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永堂院子里放着一个大大的香炉,炉中尚且还燃着香火,可见在林筠初和叶新夏之前,刚刚有人过来祭拜过。
林筠初扶着叶新夏从马车上下来,叶新夏双目早已盛满了泪水,紧紧抓着林筠初的手,双唇颤抖着:“嬷嬷……”
永生堂是安排了人在里面做活的,主要就是维护永生堂里面的基本卫生和给前来祭拜的人指引。
里面的人一见叶新夏从马车上下来就哭得不能自已,嘴里还喊着嬷嬷,猜她可能就是曾经在这里长大的孩子。
“这位夫人可是原先在这助婴堂里长大的?”玉娘站在门口轻声询问着叶新夏。
叶新夏擦了一把眼泪,点点头:“是的。你是?”
“我是这延永堂洒扫的人,你唤我玉娘便可。”玉娘侧了侧身子,笑着,“方才我听见你喊着嬷嬷,在这里,能被人尊称一声嬷嬷的,也就堂里的叶玉香嬷嬷了,她的牌位就在里面,两位请随我来。”
“谢谢。”叶新夏抬脚跟在她后面,一路走过去,入目皆是大大小小的牌位,想起离开之前助婴堂破败的样子,心中一痛,眼泪又掉了下来。
林筠初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好紧紧握着她的手,无声地陪着,心情异常沉重。
“就在这里了。”玉娘在最中间的的屋子停下。
叶新夏抬头望向正中间位置最高的牌位,上面端端正正写着:嬷嬷叶玉香之位。
玉娘见她哭成这样,心知她跟嬷嬷感情深厚,微微叹了口气,取来香火递给叶新夏和林筠初:“人死不能复生,你们能来,嬷嬷定然很高兴,拜拜嬷嬷,之后好好地活着,也算是慰藉嬷嬷在天之灵。”
“谢谢。”
林筠初接过香火点燃,分了一份给叶新夏,两人一并在蒲团上跪下,认认真真给嬷嬷拜了三下。
将香火插好,两人又跪了回去,玉娘瞧着她们还有话要说的样子,自己悄声退了出去。
“嬷嬷。”叶新夏拉着林筠初的手,忍着泪,笑着,“我按照你说的方法,找到了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我带她来给你看看,她很好,您应该也见过的,当初您给我托梦,一次不成,就有了第二次,后面我们成了,我就没再梦见过您,我有点想您了。”
叶新夏声音哽咽着,眼泪一滴一滴落在蒲团上,很快晕湿了一片。
“嬷嬷,我和筠初前阵子成亲了,来了很多人,大家都特别好,我们收到了好多好多祝福,成亲第三天,我们就过来了,想来见见您,顺便告诉您这个好消息。
还有啊,我靠着您教的刺绣,如今进了锦绣堂当绣娘,他们说有机会进入内门学得传承呢……”
叶新夏絮絮叨叨的,细说着离开这里的这些年里,所发生的事情,从遇见林筠初到后面两人一起创业,然后遇见银家兄妹,遇见秦家一家三口等等,一桩桩一件件,恨不得都说给嬷嬷听,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
林筠初就在一旁默默地听着她讲,见她情绪激动,便轻轻拍着她后背安抚着。
等到叶新夏说完了,林筠初才郑重地又对嬷嬷的牌位拜了拜,一脸认真地说:“嬷嬷,我是林筠初,就是跟夏夏成亲的那个人,感谢您将夏夏送到我身边来,能遇见她,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现在,将来,我都会好好珍惜她,爱护她,只要她乐意跟我在一起,我就极尽所能不让她吃苦受委屈,您放心吧。”
林筠初说完,又磕了一下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筠初感觉自己磕下去的那一瞬间,有一阵风徐徐吹过,轻柔至极。
林筠初抬头看向香炉,轻烟袅袅直上,飘向嬷嬷的牌位,不像是被风吹过的样子,便也没多想。
林筠初拜完,伸手将叶新夏扶起来:“夏夏,起来吧,跪久了,嬷嬷该心疼了。”
叶新夏扶着她的手,轻声应着:“好。”
站起来之后,叶新夏还是没舍得走,靠着林筠初的肩膀,又看了那牌位许久,等到炉里两人插上的香燃尽,在星火熄灭之前才缓缓开口道:“嬷嬷,我们有空再来看您。”
之后,才恋恋不舍地转身向外走去。
就在两人转身的那一刹那,最后的星火闪了好几下,才失去了光泽,只剩下光秃秃的杆子。
两人给延永堂捐了些银两,用作维护的善款,就出了门,直接上了马车,安应宗跟河简默契地什么也没问,驾着马车去找客栈。
玉娘看着远去的马车,轻轻叹了口气,转身拿起水桶和抹布搞卫生去了。
到了客栈,叶新夏还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之中,一副茶饭不思的样子,林筠初抱着她安慰了半晌,见她还是一副兴致不高的样子,只好端来饭菜,一口一口喂给她。
叶新夏愣愣地吃了半碗,后来不慎咬了一颗花椒,被那味道冲了脑门才回过神来。
“林筠初!你好讨厌呐!”叶新夏扭曲着小脸梆梆捶林筠初的肩膀。
林筠初:“嗯???”
