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回皱了皱眉头,似乎不甚认同他说的,刚要说什么,但有人在一边叫他。
“等一下。”沈回和那人示意,又回过头看郝暻,“看来我得先过去了。”
“快去快去,我就在这儿蹭吃蹭喝呗。”
“等忙完再来找你。”
“没事。”
郝暻冲他摆了摆手,又表示不用管我。
旁边的工作人员又在催促了,沈回没法再多待,转身之际,郝暻叫了他一声。
“沈回。”耀眼的灯光下, 郝暻的眼睛很亮,和以往记忆里的无数个时刻一样,漂亮,潇洒。
他扬了扬手里的酒杯,说:“祝贺你,开工作室了,这次是正式的。”
沈回看了他片刻,直到又一声催促传过来,他点了点头,就快步离开了。
郝暻低头看向桌上,精致的小甜点琳琅满目,一时之间他竟然感到心情有点说不清的复杂。
说不羡慕是假的,郝暻今天之所以愿意来,其实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
从决定要进设计行业的那一天开始,郝暻就有一个梦想,希望有一天能开工作室,设计自己的品牌。他的设计能力很出色,工作几年已经做出过很有名的案例,但这个梦想,还是显得遥远。
好像以前还和沈回不经意间提起过这个念头的,但具体怎么说的记不清了,也有可能是他记错了。总之现在沈回开起工作室了,他却还和原来差不太多。
郝暻叹了口气,打算挑个小蛋糕吃,突然有个人影快步走了过来,一抬头,竟然是沈回去而复返。
“怎么了?”郝暻有些吃惊,“是有什么任务要我帮忙吗?放心,来都来了,我肯定帮到底。”
“少吃乳制品。”
“啊?”
“你病刚好,本来就有点乳糖不耐,带海鲜的更是碰都别碰。”
沈回就只是这么扔下一句,又匆匆忙忙地走了。
郝暻把手里已经拿起的那块小蛋糕放下又举起,这样反复两次,最终还是放到了一边。
活动全程都进行得很顺利,郝暻给自己还安了人设,沉浸式扮演着沈回团队里那种很有实力不爱说话的高深莫测设计师人设,以防有人跟他搭话露馅。
但还好也没什么人来找他,就是他外形太出挑了,几乎每个路过他的人都会多看一眼。
除了中间Linda认出了郝暻,过来打了个招呼。
“呀,这不是小郝嘛,好久不见!”Linda涂了个裸色口红,踩着高跟鞋,在两个环节的间隙跑到郝暻的身边来。
“Linda姐,好久不见。”郝暻笑眯眯地跟她打招呼,又在看清她的妆容后,很惊喜,也很真诚地说,“裸色的口红感觉更适合你诶,红色已经很美了,今天更好看了。”
“哎呀,你说得,我都要不好意思了。”没有人听到这种赞美会不开心,Linda很高兴地笑起来,又说,“老大那么不会说话的人,怎么就认识了你这么会说话的。”
郝暻小小地不自然了一瞬,然后岔开话题:“沈回真厉害啊,这才半年不到,这么短时间的准备,可是工作室竟然已经开得有模有样了。”
“什么半年?”Linda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搞这个工作室的时间啊。”
“啊?他没跟你说过吗?”
Linda这下是真的有些变纳闷了:“不可能啊,老大很久以前就开始筹备了,他第一次有这个开工作室的想法,已经是快两年前的事了。”
“两年前?”郝暻大吃一惊,“是不是你记错了,这么久之前……我一点都不知道。”
“不会。”Linda想了一下,而后很肯定,“不可能记错,因为老大第一次跟我们私下聊起这个想法那天,是前年他的生日。”
对话进行到这里,Linda收到了微信消息,就跑开去忙别的事了。
郝暻一个人缓了很久,被Linda抛出的信息点短暂冲击。
前年生日,郝暻对那个日期是有印象的,准确来说,是印象很深。
就是那一天,他假装要去出差,然后凭空出现在沈回的公司楼下,带他去过生日。那天是交往以后,沈回第一次如此郑重,也如此珍贵地对郝暻说,谢谢你。
另一次是郝暻大老远地飞去伦敦,在等了好几个小时的冬日广场,对他说新年快乐。
可Linda口中的那一天,对郝暻来说却是如此陌生。
郝暻自以为很了解沈回了,一度觉得沈回如果作为一张试卷,举行考试的话,他再怎么说,也能得第一名了。
可原来还是有他根本不知道的事,这种感觉,像是窥见了一片未知的水域,总是不那么让人喜欢的。
这天活动接近尾声的时候,郝暻趁人不注意,提前片刻走了出来。
他推开那扇窄窄的玻璃门,在门口的街道上驻足抬头,建筑里仍然灯火通明,仿佛有谈不完的生意,一片繁华。
郝暻就这么仰望了会儿,打算打车回家,手机软件上都快按下叫车按钮了,玻璃门“咣”的一声打开。
沈回从里面跑了出来,看上去有些急,整个人还有点喘。
“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沈回看到了还没走开的郝暻,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跟前,又说,“送你回家。”
“你去忙就好,我可以自己回去。”郝暻只看着手机,淡淡说道。
沈回看了他两秒:“不开心了?”
