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过境,交通大受影响,要过来不容易。中午沈回又跑去煮面时,郝暻不经意间在沈回的钱包里,看见几张高速站的票据。
从沈回的家,一直到郝暻所在的城市,开车要整整八个多小时。天气不好就要更久,早上要赶到,就要彻夜不眠。
最后,那些纷乱的画面,停留在一句电视剧里的歌词。
是一部台湾都市剧,里面有大量家长里短,沈回从来不看这种。
郝暻大概能猜得到原因,也不拉着他看,经常一个人在晚上看到流眼泪。
情节已经记不清了,但那种想流泪的心情他还记得,插曲里的一句歌词也记得。
男声用闽南语低低地唱:
你是台风天/冒烟的泡面/你是我最爱的人。
很简单的意象,但勾勒出很美好的意境。
郝暻突然觉得,或许一切都不重要了,他可以破例做那个先迈一步的人。
第27章
沈回发烧了。
郝暻被抱在沈回怀里,胡思乱想着,过了一会儿才发现这一点。
沈回身上的温度有些高,虽不至于很烫,但似乎是比正常体温要热一些的。
除此以外,那一声“老婆”也有些反常,这么黏糊的称呼,沈回以前只有在喝醉的时候才会这么喊,发音不准,但反反复复。
郝暻伸手摸了摸沈回的额头,然后轻手轻脚地从他怀里移出来。
下了床后,郝暻想了一下,没有直接打酒店服务的电话询问药物,而是走到了客厅里。
那只深灰色的行李箱,还是交往了两个月的时候,沈回的旧行李箱坏了,郝暻给他买的,被沈回一直用到现在。
箱子里的物品摆放习惯也没有变过,郝暻在一个隔层里摸了一下,果然摸到了一板退烧药,叹了口气。
他烧了点水,倒了一杯温热的,重新回到卧室里,将水和药片搁在床头柜上。
“沈回,吃个药再睡。”
郝暻轻轻推了推沈回,让他能醒过来,但又保持在半梦半醒的状态。
拿过玻璃杯喂到嘴边,沈回闭着眼睛,睫毛在床头灯的光线下显得很长,他皱了下眉,吞下药,郝暻又放平他的枕头,给他掖好被子。
这一套动作做得极其熟练,沈回每一次生病的时候,郝暻都是这么做的。
第二天沈回退了烧,神清气爽地醒过来,会在床上顶着鸡窝头问郝暻,昨天夜里你是不是喂我吃药了?
这种时候穿着家居服,表情有点懵的沈回不像沈总了,像沈同学。
郝暻就笑起来,一双眼睛亮亮的,像盛着一湾月亮,说是啊是啊,退烧了,做得好沈回同学。
转身找着眼镜的沈回闻言回过头来, 对郝暻说,谢谢你。
谢谢你,我爱你,别的恋人常常怪在嘴边的这些话,沈回说得很少。
但沈回每一次说的谢谢你,都很真诚。
一次是郝暻在他生日时惊喜出现的那天说的,另一些情况就是沈回生病了,而郝暻从不让他一个人。
幸好这场发热并不严重,郝暻定了个轻声的闹钟,几个小时后再去确认他的体温,基本已经降下去了。
第二天沈回醒来,郝暻并没有多说,只是在吃了客房服务叫上来的早餐后,提醒他要吃药。
“昨天晚上你发烧了,自己不知道吗?怎么药都不吃就睡。”
沈回坐在沙发上改一个文件,愣了一下:“有吗?”
“有的。”郝暻这会儿空着,便主动收拾吃完早饭的桌面,“感觉是三十八度不到一点这种程度。”
“我还以为是我没睡够觉,才头疼。”敲完最后一个字,沈回说。
“那你一会儿别忘吃药了,听你嗓子还有点哑。”
郝暻说完便俯身将装了残余垃圾的垃圾袋提起来,打了一个结,然后放到门口,以防房里有异味,也好方便一会儿清洁人员来收走。
他没再说什么了,本就是单纯提醒吃药而已,结果人还站在玄关,正要往里走之时,屋内突然传来一句:“昨天夜里,你是不是喂我吃药了?”