她就喂了个饭,怎么就被老婆给讨厌上了?
叶新夏从床上蹦下来,找到痰盂将嘴里的东西吐出来,猛喝了两大口水,将口中花椒的味道都压了下去,才追着林筠初算账:“你干嘛给我喂花椒,我差点,就差那么一点点就撅过去了你知不知道?!”
林筠初举着碗扭着身子避开叶新夏挥得虎虎生风的小拳头,为自己辩解:“我我我没看清楚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真的?”叶新夏停下攻击。
“真的!”林筠初认真点头。
“那就放过你一马,碗给我,我自己吃。”叶新夏朝她伸手,这么一闹,她心里的那点难过就烟消云散了,再想也没用,重要的,还是眼前人。
林筠初见她终于不消沉了,也放了心,将碗递给她,她家夏夏,还是闹腾些好。
第283章 番外:林叶篇(完)
拜过嬷嬷之后,一行几人便绕路回县城,看尽沿途风景,体验不同人文风俗,年三十那天,四个人还在路上。
一年最后一天自然不会再赶路,林筠初一声令下,安应宗跟河简两人便立刻搭起帐篷、架起火炉、端出食材,准备在雪地里把大年给过了。
“好冷呀。”叶新夏搓搓手,蹲在篝火旁边取暖,整个人被林筠初拿棉衣和斗篷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滴溜溜的眼睛。
“裹成这样了还冷?”林筠初抱来柴火扔到一边,想弹她的额头,但是她的额头已经被包起来了,只好遗憾地搓搓手指。
叶新夏不满撅嘴:“就欺负人,为什么你们三个穿那么少不冷,就我一个人冻成狗!”
明明是四个人的旅程,其他三个只是穿了棉衣就不冷了,只有她穿了棉衣,裹了围脖,还披上了披风,连脑袋都一并裹住了,还冷!
叶新夏这话一出,就惹来几声笑声,转头去看,安应宗跟河简在偷笑呢。
叶新夏气不过,捏了雪团扔过去:“你们太讨厌了!不可以嘲笑我!”
河简笑嘻嘻地躲过了雪球,心中暗叹他林姐可真是把夫人宠成小孩儿了,想之前,夫人就是夫人,跟他们说话都客客气气的,现在,都会跟他们扔雪球了。
安应宗在溪边舀了些水放火上烧开,将食材放进锅里闷上,不多时,香味就飘了出来。
叶新夏吸吸鼻子:“好香呀!”
“再等会儿就能吃了。”林筠初笑着说,一边将腌制好的鸡穿上木棍放到旁边烤着。
叶新夏目光落在烤鸡上,吸吸口水:“不急,我要留着肚子吃烤鸡。”
好久没吃烤鸡了,馋得慌!
林筠初宠溺一笑:“先喝点汤暖暖身子,天色都还没暗下来,有的是时间吃。”
“好吧。”
叶新夏动了动,感觉有点热了,费力地伸手去摘自己的帽子,奈何穿得太厚,胳膊被束缚了,折腾了半天就是摘不下来,一个没坐稳往后倒去,圆滚滚的像个汤圆一样落在雪地里,还滚了两圈,林筠初在一旁看着笑得不行。
安应宗和河简听到她的惊叫声回头看到这一幕,也都笑出了声。
林筠初看她滚了两圈还扑腾着起不来,才笑着上前给她解围。
叶新夏已经习惯她拿自己取乐了,如愿摘了帽子脱了斗篷,也不管三个人怎么取笑自己,抱着双膝眼巴巴盯着火上逐渐变了颜色并且开始散发香味的烤鸡。
年夜饭虽然是在野外过的,但是厨具和食材都带得足,四个人围着篝火倒也过了一个好年。
年初一四人休息了一天,初二便继续启程回家,相比来时一路金黄秋景,回时,眼之所及,除了光秃秃的树杈和偶尔出现的村庄,皆是白茫茫的雪。
许是天冷了,叶新夏也不爱动,整天窝在被子里面,只有心血来潮的时候拉着林筠初做些小吃,偶尔熬上几碗汤,当然,动手的还是林筠初多,日子倒也惬意。
这日,两人又做了些羹汤,收拾干净之后觉得马车里有些闷,叶新夏便拉开窗帘透气,远远看见有个黑乎乎的人影不知道在路边做什么,好似发觉有马车过来,急急忙忙走了,畏畏缩缩的样子猥琐极了。
叶新夏看了一眼,没放在心上,结果马车没走多久,外头就传来了安应宗的声音。
“姐,夫人,路边好像有个小孩儿,要下去看看吗?”