“没啊。”郝暻抬起头,微微睁大眼睛。
他是真没觉得自己有不开心,毕竟沈回和他交往时没跟他说过工作室这件事,又不算做错什么,况且现在都不是男朋友了,就更说不上了。
但沈回仍然看着他,眼神很专注,会被误以为是深情的那种专注,又说:“我不是说过吗?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地方,要说出来。”
“真没。”
“行,那走吧,我车在那边。”
沈回不再纠结,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对身后没跟上来的人说:“怕你一个人被打劫。”
“什么鬼,”郝暻说着,又朝街边的一辆超跑努了努嘴,“我有什么好劫的,喏,要劫也劫人家那种开豪车的。”
谁料沈回正了正色,更加一本正经道:“劫色啊。”
“……噗。”
“你今天穿得实在太亮眼了,像模特。”
“滚吧你,穿走秀款的另有其人。”郝暻反击着,却也被彻底被逗笑了。
他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后知后觉地说:“沈回,你这是,在逗我吗?”
夜晚的春风吹过来,沈回逆着风,对郝暻笑了,笑得有几分无奈,似乎拿眼前的人很没办法。
“走吧。”他说,尾音也因为无奈拖得略长,“送你。”
短短四个字,竟也别有一番风情。
坐进车里时,郝暻突然想到有一个问题要问。
刚刚在工作室门口,他发现在logo下方,隔着一段距离,仔细看还有一行颜色更淡一些的英文小字,写着“good times last long”,像某种标语。
沈回不是那种随便加两笔作装饰的人,肯定有他的意义,因此郝暻才会站在那看了好一会儿。
“对了,问你……”
他刚想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沈回却突然开口,说稍等,表示看到熟人了下去打声招呼,就下车了。
郝暻看到沈回绕到车子的前方,接着从人行道上走下来一个男生,看着年纪很小,还是大学生的样子,来到沈回的跟前热情地跟他打招呼,眼神里很明显充满着喜欢和崇拜。
郝暻本来没打算在意的,可下一秒,他看清了沈回的侧脸。
沈回是笑着的。
那个男生开始手舞足蹈地说起一些话来,青春又漂亮的脸蛋像清晨的朝霞,注视着他的沈回,笑得亲近极了。
两分钟后,男孩好像想起了什么,拿出手机给沈回展示,沈回凑过去看,两个人几乎要挨到一起,从郝暻的角度看,就像男孩把头靠在沈回的肩膀上。
大概是照片之类的东西看完了,男孩抬起头,又笑起来,然后挥了挥手,沈回说了点什么,从口型来看,最后说的大约是“当心点”。
“啪”的一声,男孩离开后,车门打开又关上,沈回重新坐回了车里。
他挂好档,踩下油门,然后问郝暻:“你刚刚要问什么?”
