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乌定定僵视着颜舒,许久,好像败下阵来。
他叹了口气。
说:
“没有,半分都没有。”
没能得到意料中的答案,颜舒一愣,正要再问,却又觉得这句“没有”万般合乎情理……要说哥哥对谁有意,这听起来才是有些天方夜谭。于是,他将目光收回,抿唇沉思。
只听凛乌再道:
“但我动心了。”
他垂眸,视线轻轻落至一侧。
“不止一点。”
“…………”
——去他妈的天方夜谭!
颜舒瞪大眼睛,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哥哥没开玩笑吗?这话可不能乱讲的!”
他何其清楚,凛乌哪样是开玩笑,哪样是认真。眼下凛乌的这副模样,那是认真得不能再认真了!只是此事实在匪夷所思。
“……”
“哥哥是看上小公子的容貌了??”
“不是。”
“哥哥居然也会动心?!什么时候开始的?”
“第一次见到。”
“……小公子那时候貌似还是个孩子?”颜舒十分不解。
凛乌面色不改,依旧和缓,仿佛两人正在讨论的,是与他完全无关的事。“他还极有可能算是我后辈,但我就是动心了。”
颜舒下意识答道:“啊,后辈也没有关系啊,众界几乎只有华昙看重那些的呀。咱外界都修真了,就讲究一个心境通明,只要是自己的真心想要的、喜欢的,你情我愿不影响别人,没人会置哙的。”
眉头略微抽搐,凛乌带着复杂神色抬眼看向颜舒,纠正重点。“我对小澈儿无意,但心动了。”
“我知道啊,哥哥喜欢小公子嘛……”咂摸了一下凛乌的话,他这才注意到凛乌话语中不对劲的地方。“等等,无意?”
“与小澈儿待在一处会莫名愉悦,很想逗他欺负他,看到他各种表情神态,但又不能容忍别人碰他。还常常会因他心跳气血失常,只是都被我用灵力压下去了。”
这是心动,凛乌知道的,但他真的并没有那种想法,完全没有。自己的心念好像直接裂成两半,有一半是不受控制的。
若非他本体的特殊性,恐怕他还真的分不清,究竟是自己万年铁树开花,还是另有隐情。
颜舒神色逐渐凝重。“怎么会如此?”
凛乌:“是,此事甚为怪异,可我也探查过,我身上并没有被施什么相关术法,小澈儿身上也没有。至于神魂是否被动了手脚,这一点我有想过,不可能的。神魂联系是需要双方有呼有应,我不可能成为任何一方。”
“其实那些动心的感受还挺新奇,也并不会让人不舒服。若这其中的实情能不让我发现,或许我与小澈儿真能因此结缘,只是……”
凛乌闭了闭眼,浑身带着天成的浓重矜贵与雅致,点点微渺的流光溢彩伏于他衣摆之上,像被日华托起的灿烂珍贝,像被山川仰望的斑斓夜空。
只是,凛乌向来不能接受不在掌控之中的东西。
此番被左右心绪不说,自己还搞不清缘由,这他确实无法容忍。
颜舒一阵思索,脑海中翻出一个方向,下意识地皱起眉。“哥哥,你与神明究竟是什么关系?”
以凛乌的修为,谁能绕过他的眼睛对其下手?颜舒好歹是泯界的相公,不说对众界了若指掌,大致有数是完全可以的。众界有那个能力,且与凛乌有联系的,一个都没有。
除了他们的神明。
“你怀疑是他。”凛乌赞同地颔首,很显然他也这么认为的。
“我与他之间可能确实有些纠扯,但他要做什么的话,早就动手了,不必特地等到珩澈的出现。何况他如今心境不稳,多次胡闹都不带脑子,我也不愿去追究他的。若论起我与他的关系的话,只能说不算很好,却绝非水火不容。”
——不然他早把那家伙做掉了。
最后半句凛乌淡笑着抿了回去,没有说出来,这可不兴说。
得哥哥亲口确认他与神明有关联,颜舒眼中生出满满崇敬。
那可是神明欸!
众界之中的生灵,多少都对神明有着几分敬重。虽然从不会拜之跪之,但众界一寸一毫都是神明的神识所在、神躯所在。神明一念一动,便可使万物的生长沉寂变化,此间生灵对其的亲敬皆是与生俱来的。
额心被敲了一下,颜舒止住了思绪。
“你那是什么表情?这样尊崇他?退一万步说来,我这事还当真有几分可能是他做的。届时你怕不是要临阵倒戈去帮他了吧。”凛乌恨铁不成钢地乜了颜舒一眼。
“那哪儿能啊!在我心里,谁都无法超过哥哥!”