脚步一顿,在原地站了两秒,又继续。
郝暻倒了两杯水,用他自带的花茶包泡了两杯热茶,然后在沙发上的另一头坐下。
“嗯,正好在你行李箱里找到药了。”他说得很轻易,听上去仿佛只是随手帮忙的小事,说着将手里的其中一杯茶搁在茶几上。
隔了一个位置的距离,沈回抬起头,外头风雨小了一些,但还是很大。
满眼雨幕中,郝暻听到沈回说:“谢谢你。”
声音很低,但极尽真诚。
一直到周五晚上,风雨之势终于显而易见地小了下去,电视台在播报这轮台风即将结束过境。
郝暻将他负责的部分提案发给同事,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将头仰过去,对洗完澡出来的人说,坏天气终于要结束了。
“你的那间单人房窗户,还没修好吗?”郝暻又问。
“没吧。”沈回擦头发擦到一半,低声说。
“哦。”
郝暻没有再追问,他翻了个身,将电视换到别的台,看电影去了。
周六下午的时候,这座城市终于露出了台风结束后的第一轮太阳。
郝暻和几个同事,趁上午只有一点小雨时,就抓紧时间去剩下的那栋建筑做完考察,回来后吃了个午饭,便开始聚在一起推工作进度。
午后的阳光逐渐从窗外照到地毯上,郝暻看了一眼外面明朗起来的天光,在心里暗道可惜。
被一连憋了这么几天,总算见到久违的太阳,所有人都一门心思想尽快出去走走,因此工作效率很高。
将近五点时,几个人纷纷合上了电脑。
“总算!今天就到这里吧,剩下的明天加油,现在一起出去逛逛?”同事热情地提议。
“你们去吧,我晚点再出门。”
郝暻想了一下,没有跟他们一起。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前,习惯性地敲了一下门,再推门而入。
里头的沈回听到声音,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结束了?”
“嗯,结束了。”
郝暻从自己的行李箱里拎出一个帆布袋,动作很慢,他一边慢吞吞地往里装着几件随身用品,视线一边往沈回那里瞟,然后装作很不经意地说:“你呢?”
“我还有一点没处理完。”
“哦。”
郝暻应了一声,背上帆布包,也不走,沈回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再次抬起头:“怎么了?”
他身后就是酒店的窗户,这里是酒店七楼,向远处看去是海景,台风后的大海依然广阔、美丽,看不出一点被大自然肆虐过的痕迹。
郝暻看了一会儿,说:“外面天气怪好的。”
啪。
沈回盯着他两秒,又低下头打了几个字后,合上了电脑。
“出去走走?”
不知道是不是受天气的影响,沈回病愈后不再干哑的嗓音似乎也混入了几分晴朗,郝暻忽地笑了笑,说:“走吧,出去散散步。”
滨海的街道干净又漂亮,这座城市近几年本就在大力发展旅游业,从酒店出来,能发现道路规划做得兼具观赏性和便利性。
地上还有未干的水洼,空气中残留着湿意,但吹上来的风温暖、清爽,带着大海特有的气息。
郝暻和沈回只穿着t恤和牛仔裤,轻装上阵,站在几个终于能够出来而显得格外兴奋的游客边上,倒是毫无违和感。
在路口等红灯时,有个阿姨站在一边,看了他们好几眼,没忍住说,小伙子,你们是干什么的,是模特吗?长得这么帅的。
郝暻笑起来,说不是。可能是要解释真实情况比较麻烦,郝暻顿了一下,说,我们就是来玩的。
“噢噢,我们也是,喏,我老伴,”阿姨指了指身边的显得内向沉默的中年男人,“非要来这儿玩,我说要刮台风了,他不信,这下好了,这几天跟这个闷葫芦缩在酒店里,我都快郁闷死了!”
“今天我打算让他补偿我,我想要的东西可多了,要他全买给我……咦,感觉我这个老伴是不是跟你朋友挺像的啊。”看着被逗乐的郝暻,和一边不怎么说话的沈回,阿姨说到一半,又开了一句玩笑。
“哈哈哈,他还好啦阿姨,至少这几天我跟他住一间酒店,很幸运地没有被郁闷死。”郝暻努力憋着笑说。
“那就好,祝你们玩得开心!”
红灯转绿,阿姨很快挥着手说再见,郝暻和沈回也挥了挥手,郝暻说,也祝您和爱人玩得开心。
重新走在路上,郝暻心情看起来很好,他偶尔停下来用手机拍照,沈回就会在一边等他。
差不多逛到海边,路边有家看起来很别致的小酒馆,沈回说,去那家吃饭吧,时间差不多了,郝暻说好。
这一路过来的路线都是沈回决定的,从选择哪个路口,到现在停下来吃饭,沈回做的任何决定,郝暻都说好。
郝暻就是这样,每次出去玩或者旅游,都是因他而起,但实际细节,都是沈回定的,他很会迁就沈回。
或者说并不是迁就,郝暻也曾一度觉得可能那两年他的性格就成了这样,但在和沈回分手后的那小半年里,他和同事一起出去,才发现完全不是这样。
他也会否定别人的意见,说出自己的取向。
郝暻想,原来是这样。
原来只要沈回喜欢,他就喜欢。只要沈回开心,他就开心。
进了酒馆,内部的风格和外表看起来一样,很有自己的格调,两侧是复古的红色砖墙,靠近点餐台的地方摆放着好几只大型的橡木酒桶,音乐正放着老式爵士。
客人意外地还不少,可能在当地小有名气。郝暻和沈回在靠墙的位置坐下,点完单后没等太久,餐食就上来了。
“老板,问一下,那个是赠品吗?