郝暻看着来往的车流,像是没听到。
“刚刚想问什么来着?”沈回又问了一遍。
郝暻这次回答了:“没什么。”
“哦。”沈回没多想,将车子驶入了车道。
“不问了。”郝暻却又给出了一个答案。
沈回这次转过头,看了郝暻一眼。
“怎么了?”他只能看见郝暻的半个侧脸,看不见他的表情。
郝暻又不回答了。
夜色里,车来车往,人潮不息。街边有家商店正在办促销活动,巨大的玩偶熊在彩灯底下跳着笨拙又可爱的舞蹈,本该是如此欢快的一幕,郝暻看着,却觉得心里堵得慌。
幸好这里没有镜子,他想。
明明一个月之前还在和Mike说会努力祝福那种话,此时此刻,郝暻却无法好好表情管理了,甚至渐渐地,连摆出一个正常的表情都做不太到了。
“都说了,不想问了。”在驶过跑车的引擎声里,郝暻再次一个字一个字重复道,哪还有半点潇洒样。
第19章
车开到郝暻家楼下,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多了。
郝暻的脸色仍然不是很自然,他一路上都没再讲过一句话,只在下车时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再见。”
沈回降下车窗,叫住往家里走的郝暻:“郝暻。”
郝暻回过头来看他,带着一点不自知的烦躁,等待下文。
“其实今天……”
沈回刚说到一半,手机响了。他按下接听,没听一会儿,眉头紧皱起来,应了几声挂断电话后,有些欲言又止。
“抱歉,工作室那边出了点事,我明天再找你,好好休息。”沈回的脸在窗框里显得有些疲惫。
“我明天没空。”郝暻将头转向一边,不去看他,又说,“你走吧。”
话音刚落,汽车骤然发动,留下一屁股尾气。
郝暻站在道路边的路灯下朝着远去的车尾看了一会儿,嘴张开又合上,然后用脚狠狠地踢了踢路面。
“滚蛋。”对着无人的空气,郝暻骂了一句,“跟你的工作还有男大过去吧!”
一直到上楼,郝暻都还在心里骂骂咧咧的。
不顺心的事总是会凑到一起,公寓楼的电梯前面挂了警示牌,显示因故障维修中,禁止使用。
郝暻只好一脸怨念地推开边上的门,开始爬楼梯,边爬边小声地骂了句,都怪沈回。
幸好楼层不高,只是四楼,郝暻登上最后一级台阶,还是有些喘。
他感叹着老了老了,刚推开楼梯间的门,打算回到家里好好泡个澡,放松一下再睡,结果突然在自己家门口,看到一个黑影。
头顶的感应灯前几天坏了,物业一直没来修,郝暻凭借着身后还没关的楼梯间门里透出的灯光,依稀看到那个黑影正凑到猫眼前,往自己家里窥探。
一瞬间,郝暻全身汗毛倒竖。
是不是正好碰到那种踩点的人了?
预谋入室盗窃的新闻在脑中播放,郝暻一边犹豫着要不要转身就跑,一边手先大脑一步,按下了手机上的紧急联系人按钮。
“……谁啊?”话一出口,郝暻觉得自己还是挺大胆的。
黑影依旧一动不动,郝暻又壮了壮胆道:“谁啊?我告诉你,我已经报警了,你最好赶快从我家门口走开。”
黑影这回好像终于转过了身,郝暻背上出了一层冷汗,手忙脚乱地想去按手电,一时按不到,结果对面的手电光照了过来。
意识到光线刺到郝暻的眼睛之后,那人连忙把光线照向了自己。只见他摘下了耳机,朝着郝暻挥了挥手,笑着说:“小暻,是我。”
一张熟悉但又在此刻略显惊悚的脸浮现在眼前,郝暻被吓一跳,反应过来后差点大喘气了。
“澈哥!”他显得很意外,摁断电话后接连松了好几口气,“怎么是你啊,猫在这儿也不出声,你真的吓死我了!”
“抱歉抱歉,”叫澈哥的男人作双手投降状,“前面带着耳机,没听到。”
“你怎么来了?来了怎么就站在门口,也不敲门?”郝暻问着,走到门口开门。
“前几天回来,去拜访了下阿姨,正好聊起你。她说你现在搬到这儿了,今天正好路过,想来看看你。没有提前跟你说嘛,又是这个点了,看着家里没亮光,本来都打算走了,结果你倒来了。”
男人解释完,看着打开门说请进,脸上还余韵未消的郝暻笑了笑,说:“小暻,你长大了。”
被很多年没见的故友深夜拜访,虽然这一天已经很累了,但郝暻还是很开心的。
李澈不仅是以前邻居家的大哥哥,也是郝暻初中时候的暗恋对象。
说暗恋,其实幼稚得很,现在想想,只是对“隔壁家长得又好脾气又好的北大高材生”的单纯仰慕罢了。
李澈也把郝暻当成自家弟弟看,他每次来找郝暻爸爸讨论学术问题,都会给郝暻带很多吃的玩的。
后来郝暻搬了家,李澈也去国外发展了,这次难得休假回来,探望了下郝父郝母,也想着有机会的话看下郝暻。
两个人聊着以前的事情,不知不觉半个多小时过去了,李澈看了眼时间,说都这个点了,你早点休息吧,就不继续聊了。
“看你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以后有时间再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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