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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为什么，牧野听到“小夜猫”三个字，脑子里突然冒出了栗迟昕长着猫耳朵、张牙舞爪的形象，连嘴里那口西瓜都差点没咽下去。
他强装镇定，咳了两身，还没缓过来就被唐旭东甩了一本文件夹在身上：“对了，三泰找的新队员，你看一眼。”
他抬眼看着唐旭东，奇道：“怎么找栗迟昕的时候没想让我看一眼？这会儿又让我看了？”刚说完，就被眼前的资料惊到一脸错愕，接连看了三遍，抬头问唐旭东：“不是……王教练好歹算带我入行的大师兄了，他选这人，看着怎么这么像玩儿我呢？”
听上去像是牧野的旧日恩怨，关萌虽然不明所以，却还是竖起耳朵来听，顺便八卦得把听到的内容转发抄送楼上已经要就寝的栗迟昕。
温笛好奇地凑上前。牧野这两年虽然暴躁了些，但也不是性格锋利四处树敌的那种人，不知道何方大神能让他如此无奈。
“赵焕宇？”温笛愣住了。
关萌一脸懵，总觉得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说过：“是……谁啊？”
*
困是真的困，但栗迟昕并没有倒头就睡，窗帘紧闭，屋内灯火通明，忙碌的身影像只上蹿下跳的地鼠，穿梭在这宽敞的卧室里。
他忍着困意把箱子里所有东西都一一摆好，衣服整齐挂在柜子里，鞋并排放在底层，日常用品归置在它们应该在的地方，末了将空箱子收在了角落。
整理了一圈没找到本应该带的东西，一个电话给陆深打去。
接电话的不是陆深，是个声音冰冷的男人，一开口仿佛从西伯利亚吹来凛冽的冷气，吓得栗迟昕那一瞬间清醒了许多：“什么事？”
“那个……我……我深哥不在吗？”栗迟昕被这声久违的声音惊到了，他深哥的老相好怎么会接电话？
对面语气不悦：“你深哥刚下飞机就在车上睡过去了，我劝你最好有正事要问，不重要的话明天再说吧。”
栗迟昕一时间不知道该问“你们这破镜什么时候重圆的”还是该感叹他深哥睡觉极准时的生物钟，迟疑了一下，说：“让他睡吧，他要是醒了你帮我说一声，家里的航模我忘记带来了，如果他有空帮我寄过来吧。”
“家里的航模？我会转告他的。具体什么样的？”凶归凶，深哥这位老相好办事确实十分靠谱。
“你就说，是我的幸运物。深哥会懂的。”
挂了电话，栗迟昕闭着眼睛在床上，正犹豫要不要洗漱，就听见手机提示音疯狂乱响，锁屏界面出现了一溜烟儿的关萌发来的消息。
战队的微信群他晚饭后加过了，俱乐部的大群也加了，上至经理教练，下至基地负责伙食的阿姨，统统都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而关萌是第一个他发消息的人。
那一条接一条弹出来的提示消息让栗迟昕忍不住反思自己：话唠真的这么烦人吗？他忙不迭设置成静音，返回到对话框。
萌就是草日月：栗子栗子，新队友的情报！
这是什么鬼昵称……栗迟昕无力吐槽，慢慢划动屏幕看了下去。
野神好像对新队友不满意！
名字叫赵焕宇？
你听说过没？怎么这么耳熟！
诶？！怎么辫哥也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
我错过什么了吗？
是什么全队都知道就我不知道的秘密？
……
栗子：萌妹，建议你一次能说完的话不要分这么多条发给我，爱你么么哒。
萌就是草日月：说了不要叫我萌妹啊，萌爷我现在上来爆头你信不信？还有……栗子，你好随便一人啊。
栗子：？
萌就是草日月：你没觉得这个“么么哒”发出来，掉下来一堆表情很轻浮吗？
轻浮？轻浮你还又发一遍？身为技术主播里的卖萌小甜饼，栗迟昕完全没觉得一句“么么哒”是个多么轻浮的事情，可下一秒他就收到了来自队长的私戳。
牧野：萌萌说你骚扰她？不好好睡觉干什么呢？
栗子：……说梦话呢。
牧野：？
栗子：对不起队长，我错了！
结束了这突如其来的质询，栗迟昕飞快地切回和关萌的聊天界面。
栗子：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关萌！我小栗爷从来没见过背后打小报告的人！[气到吐血.jpg]
萌就是草日月：快说啦，赵焕宇是谁啊？
栗子：某度在手，天下你有，建议配合关键词“赵俊宇”一同食用。
栗迟昕放下手机，放空自己仰头栽倒在这个阔气俱乐部准备的又大又软的床里。
他虽然不知道关萌的描述中，牧野的不满意属于哪种程度的，但以他对牧野的了解，他针对的一定不是赵焕宇本身，而是赵焕宇的哥哥，赵俊宇。
