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你都是装的?”屈高义对于陆寒云的身手显然震惊,一联想到那日在单映雪剑下毫无还手的样子简直是判若两人。
屈高义一想他那日作态好似恍然大悟,咬牙道:“早知如此,我才不帮你!”
陆寒云手腕一推将屈高义给推远了,他挑衅式地弯起唇:“我本就不需要你出手,上仙自会护我,不过是你自作多情。”
屈高义闻言,怒气更重了:“你若妄想取代小师叔的位置?我呸!你怎么也不先照照镜子再洗洗脑袋!师姐那日说得果真不错,你就算不是妖可是贪念也十足,上仙身边留你不得!”
“嘭——!”
那一声响动,屈高义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任谁也没想到,陆寒云会给屈高义脸上来一拳,拳头砸在他的鼻梁上,仿佛可以听见骨裂的声音,叫人唏嘘。
他捂住了鼻子,擦去流出的血。
陆寒云却在笑:“我对你本就无冤无仇,你待人就是这副态度?你那位小师叔就是这样教你的么?实在是可笑!”
“你没资格提他!”屈高义不甘于在陆寒云面前落了下风,他整个人直接朝其扑了过去。
赤手空拳,两人竟当着众人的面直接扭打在了一起。
“师兄!”
屈高义吼了一声:“不用管我!我今日一定要教训他一顿!”
两人可以说是没有一点风度可言。
陆寒云脸上也挂了彩,他嘴边挨了一拳擦了擦唇角,看着屈高义,连喘带笑:“我实在是好奇,人死前不管不顾,人死后倒开始万般维护,现在装模做样岂不是很可笑?”
他脸上笑的弧度很是好看,只是说出的话却冷得有些刻薄:“还是说,因为发现自己错怪了人,所以现在心存愧疚?我见过他的尸体,死人的眼睛可是闭上的,你又补偿在给谁看?”
“你可耻!”屈高义气极,挥着拳头同陆寒云肉搏。
双双拳头擦着皮肉,谁都不好受。
陆寒云似乎也是怒了:“他死的时候你又在哪儿?”
他这一声出,屈高义顿了顿。
“哈……”
“哈哈哈……”
接着,陆寒云嘴角轻颤着,笑出了声:“现在你们难道连他恨的权力都要剥夺么?”
屈高义迟疑了一会儿:“你懂什么!”
他扯住了陆寒云的领子,压着他倒在地上滚了一圈,他手腕仅仅的拽着他领口,恨不得将陆寒云这身行头给毁得干干净净。
陆寒云没有反抗,可是他抬起的拳头,看着陆寒云那张脸又落不下去。
那张脸庞,正在笑,一样的眼睛,可是那眼底却是截然不同的情绪。
那个曾经揉着他的头,带着他疯闹的小师叔,笑得张扬,热烈,哪怕手里拿着一把木剑,却也是意气风发。
他是该登高岭的人呐!
见过高木,却木折人离。
人总是失意。
就算出现了这么一个相似的人,他也没有回来。
是了。
他已长到了小师叔的年纪。
小师叔注定回不来了。
屈高义的手臂在抖,许是被戳到了痛处,声音被比上一阵还要大:“若是我在那!我才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我相信他!他才不是废物!不是恶人!”
“是我,是我无能……”屈高义吼声的尾音微微发颤,他嘴唇难以克制的在颤。
是的,他是一个无能的人。
年少护不住想护的人,现今连维护都办不好。
半响间,除了压在身上的重量,便没了别的动静,屈高义没再出手,陆寒云也没有再反抗,只是怔愣半响儿,他喘息间就见屈高义已经红了眼,泪珠子已经在眼眶打转,被陆寒云这么一看,最后倔强的移开脸。
“愣着做什么,快叫他二人停手!”夏羽书立马同其他弟子将二人拉开。
陆寒云迟疑了一会儿,才站直身板,他方才那几拳确实用了十足的力气,他们两个一时在气头上都是毫无章法,只不过姜还是老的辣,他嘴角擦出了血却不显狼狈,而屈高义肿了半边脸,额头上也紫了一块儿,没被他直接揍哭出来也算是能忍。
不渡峰的弟子个个身着黑衣,围在一起好似一堵密不透风的墙,气愤道: “怎么?仗着有上仙撑腰就可以来我们不渡峰撒野么?”