若放在别处,颜舒这样拍马屁不眨眼的的,好像是叫奸佞。
可能是听习惯了,凛乌竟对此类话语有些受用。他默默在心中叹了口气。
——管他的呢,自家孩子,自家孩子。
凛乌:“我倒希望是他做的。”
“哥哥何出此言?”颜舒有些不理解,对手无论是谁,是个什么样的人,都比是神明要好吧?
“若是他对我做手脚,可以理解,毕竟我在他的世界中,他是有那个实力。但若是另有其人,那个人便是一个不可掌控的未知,既然不曾有过多么深的交集,那他的目的又是什么?这又是一个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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珩澈精神状态:1%
凛乌:?%
*关于珩澈精神状态:
珩澈精神状态一开始就不好,又寄人篱下,偏偏还是寄仇人篱下。想杀想质问能力又不够,悲伤和恨都不得不装成欢欣仰慕,尾羽控制着他对最不该心动的人心动,而这个他注定要杀的人又是那样的美好。
先前珩澈多在外游历,没怎么与谁有温情时刻,凛乌算是第一个这样对他好的人。
种种因素累加,珩澈就心态爆炸,思想割裂,高敏感高内耗。寄人篱下的处境和谋报大仇等让他不得不敏感,又需要时时注意把不合适的真实的想法憋着、伪装,这也就内耗起来了。
所以他心里的挣扎描述很多,但少写的话他有些举动和情绪可能就会显得特别无厘头。不敢少写,又怕多写(但实际上好像已经多写了,无所谓了,抽根空气,开摆)
第15章 心动万象
听凛乌这样一说,颜舒也深以为然。
“对哦,神明看起来好像是心悦于哥哥,应当是能商量的……”他说着,突然又觉得不对。“等等,神明既然对哥哥有意,那又怎么会让哥哥对他人动心?难不成还能是施术什么的出了差错?”
“小舒舒真的认为他对我有意?”凛乌莞尔。“这可不见得。”
“他并非心悦于我,他要的只是不可掌控。换个人,只要有与我一般的能力,对他而言都是一样的。他要的从来不是我,是一份‘生’罢了。”凛乌走到椅边坐下,捧起案上的一盏果露。
“众界大千,皆由他一念一动决定,没有任何东西会给他带来不属于他的变化。众界万物对他来说,不过是任由摆弄的玩具。于是无数山颓海枯中,‘意外’和无法掌控的事物,便成了他不可企及的东西。”
果露的香甜丝丝沁着凛乌,惹得他眯了眯眼。“什么东西都在在掌控中,与木偶戏那般死物有什么区别,他这神,是做得烦了啊。”
也是因此,对方一次次的胡闹才会留下百般破漏,都是故意放手的。
故意的……
凛乌目光一动。
颜舒:“那这样说来,哥哥竟可以脱离神明掌控?!”
“嗯,我有几分猜测,他对我下手的动机,恐怕就是为此。”
——凛乌的神格。
那人如今将要陨落,但他对“生”是有执念的,不可能就此放下。要是能借着地盘优势,抢夺凛乌的神格,或许可以搏得一份另外的生机。
常理来说,那人对上凛乌不会有胜算。
——所以他选择利用珩澈攻心吗?
那么之前那次争吵,以及后面那场笑话般的谋划,大概都是他做的局……
看似在离间两人,实则次次都更进一步地将凛乌与珩澈拉近。
为什么选择了珩澈?怎么不换作那人自己来?
很简单,在此事之中,珩澈确实就是干净的,他只是一颗毫不知情的棋子。
心中有鬼的人总会露出马脚,但干净的人会暴露吗?谈何暴露。
珩澈的祖辈或珩澈本身与凛乌有关系,这件事大概率不是假的,这又会牵扯出些什么?
若是如那人所计,凛乌爱上珩澈……
凛乌自问,那等情况下,他可能真的会拿出神格分一半给珩澈。
届时就是那人最好的机会。
好谋划。
除了凛乌身上仅有的变量。
细数下来,凛乌不禁暗暗心惊。
如果当真是此人,这棋局便可明朗几分,却也有些骇人。
颜舒并不知晓凛乌心中盘算,只听到他哥哥亲口道出可以脱离神明掌控,心底满满崇敬和向往。
其实在凛乌毫无顾忌地讲出怀疑神明的时候,颜舒就已明白了这一点。凛乌从来不会在无法控制的环境中,做无法控制的事。而这个世界是神明的意念神躯,凛乌敢说,必定是他有方法让对方不知道。
可以在神明的领域中明晃晃阻绝神明的探察,这何其恐怖,得是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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