牧野16岁作为职业选手正式出道，至今6年，在这个行业里算不上资历最老的，却拥有着令无数人望尘莫及的荣耀。在号称是欧洲传统强项的FPS游戏里，为亚洲队员挣得一席之地的，必然要提到牧野和赵俊宇。
牧野代表的是电竞事业处于起步阶段的中国，而赵俊宇则属于电竞产业链更加完善的韩国。
在牧野最辉煌的时期，有无数人都在分析猜测牧野和赵俊宇谁更强，而两人所在的队伍正式的交锋只有一次，彼时又正逢牧野和当时俱乐部的合约纠纷期，最后并没有能上场和赵俊宇决一高下。
再后来，牧野就像断了线的风筝，转了新的俱乐部，辗转各个游戏，俱乐部也拗不过他，合约也不敢往长了签。赵俊宇倒是稳坐韩国FPS第一把交椅，直到退役。
国内对赵焕宇关注得不多，但栗迟昕却因为牧野的关系了解过不少。作为赵俊宇的弟弟，借着光芒四射的哥哥的东风，甚至不惜说出了“一定能做到比牧野强”的话。
只是栗迟昕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新战队的教练要招这样一个潜在敌对的人做队友，而且……还是韩国？
关于韩援，在国内几乎是种讨论起来进退维谷的问题。有人执着于“全华班”，认为国际舞台上全员身披五星红旗才是最好的，有人高举“都是代表俱乐部”的大旗，不论国籍，都是俱乐部的荣誉。
一个刚组建的新战队，既有牧野这样的神级选手，又添一位名门之后的韩援，明明没开空调栗迟昕都感受到了一股冷意：这官宣后怕是少不得要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话题，更惨一些就会变成某些喷子口诛笔伐的对象。
想了一堆有的没的，一看表已经快十二点了。栗迟昕抓乱了头发，心里暗骂自己，这才来第一天，就操心这么多，以后能睡得着吗？
就连现在都睡不着，他总觉得自己这房间离洗手间太近，耳朵里总感觉有排风扇嗡嗡的幻听。他从床上跳下来，三步两步走到门口，想要去确认一下。
刚拉开门，迎面就撞上一个人，那人头顶毛巾，袒着湿漉漉的胸膛，水滴正一滴一滴落在木地板上，晶莹的水珠反射出栗迟昕的茫然无措。
牧野从毛巾中抬起头，狭长的眼睛眨也没眨，在黑暗中看向栗迟昕，目光灼灼，犹如出浴的猛兽发现自己的领地突然窜出一只小夜猫，带着浓浓的好奇和深意。
只听小夜猫脆生生地说了句：“队长，麻烦你关下排风扇。”
作者有话说：
晚安么么哒！
第13章 chapter 13
栗迟昕对牧野的心情极其复杂。他并不知道牧野是否还记得自己这个当年一起浪遍FPS类游戏的队友，也不想现在就坦白自己的身份，免得落个舔狗之名。
在唐旭东面前的保证是真的，他和少年牧野相处得有多好，就有多大的胆量不惧野神之名。
唯一怕的就是自己口无遮拦露出马脚，所以对着牧野说出口的话总是一不小心就变得疏远而冷淡，且没逻辑。
他哪里是真心使唤牧野去关排风扇啊？！
可这人不知道是怎么理解的，看他像看青春期的叛逆小孩，犀利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就转身走回洗手间，关上排风扇，顺便拎着拖把出来把自己残留在地上的水渍处理了干净。
栗迟昕看着他二话没说就低头做事地背影，一时间竟移不开脚步。他一言不发地盯着牧野柔软的湿发，心里突然想：这个人，是真的好看。
他见过牧野从进入观众视线到现在的很多模样，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一头撞见这个行走的荷尔蒙出浴的模样。
牧野此人，在电竞选手的技术排行榜和颜值排行榜，都占据了一席之地。一米八四的出挑身高，匀称的身型，不羁的眉眼、硬朗的下颌线条，再加上那鲜少有人超越的高挺鼻梁，严格说确实是持帅行凶的能手。
无论是赛前定妆照上的大气沉稳，还是前俱乐部官博日常中的慵懒恣意，只要有牧野照片视频出没的地方，总有一大群人要发出“鸡笼警告”。
就连男粉，不分取向，都要跟着小姑娘们一起大喊“我可以”！
其实可早在很久之前，他就知道，牧野这个人是多么有魅力。
牧野成为职业选手的第一次线下比赛，他千方百计地翘了学校的课、瞒过了家里人，去到了现场。
直到现在他还记得长途汽车上的气味，拥挤和溽热中，目光敏锐的售票员警惕地审视着他，在家中当了十多年的乖宝宝人生第一次摆出一副欠揍的模样，活生生把自己装成了小混混，一路紧张刺激地跑到了邻市。