隔壁桌的女生被服务员送了一个很精致的兔子挂件,尾部还挂着一个很可爱的小海螺,正举在脸边不停自拍着,郝暻眼热了,便趁下一道菜上来时问了一嘴。
“啊,这个是我们店举办的情侣活动的赠品。”
老板很热情,说着笑了一下,也并没有因为眼前是两个男人就排除一些可能:“如果您想要的话,只要满足条件——和自己的伴侣合照打卡,就能免费领一份了。”
“噢噢,是这样啊。”沈回本来吃着东西,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郝暻莫名有点脸热,连忙道,“那不用了。”
“好的,那祝您用餐愉快。”
老板很快走开,沈回放下了筷子,什么也不说,就这么看着他。
“干嘛?”郝暻叉了一块肉,不知为何有些心虚。
“想要那个?”沈回看了一眼隔壁桌的那个挂件,确实很精致,女生还在拍个不停。
郝暻将嘴里的烤肉咽下,脑中竟然有一秒想到了刚刚在路口遇见的那对中年夫妻,话到嘴边变了变。
“是挺想要的,不过没关系,也不是一定要嘛,再说了,人家也有条件的。”
他的口吻很轻松,说完又确认了下,自己没有违心。
沈回看着郝暻低下头去继续吃东西,他的下巴很小巧,配合着宽松的白t,整个人看起来更瘦,像个大学生,过了一会儿没再追问,也一同继续吃饭了。
几杯酒精饮料下肚,这顿饭吃得差不多时,郝暻去上了个厕所。
上完回来,发现沈回并不在座位上,郝暻四下扫了一圈,才看到沈回正站在点餐台边上,和老板不知道说着些什么。
没多久,沈回回来了。
“又加了甜品吗?“
这家店的东西很好吃,刚刚那道舒芙蕾,沈回说可以再点一道,郝暻以为他真的去下单了。
“不是,”沈回摇摇头,他没有坐下来,而是站在郝暻的身边,拿出了手机,“卖个萌。”
“啊?”
郝暻大吃了一惊,沈回又说:“就比兔子耳朵好了。”
说着去拉郝暻的手放在头顶上,然后自己也举了个蜷起两根手指的v字手比耳朵,并且打开了相机前置镜头。
在镜头前,郝暻的脸上虽然还很茫然,但条件反射般地在摁快门的那一秒笑了笑。
“什么情况啊?”拍完后,郝暻抬起头来问。
照片上沈回的手势和他严峻的表情一点都不搭,看上去很为难他,有些搞笑,郝暻又疑惑,又哭笑不得。
“等我一下。”
沈回扔下这几个字,又离开了。再次回来后,沈回将右手伸到郝暻面前,摊开了手掌。
兔子头正趴在沈回的掌心上,一脸萌态地朝郝暻看,边上躺着只漂亮的小海螺,是很小众的紫色,带着独属于这座城市的风格。
“给你,你想要的。”沈回说。
郝暻看看挂件,又看看沈回。
酒馆的灯具也用了很复古的那种,在一盏古铜色的吊灯下,沈回逆着光,下颌线有着很好看的角度。
“怎么拿到这个的?”他问了一个有点蠢的问题。
“我问了老板,情侣合照也有条件的,两个人得卖萌,然后还得带上这家店的名字,把照片po在社交平台上打卡,才能拿到的。”并非什么高明的情话,沈回也给了一个有点蠢的回答。
郝暻忽地想起有一次,他和沈回去攀岩。
那天攀岩馆里在办一个联名活动,在规定时间内完成挑战,可以领一套限量的运动服。
服装设计得很高级,是郝暻的口味,也很实用,以后再来攀岩能穿,他一下子就心动了,目不转睛地盯着看。
沈回问他:“想要?”
郝暻也不说自己想要,只看了一眼规则,然后说:“这个时间内,你能挑战完成吗?”
沈回跟着阅读完规则,说他尽力,应该能,于是站到了候场区。
前面有两三个人在排队,结果等排到时,郝暻又说不要了。
有一个人太心急,没踩稳,从很高的地方摔下来,安全员急忙拉紧绳子,但头还是撞在墙壁上,发出很大的一声闷响,有些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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