“屈师兄,恕我们失礼了,还请见谅。”夏羽书见对方脸色不妙连忙致歉,他朝着陆寒云使着眼色,可是陆寒云没有回应。
陆寒云一时沉默,抬眸,便见屈高义正凶横地瞪着自己,只是红了眼尾丢了气势。
对方那时不过是一个小孩,再如何也不会牵扯到他身上,无非是偶然时刻听到他身死的消息。
有人维护自己,他应当高兴才是。
“哎……”
陆寒云叹出一口气,弯下腰将他丢在一边的剑捡了起来,他用衣袖好好擦了擦剑身,护心二字映入眼中。
他将剑朝前一递:“护心,是一个好名字。”
如果可以,他更愿意摸一摸对方的脑袋。
陆寒云语气缓和了很多:“你在意的人回不来了,若去时决然,故人也不必缅怀,你剑法不错,却只是太过注意剑的本身反而忘了使剑的人,好好修炼吧,他会高兴的。”
“轮不到你来指点!”不渡峰的在场弟子各个横眉竖眼,不像是愿意善了的样子,可是屈高义却抬臂一拦,接过了剑。
那一瞬间,他眼泪也掉了下来。
陆寒云一愣。
“走吧,不要再来不渡峰。”屈高义声音像是含了沙子,只说了这一句,随后就转过身提剑走了。
“不会来了。”陆寒云脸上扯出一个笑,语气也软了下来。
他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和一个孩子置气,小萝卜头看着都被自己气哭了,他舌尖好似泛苦,不由自嘲,自己真是越活越不清醒了。
屈高义虽然走了,但是不渡峰的弟子却没有散去,他们不满道:“我等会禀明大师姐,按律行事。”
“不是大事。”夏羽书脸上挤着笑脸:“此事就不必惊扰上仙了,不若追究起来,也会损了不渡峰的颜面。”
“你!”不渡峰的弟子显然不服气,移过目光落在陆寒云的身上:“哎,他这什么态度!”
夏羽书也扭过头,就见陆寒云已经转身走人了,他连忙告别众人跟上前去。
陆寒云安静的朝前走,夏羽书隔了两步追在身后,皱眉道:“你今日确实不该如此,屈师兄不追究,你也该好好赔罪。”
陆寒云没有回应,夏羽书在山下拉住了陆寒云的手:“若是因此结怨,反而影响道途,修道最为忌讳的就是与他人结下因果……”
陆寒云脚步一顿,只淡淡地吐出了这两个字:“松手。”
夏羽羽见其脸色一愣。
对方眼眸里泛着幽幽冷意,一时锋芒毕露。
他就像被威慑住了,只好放开手。
夏羽书沉重道:“还有一事望君知,我不知你为何对小师叔有敌意,但千错万错,小师叔都没有做错过什么!还请君莫叫我等为难。”
陆寒云扭过头,只道:“我回上清峰,你不必跟着我。”
夏羽书没有过多纠缠,他定定的望着陆寒云的背影,不知为何,又勾出几分回忆,略显落寞。
陆寒云自己走在回上清峰的山路间,山中自起风,淡淡的忧愁散去他弯了弯唇,不识心中悲喜。
现在已经不能再用小萝卜头这个称呼了。
他已经长大了。
陆寒云也已经死了。
他抖直了肩,又自顾笑出了声。
山林间是笑声,那声音就像冷风灌入喉咙。
物是人非,回不来矣。
第15章 我马甲掉了!
陆寒云命中有两劫。
是劫, 也是命。
清风吹动额头的鬓发,柔和地擦过脸庞,那额角的一点朱砂好似当空沉落的红日, 他抬眸远远看向远处, 明亮的眼眸有过片刻的灰暗,一时竟不知道下一步落脚踏在何处。
陆寒云自己回了上清峰, 一个时辰后夏羽书给他送了晚膳,临了还说:“我没有把今日在不渡峰的事告知上仙, 其余的弟子也没在追究此事,便就此作罢。”
陆寒云听了, 便轻笑着道了声谢。
“你……”夏羽书停顿了半响儿,单单看着陆寒云那张脸便觉得奇怪极了,姣好的面容带着笑显然是锦上添花,只是他未从对方眼中看到半点喜色,不似高兴, 也不是悲苦, 轻扯起的嘴角没有明显的情绪, 反而泛着苦味。
他心里有些不安,提醒道:“你好自为之。”
陆寒云再未听他唤过师弟。
师弟……
这二字谁来可笑, 只是陆寒云到今为止,最想做的事反而是找到墨钧这个人。
墨钧其人搅乱了他的命理, 又一番荒唐行事,说是报复, 可又在报复什么?