那时候的电竞比赛连黄牛都看不上，简陋的场地和舞台，吵杂的观众席，是这个行业起步时最真实的模样，一切都远不如现在正规，蓬头垢面的“网瘾少年”也远没有如今这般光鲜亮丽受人追捧。
可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牧野本人，在观众席第一排，离他不过寥寥数米的距离。看见他靠在电竞椅上，双唇紧闭，目光紧锁，不够宽敞的桌子对他这种手长脚长的人而言真是种折磨，即便这样他还是气定神闲地调试设备，侧耳和队友认真交流。
他和别人都不一样，只是坐在那儿都是会发光的模样。
那场比赛牧野的表现很是惊艳，直到现在还会被老一代选手拿出来吹“你们是没见过当年野神叱咤风云”云云。
而备受瞩目的牧野结束了比赛第一件事却是在企鹅上向他吐槽——
“小不点儿，我跟你说，咱真没必要天天喝牛奶长那么高，长太高到时候比赛的座位能膈应死人。”
“靠观众席的位置说实话有点吵，以后哥坐外面你坐里面。”
“下课了吗？作业写完了的话来打两把？”
他当时没敢告诉牧野自己去现场看了比赛，生怕回应不了他的希冀。毕竟牧野心心念念拉自己入行，可他栗迟昕只是一介凭父母做主的普通少年，万一家里不同意，他岂不是会让他失望？
这十八年，栗迟昕自诩没有让人失望过。没让父母老师失望，不仅好好完成了学业，还考到了他们很久以前就期望过的A大的分数线；没让深哥失望，一步一步都坚定不移，不骄不躁。
可唯独牧野，是他萍水相逢，却没能回应他期待的人。
他不想让牧野失望，却还是让他失望了。从单方面擅自切断了和牧野的一切联系，到最终和他失去联系，也只不过花了短短三个月而已。
别的人成为选手，或为了对游戏的热爱，或为了高昂的薪资，而在他潜意识里，最大的动因名叫“牧野”。
而此人忙活完就转身靠在墙上，好奇地打量着他：“看我干什么，还不回去睡觉？睡不着吗？”
牧野的低音带着些许沙哑，语气却意外的轻柔，和栗迟昕记忆里的那个队友哥哥渐渐重合在了一起。
他不明白，牧野怎么就成了关萌口中的“暴躁队长”，至少和他相处过的那个牧野，并不是这样。
那时的牧野虽没有如今这般雷打不动的镇定自若，可沉着的声音里是难掩的轻狂和痞气。无论是被队友坑了还是被对手阴了，他都不会生气，反过来还总是安慰自己不要轻易被对手激起脾气。
他清楚地记得，有一次自己判断失误，落入对手的包围，被虐到体无完肤，气得差点摔键盘，只听牧野一声轻笑，对他说：“放轻松，小不点儿，有哥在呢。”
话音刚落，就见他大开杀戒，将对手按在地上狠狠摩擦，轻快地说：“别生自己的闷气了，小不点儿。快点强大起来，哥等你一起去捧奖杯呢。”
那时候他们几乎天天都在游戏里碰面，牧野似乎笃定了自己是老天赏饭吃的选手，成天盼着两人能一战成名。
现在，那个等他一起捧奖杯的男人，微敞着浴衣，慵懒地靠在墙壁上问他：“睡不着吗？”
栗迟昕直视着牧野，摇了摇头，眼底泛起一丝酸意，又不想让牧野看到他眼睛湿润的模样，索性闭上眼睛：“有点。”
“认床？还是我这边太吵了？”牧野皱眉，“真是对不起，你本来就那么困了……快去睡吧。”
栗迟昕也不好意思真的让牧野背锅，连忙摆手，自然无比地找着借口：“没事没事，我、我认床。过两天应该就好了。”
牧野突然沉默了。
刚才训练结束，他被唐旭东拉到会客厅，进行了一番战队队长素质教育。说什么“你要让队友有种宾至如归的感觉”“这个年纪的孩子不好管，能顺毛就别让人炸毛”“别那么冷默，不要让人觉得你很权威很□□，虽然你是很牛逼了，收敛点啊”……念念叨叨了好久才放他上楼洗澡。
他连洗澡的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当一个称职又体贴的队长”，沉默良久，他说：“认床？是觉得给你准备的床垫太硬了吗？我前两周才去宜家搬回来了一套超柔软的床垫，要不给你搬过来？实在不行的话，要不你去我那屋睡？”
夸……夸张了，我哪有那么娇气？栗迟昕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款待吓得鸡皮疙瘩起了一手臂，他正准备拒绝，就听见“咣当”一声，在静谧的走廊上炸裂。
两人顺着声音望去，只见有人摸着黑手忙脚乱的蹲在地下捡着什么。牧野长臂一伸，打开廊灯，就看到关萌穿着一身卡通睡衣，粉毛乱糟糟的炸着，手里抱着个保温杯不知所措地在原地跺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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