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宸景道:“即使如此,他为何要对小雪……”
于宸宁叹道:“哥哥,这么多年,他不准你饮酒,不准你在外留宿,不准你与外人交往过密,不准你耽误心法的练习……说得好听一点,是对你百般疼爱,说得不好听一点,他分明是把你当做亲生儿子的影子,疯狂弥补他当年的亏欠。像他这样病态的人,你指望哪一天翅膀硬了就脱离他的控制吗?”
想到虞轶阳过去立下的种种规矩,虞宸景怔了神,或许他是被束缚久了,还是以爱的名义,竟让他渐渐习惯了那些条条框框的桎梏。
想起,昨日许不矜等人走后,虞轶阳特地留他问了一些话。
虞轶阳道:“以后万万不可再说婚后搬去枫流镇不管虞家事务这样的话。”
“可是父亲,我说的确实是我心中所想。”
“这事你与为父商量过了吗?你想归想,总之为父不会答应。”当时,虞轶阳的语气就有些古怪,只是他没放在心上。
如今,陆筱雪孤零零留在虞家。
虞宸景突然毛骨悚然,他怎么能将小雪一个人留在那!
拨开众人,跌跌撞撞地离开于寨。
许不矜等人尾随在后,在虞家大门看见一脸焦急,来回踱步的周万钧。
“少主,不好了……你一走,黑、黑袍人就出现了!少夫人、少夫人……”
“万钧,小雪怎么样了?”
“少夫人被黑袍人带走了!”虞宸景眼前一黑,差点瘫倒在地上,被周万钧扶住,“万钧对不起少主。”
颜聿道:“不慌,虞少主不妨想一想,虞家有什么地方是虞前辈常去,却又从不允许别人跟着去的?”
“不允许别人跟着……我知道了!”虞宸景思索道,“我母亲……虞夫人的墓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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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折其羽翼
众人随虞宸景去往墓室。
不得不说,虞轶阳极其用心地将夫人葬在了一片风水宝地。
墓室依山而建,山坳面前有一条蜿蜒的溪水呈回流之势,大有将物华天宝都聚拢在此处的用意。
许不矜想了一路,还是有一点没有想通,虞轶阳既然有机会给陆筱雪下毒,直接毒死岂不省事,何必毒晕了,再趁虞宸景不在的时候把人带走?
“小雪!”随着虞宸景一声低呼,众人远远就看见墓室门前站着两个黑袍人,而其中一个黑袍人的肩上还驮着一个青裳女子。
只听虞轶阳中气十足的声音道:“棠儿,我知道自那日没有管住自己淫念,我便对不住你,也配不上你的忠贞不渝……我曾说过再也不进去打扰你,不过今日不同,我带来了一个人,她是我们儿子的新婚妻子,我觉得有必要让你认一认我们的儿媳,这……应当不算打扰吧。你放心,我不进墓室,就站在外头。”
与此同时,几丈开外的许不矜心中暗骂:“这种认儿媳的方式,疯了没有十年想不出来。”
另一个黑袍人似乎早已习惯了虞轶阳这疯态,依言卸下驮着的陆筱雪,使她斜靠着一块“吾妻李宛棠”的墓碑。
陆筱雪紧闭的双眼微微颤动,却没有醒来。
虞轶阳稍带嫌恶的目光扫了她一眼,继续用柔情似水地语调道:“棠儿,这就是你儿媳了,看见了吧,说实话我并不喜欢她,看起来柔柔弱弱,主意却多得很,真不知道咱们儿子看上她哪里了,自从有了她,那臭小子竟敢跟我顶嘴了……这姑娘模样不算好看,但还算好认,棠儿你在九泉之下孤单寂寞,我这就送她来陪你说话解闷。”
宽敞黑袍随风猎猎,虞轶阳伸出凝聚真气的右手,往陆筱雪天灵盖上靠去。
“住手——”虞宸景从虞轶阳的自言自语中醒过神,厉声喝道,“虞轶阳,你别动她!”