趁着夜幕落下,顾渊不见人影时, 他自己大胆地走进院子里,这也是他到今为止第一次推开了墨钧过去的房间。
他心里幻想过很多可能的情景, 却独独没想到那扑面而来的是无声的寒气。
陆寒云怔怔地盯着屋子,以前沾染着墨钧生活气息的屋子变了一个样,不再是给人住的,倒被用来养花,这里头养着的还是他过去最喜欢的白幽莲。
白幽莲喜寒,盛放在冰川寒池,美极,却寂寥无人观赏,又是沉静之花。
因为他喜爱,很早以前顾渊就将这屋子给他用来养花,虽表面看来是他养,但这花能开全都依靠他师尊顾渊设下的阵法,他不过是闲心逸致的赏花人,后因墨钧住进来后,他的花就移种在了封妖的寒池之中。
花开之际,顾渊也会年年带他赴寒池。
只是那日,狐妖解封。
他的花自然也被毁了个干净。
旧花已毁,要这新花何故?
陆寒云已经受不了这寒气,又从屋子里退了出去,他沉吸了一口气,绷紧的手指抓着门边最后将门用力合上,好似宣泄。
顾渊此举,可是在缅怀?
没由来的心头有些怒火,他咬了咬唇,抬眸间,只见那高高悬挂的一轮月盘,消瘦的身影拖出一条狭长的影子。
墨钧许是没在这院子里,但是听夏羽书的话,他应是还在这上清峰上,除非他已经化为了枯骨随意丢在山间一角,陆寒云才会彻底没了找到人的机会。
陆寒云出了院子,然后又朝着后山走。
他想,没准顾渊会将人藏在这处。
在哪个山头辟出一个山洞叫其在这苦修倒也像是顾上仙会做的手笔。
他那师尊,对墨钧那般看重,这上清峰反而是最安全的位置,他一时在山间辗转,不甚匆忙。
上清峰是归元宗最冷寂的地方。
他环过四周,人间已是四月,那枯枝早已生出绿芽,他越往深处走反倒越没有光亮,寻不着双手,别提人的影子。
走了许久,他忽然不知道自己迈着步子的理由,陆寒云自己都陷入了一阵迷茫。
他是为了找墨钧,还是去找了一个答案?
恍惚间,脚底陡然起阵,随之而来的是顾渊的气息。
仙人的真气萦绕在周围,他静静的站立,看着眼前景象转换,从山中到了院子外,墨色的眼眸里映入那白影,灼光之下熠熠生辉。
师尊啊……
他看着来人,心中不由地叹了一声。
顾渊雪衫猎猎,好似有一道白色的光影缀在身后,全身披撒着光芒,不染一丝尘垢,他脸上不显喜怒,只问:“你要去哪儿?”
陆寒云淡淡答:“寻东西。”
他冲着顾渊敷衍地扯了扯嘴角:“我一时迷了路,倒是劳烦上仙花时间来寻我。”
顾渊看他的目光中却闪过一丝凉意:“是么?”
他抬起手,掌心间光芒一现,手中便多了一株草药:“只可惜,我这上清峰倒是没有你想要的东西。”
陆寒云眸光骤然一缩,他耳畔回荡着顾渊这生冷的话,心间讶异。
他目光略有些呆滞,因为那是他想要找到追风草。
顾渊见他反应也不意外,低沉的声音听不出什么起伏:“追风草,我已经给你取来了,到不需要你自己费心。”
陆寒云心中一震,就听到顾渊接着说:“你知道还算多,或者说……你对这里似乎很了解?但不论这些,就单单想撑起寻千大阵没有足够的修为也是无济于事。”
“你根骨不错,修为增长得很快,但还不够你如此自大,强行施阵只会事倍功半甚至遭反噬之苦,你传不到千里之外,最多百里,区区百里,我若是想找到你,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你都知道?”陆寒云也没再隐藏。
“我知道与否,重要么?你要这追风草,我也会给你。”顾渊只道。
陆寒云仿佛被顾渊看透了一个彻底,惊讶中犹如被泼了冷水,他垂眸,不禁想。
原来,他才是自大。
在这里又有什么可以瞒过顾渊?
那只猫妖能活着藏在藏经阁,无非是顾渊没有出手彻查,因为不在意,因为事情还没有超出他的掌控。
陆寒云一阵心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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