安应宗拉了一下缰绳,将马车速度降下来,外头的风有点大,隐隐约约觉得风里好像有孩子的哭声,但是他也不太确定。
叶新夏想起之前那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想起以前还在助婴堂的时候,几乎每年她都能在楼上看见堂门口有这样的身影,一旦这样的身影出现,基本上助婴堂就会再添一个孩子。
叶新夏一双秀眉皱起:“去看看吧。”
“好。”
安应宗应声而去,不多时就抱着一个襁褓过来:“姐,夫人,真的是个孩子,这个……”
安应宗捧着孩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们村人少,孩子是最金贵的,他长这么大,第一次碰到这样的情况,往日用着还行的脑袋,此时一点用处都没有。
“周边可有查探过?”林筠初门帘拉开,将哇哇大哭的孩子抱进车里。
外头虽然雪停了,但是寒风仍在喧嚣,这么小一个孩子仍在雪地里,要是放主星那里,遗弃这个孩子的人得牢底坐穿!
“探过了,没人,估摸着是离这里最近一个村庄的人,你看?”
安应宗趁机将自己的手揣进怀里,一直拉着缰绳,手都要冻没知觉了!
“不用探了,人家故意扔的。”叶新夏压着怒火道,这孩子,哪怕找到他的家人,也逃不过再次被遗弃的命运。
“你怎么知道?”林筠初疑惑。
安应宗也眨着求知的双眼望向她。
叶新夏抿抿唇,心情十分不爽:“刚刚我拉窗帘,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这个方向离开,结果我们一到这里,就碰见了这个孩子,跟以前偷偷往助婴堂丢孩子的那些人一样,我要是没猜错,这孩子,是个女孩儿。
不过他还算有良心,等到我们出现了才离开,想来也是不想让她没了,要是半夜扔出来,孩子逃不了夭折的命运。”
河简见她们停下来,自己也跑过来了解情况,一来就听见叶新夏这番话,连着安应宗和林筠初一起,三个人同时啐了一口国粹。
“娘的,他爱要不要,小闺女多可爱,我们养了就是!”
河简一拳打在车壁上,惊得马匹后退了几步,安应宗连忙安抚马匹:“你冷静些,看林姐和夫人怎么安排。”
林姐和夫人正好缺个孩子,要是她们想养,哪里轮得到河简说话?
林筠初下意识看向叶新夏。
叶新夏犹豫了一下,拉拉林筠初的衣袖:“要不,我们养吧?”
虽然林筠初没跟她提过要孩子,但是她知道筠初是喜欢小孩的,而且,她自己也想要个小孩儿,以后,筠初忙的时候,她就带着孩子等她回来,这样,等待的时光,应该就不会那么难熬了。
林筠初见叶新夏也想养,立刻拍板:“那就养!”
就这样,两个人的小家多了一个小成员,林筠初和叶新夏还没稀罕够小宝宝,安应宗和河简就已经为了谁能多抱一下而打起来了。
有钱就是好办事,安应宗将马车加速往前又赶了几个村庄,估摸着没人跟这个孩子有亲缘关系了,一进村,没多久就领着个奶娘回来,孩子的口粮就有了。
同行的还有的奶娘的丈夫和半岁的孩子,不过问题也不大,两辆马车,几个人挤挤问题不大。
有了孩子,一行人就多了一些欢声笑语,就这么一路回到县城。
回了县城,林筠初就不得不忙起来了,叶新夏也开始正常上工,家里的事务全交给了孙奶奶、柳蜻蜓和奶娘夫妻俩打理。
有了秦家的帮助,还有历城一干好友的捧场与支持,林筠初的铺子很快就开了起来,加上从星际带来的一些营销套路,铺子每日门庭若市,没两年就赚了个盆满钵满。
林筠初按照当初叶新夏说到那样,将赚来的钱都妥当分配好,买地地买地,建房的建房,做公益的做公益。
刚开始,还有人因为林筠初和叶新夏两人的关系恶意中伤。
后来因为云夏商铺做生意讲诚信讲良心,又时不时地通过地方官员资助乡村开办学堂、给助婴堂捐钱捐物、天灾时捐助物资等等,前有百姓信任,后有官员扶持,云夏商铺的名声渐渐响了起来,直逼当年的秦氏商铺,那些难听的言论,便无人敢说了。
云夏商铺越开越大,做的善事也越来越多,助学、修路等等,财富名声虽不及皇商,但是在民间也享有盛名,每每有人提起,总少不了一番称赞。
叶新夏在锦绣堂如愿习得传承技法,之后为了避嫌,便不在锦绣堂绣坊继续做工,自己出来单干,只在每一副作品卖出之后,将分成送到锦绣堂去,偶尔也帮着锦绣堂出力一些难度较高的单子。
单干之后,有了更多的时间琢磨,叶新夏的技法又有了精进,有了自己的风格,名声也渐渐响起来,到后面,竟也攒了不少家业。
那孩子被两人命名为叶静雪,没什么特别的含义,就是孩子在一众不怎么靠谱的叔叔伯伯和哥哥姐姐们的照顾下长大的,平日里太过闹腾,哪怕是最能忍耐的叶新夏都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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