虞轶阳手上一顿,转过身来,神情不怒自威:“不孝子,在你娘墓前你叫我什么?”
“虞轶阳!”虞宸景一声冷笑,带着满腔愤懑直奔虞轶阳。
不知名的黑袍人十分护主,闪身挡住虞宸景去路,低沉道:“少主,不可!”
虞宸景本来不管不顾,一心只想救陆筱雪,可听到这几个字后,不免身形一滞,电光火石间,一个答案在脑海呼之欲出。
“是你——”
虞宸景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当初他与虞轶阳言明自己对修习浩渊心法没有兴趣,不愿再练,虞轶阳驳斥了他一番,两人不欢而散,第二日他离家出走,外出散心,遇上一群黑衣人追杀,带头的那个黑人还逼问他浩渊心法,用的就是这个声音。
秋风袭人,虞宸景禁不住直打哆嗦。
虞轶阳不耐烦地对那人道:“你先下去。”
“是。”
黑袍人一走开,虞宸景就欺身上前,拽紧虞轶阳胸前衣领,求证道:“追杀我的那些人,也是你派的?”
所以,那些黑衣人怕被他认出,才会各个都蒙着面,而他之前还傻傻地责问于宸宁。
虞轶阳道:“是又如何?”
“又如何?”虞宸景气得双唇发抖,“我这一双眼睛差点就毁了!”
“派人追杀你,原意是想让你知道外面危险,若没有高深的内功傍身,你根本不足以应对。不过那些人做事实在不小心,竟用剑气伤了你的双眼,为父得知这个消息也很心痛,第一时间处置了伤你的那人。”
心痛个屁,许不矜见虞轶阳说起这些,表情上丝毫看不出一点悔意。
果然虞轶阳又道:“如今回过头仔细想想,这也没有什么不好,你双目失明就不能再耍性子离家出走,往后便只能待在为父身边……”
这和养鸟之人因怕鸟飞走便折断其羽翼有什么区别?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鸡皮疙瘩掉落一地。
虞宸景泪水夺眶而出,连声喃喃:“你疯了,你个疯子……”他已经很难再将眼前这人与教养他多年的父亲联系到一起。
虞轶阳轻轻一甩,就挣开虞宸景紧拽他衣领的双手,道:“宸景,别在你娘跟前耍性子了,你我两父子哪有隔夜仇?”
“你还想骗我……我们根本不是亲父子。财叔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了,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虞轶阳眼眸一黯,声音冷了下来:“李财?当年我一时迷了心智让宸宁蛊惑,被他当场撞破……这个李财就总在我背后做一些蠢事,若非念在他是送你娘出嫁的家奴,我怎么会一时心软留下他这个隐患。”
“他不是早就回乡了,怎么会与你说这些?”
“噢……又是虞宸宁!为了离间我们父子关系,她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我早该杀了她。”说到“杀”这个字眼,眼底一片猩红。
“你对她已经够混账了!”念及于宸宁,虞宸景心中又是一痛,右手摸向腰扣,解出一条由金丝制成的软剑,原本细薄软塌金丝软剑在他手中似乎成了一柄银兵铁器,泛着清冷的剑气。
他克制住发抖的手腕,挥剑斩向虞轶阳:“你是看着她从小长到大的,竟也能对她做出禽兽不如的事……”
“住口!”虞轶阳空手接白刃,怒斥道,“我教养你这么多年,如今你却用‘无垠’指着我?”
“我对你们不好吗?要什么给什么,偏偏一个个都想离开!虞宸宁是这样,你也是这样。从前你明明很听我的话,怎么现在却总是忤逆于我?”
虞轶阳越说恨意越重,冷然煞气从周身散发出来,俨然是一尊地狱邪神:“都怪陆筱雪这个女人,她说服你去医治双眼,蛊惑你离开虞家,的确碍事得很!宸景啊宸景,别怪为父留她不得。”
说到最后一句,杀心暴涨!
