觉握紧淮颂的手。
感觉到被淮颂回握住,不过柏叶也不声不响。
当柏叶坐上车意识到这不是回家的路,有些慌张起来,
“我们不回家吗?”
淮颂左手稳住方向盘,右手摸摸柏叶的头。
“陪我去海边走走吧。顺便带你去看亚罗湾,止颂的新项目”
柏叶一惊,随即缩着脑袋躲着,“好好开车,不然告你谋财害命。”
阴天微风,天空万里无云。
浅滩上海水涌起,平静而又蕴含着无比强大的生命力。
淮颂就这样牵着柏叶的手走在沙滩上,感受着脚底软纱流淌、下陷。
两人默默无言。
察觉到柏叶走得别扭,淮颂停下,“怎么了,鞋里进沙子吗?”
柏叶垂着脸,闷闷地说嗯。
淮颂蹲下,温柔地让柏叶双手扶住他肩膀让他站稳,“抬脚。”
柏叶弯着腰,低头看淮颂为他脱去鞋子,细心地把里面的沙子清理出来。
由于第一次俯瞰着淮颂,柏叶觉得淮颂的身躯变小了。
他好像看见了一只乖巧可人的团子。
团子本来有着温良和煦的爸爸和柔美漂亮的妈妈,他们才华横溢,对儿子无限爱意。
但突然一切破碎——
爸爸不再睁眼陷入沉睡,亲眼看见妈妈跳下楼。
或者是被推下来。
团子记得爸爸说爷爷很好,爷爷会照顾他。
他急忙跌跌撞撞去找爷爷告诉他妈妈被坏人推下去了,爷爷却立刻捂住他嘴巴。
那个坏人伴随了团子的成长,和小黑屋一起充斥着团子的童年。
更可怕的是,外人面前对他百依百顺的爷爷,默许着那个坏人的一切所作所为。
然后,外人都厌恶和憎恨他。
说他从五岁起受尽豪门溺爱,却长成了冷漠不近人情、做事不择手段的怪物。
柏叶想到这,鼻子一酸。
柏叶突然蹲下去紧紧抱住淮颂,沉闷地埋在淮颂脖颈。
淮颂轻笑,扭头亲亲柏叶的头顶,
“鞋还没穿好呢,宝贝。”
柏叶突然有些生气,这个人,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
他受过的苦楚和欺骗,还不够多吗?
怎么还没有长记性。
“不穿了。”柏叶没忍住,发了脾气。
淮颂轻柔地拍拍柏叶的背哄着,“都是软沙,会陷进去的。”
淮颂右手将柏叶双脚拖起,握在手里。
“陷进去吧。”虽然语气仍然生硬,但柏叶已经带了哭腔。
就陷进去吧。
陷进这个世界的复杂与一切肮脏。
只为与一个人产生羁绊。
承担掉眼泪的风险。
即使他目前面临重重威胁与危机,自身难保。
淮颂把柏叶抱紧,起身。
淮颂单手抱着柏叶向前走,另一只手提着柏叶的鞋子。
感受着颈窝的湿润,将他灼伤。
淮颂亲着柏叶发间,温柔地呢喃,
“抱着宝贝走,宝贝不会陷进去的。”
抱紧他的小兽,保护好这只小兽,小兽是不会陷进去的。
小兽绝对不能,陷入把他深埋得不透气的肮脏之中。
他的小兽,是这世间最纯洁、最干净的存在。
只能他来玷污。
其他的脏东西,一点一滴也不能溅到小兽身上。
柏叶就这样安安静静得趴在淮颂肩膀上。
淮颂的怀抱很稳很踏实,被海风轻轻吹拂着,眼前是纯粹的蓝色。
察觉到怀中小兽安静下来,淮颂开始说话,
“宝贝,你都知道了吗?
那些是不好的事情,你不需要想这些。
你每天只需要快快乐乐地干饭和睡觉就好,做你喜欢的事情。”
柏叶伸手捏捏淮颂的耳垂,“只有吃和睡,在你眼里我是猪吗?”
淮颂蹭蹭柏叶鼻尖,“在我眼里,是宝贝。”
柏叶突然直起腰,正视着淮颂,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做了一些坏事被你发现了呢。还是你的宝贝吗?”
淮颂只觉得小兽严肃的样子好可爱,
“宝贝能做什么坏事呢?”
柏叶低头,装作随意说道,“吃喝嫖赌?”
淮颂神情立马冷了下来。
柏叶一看心中大喊不妙,嘴上说的那么好听,实际上他的一点错都忍不了。
五百万赌债,已经还了三百万,应该,应该算是只有一点点错了吧……
淮颂突然抱着柏叶向上颠了颠,以抱得更紧,咬着柏叶耳朵,“嫖不行。”
那力道,让柏叶直喊痛痛痛,好像柏叶下一秒就要去嫖似的。
“知道啦知道啦,嫖不行。”
柏叶心中窃喜,嘿嘿,那就说明赌可以。
以后万一事情败露了,淮颂要是生气,一定要把他说的这些话大喇叭放给他听。
“那,那我要是做了伤害你的事情呢?
那我还是你的宝贝吗?”
可能是淮颂今天实在太过温柔,让柏叶乱了心智,竟然这么大胆。
竟许久没有听见淮颂回答,柏叶心中有些忐忑,想抬起头去看。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剧痛,柏叶判定肯定咬出血了。
这坏狗,又疯了。
“嗯——”
柏叶已语不成调,只能痛苦发出呻吟,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淮颂转而亲去柏叶脸上泪珠。
耳朵伤口一直嗡嗡作痛,柏叶哭得止不住。
淮颂任他哭,只不停地亲去流淌下来的泪水,饮鸠止渴般。
“我对你这么好,宝贝,你还伤害我是吗?”
淮颂仿佛入了魔,不停呢喃和重复。
“如果,我是说如果!”
柏叶抽抽噎噎地小声嘟囔,耳朵被咬得太疼了,他不敢再惹这只疯狗了。
淮颂又温顺地舔舐着柏叶受伤的耳朵,低头如魔鬼般在柏叶耳朵诉说,
“很疼吧,宝贝。
真舍不得让你疼啊。
如果宝贝背叛了我,那就证明我做的不够好。
让宝贝被别人引诱了去。
那我不会让那人得逞的,我会让引诱宝贝的坏人全都消失不见。
然后把宝贝关起来,手脚都绑上铁链,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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