即使虞宸景剑如流水,连绵不绝,但他的浩渊心法与虞轶阳完全不在一个等级,虞轶阳一掌将他震出老远,转头对着陆筱雪而去。
许不矜看得胆颤心惊,忙不迭抓起天祜刀跃迎难而上,与此同时,沐昀抱起陆筱雪躲开,黑袍人也被覃远志拖住。
虞轶阳的精纯掌劲带起一阵飞沙走砾,许不矜屏气凝神,他那一点微薄的内力很快便不足以抗衡。
颜聿在身后疾呼:“许不矜,他走火入魔了,别硬拼!”
看出来了。
虞轶阳面色骇人,掌心发红,招式越发刁钻奇诡,令许不矜应接不暇。
天祜刀只割裂虞轶阳一只衣袖,可许不矜胸膛却被手刃抓破了皮肉,鲜血横流。
“我们来助你!”解决了黑袍人,覃远致和沐昀赶来助许不矜一臂之力,结果二人连虞轶阳一片衣角都无法触及,轮番被浩渊心法打得鼻青脸肿,败下阵去。
颜聿看向覃远致:“连你也无法近身?”
覃远致偏过头不语,沐昀拍了拍屁股,道:“最高境界的浩渊心法实在恐怖……”
虞轶阳自信这世上已没有几个人可以伤得到他,他也才初初突破浩渊心法的最高境界,还没来得及找几个高手比试,此刻他只用了五层内力,便叫还算有潜质的许不矜趴倒在地,力不能支,心中越发狂妄肆意,察觉到背后又有人愚蠢地奔来寻死,虞轶阳耐心用尽,袖手翻飞,回身一掌挥出。
无垠剑势如虹,矫若飞龙,却在堪堪触及虞轶阳衣角时脱了手。
“虞大哥——”
虞轶阳杀红的眼闪过一丝惊愕、悔恨,猩红一点点褪去:“宸景!”纵然他自毁根基,及时收回了一些内力,可虞宸景仍然脆弱像一张宣纸,飘然倒下。
颜聿探了探虞宸景的脉相,微微摇了摇头:“内伤倒还好,但他体内的真气很乱,怕是……”
许不矜不敢置信地去捂虞宸景口中不停呕出的鲜血,感受到他微弱的气息,说话都轻不可闻:“小雪……”
许不矜忙道:“小雪好好的,你也得好好的。”不然他怎么跟陆筱雪交代。
覃远致道:“我听说,被浩渊心法的掌力击中,必须有人用足够强劲的内力才能制伏体内四窜的真气,否则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沐昀道:“浩渊心法就是最强劲最霸道的内功心法,那岂不是说,只有用浩渊心法的内功为他运功疗伤,才能救得了他?”
而唯一一个熟悉浩渊心法的人……
虞轶阳被收回的内力反噬,喉头一阵阵腥甜上涌,内伤也不比虞宸景好上多少。他捂住胸口,缓了几口气,微微睁眼看向他的“儿子”,不再过多犹豫,道:“我有办法救他。”
他说一句话便要缓上一会,看着许不矜道:“姓许的,你过来。”
许不矜知道虞轶阳走火入魔的征兆已散,如今是真切要救虞宸景,立刻便靠过去,听得他耳语了几句,神情逐渐震惊:“前辈,你真的……”
“快去墓室。宸景坚持不了多久。”
许不矜点头,一脸凝重地按照虞轶阳所说,打开墓室的门。
身后,沐昀疑惑问:“许不矜去墓室做什么?”
覃远致道:“等一会不就知道了。”
墓室里布置十分简单,一口棺木,一幅美人肖像而已。
阴森森、冷冰冰的。
这位美人不用说肯定是虞夫人。自己的墓室被陌生人闯入,应该多少有些不快吧。许不矜这样想着,给虞夫人赔了个礼,然后就看到挂有虞夫人肖像的这一面墙,有人用石子刻下了许多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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