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钧!你以为我不敢么?”陆寒云眼中果真泛起杀意,指上掐诀。
“我就算今日处决你,那也是你咎由自取!”
寒光一闪,落霞剑便落到了他的手心里。
他剑指着墨钧,手腕颤动险些握剑不住。
墨钧扯开一边的嘴角笑着问:“你今日杀我,师尊见我尸首,陆寒云,你又打算怎么面对师尊?”
他不躲不闪,只是戏谑地看着剑尖靠近了他的脖颈,凌厉的剑气已经划伤了他的脸,刺目的血明晃晃地勾在脸边。
陆寒云几乎被怒气冲昏了头,执剑的那一刻心里甚至期待着能刺穿对方的脖颈,杀了墨钧。
杀了他!一切就还有回转的余地。
陆寒云鬼迷心窍地又施力试图将落霞剑推近了几分。
“寒云!你在做什么!”
然而,一道清冽的女声传来,白影掠过,陆寒云手中剑瞬间被挑开,连带着人也被击退几步。
陆寒云脚跟抖了抖,站直身。
单映雪横在两人中间,有些难以置信地问:“寒云,你要杀他?”
瞧见眼前站着的人,陆寒云自己也有些恍惚了,他抬眸怔怔地看着师姐,才惊觉自己又着了墨钧的道。
或者说,墨钧从一开始便是有备而来。
以墨钧那金丹期的修为,他怎么可能一掌将其打伤夺剑占据主导地位,只不过是故意做戏出来看罢了,而单映雪是不渡峰的大师姐,刑堂长老的弟子,墨钧做给她看是最合适不过的。
“师姐小心!”墨钧已然换了一副面孔,面露急色:“师兄他已经被妖人蛊惑!放出了寒池的妖物,被我发现后还想将我杀人灭口!”
单映雪讶然,脸上神色陡然一沉,她看向陆寒云问:“可有此事?”
陆寒云举起的剑骤然垂落在一边,他定了定神,脑海中却是风雨大作,就单凭他方才剑指墨钧他就知道,自己这次大概又是洗不清了。
他又输给了墨钧。
陆寒云喉间泛苦,嗤了一声。
“寒云,你怎么了?”单映雪见他一副沉默的苦态,便问道,“你这几日可是去了寒池?那里头的狐妖最是喜欢蛊惑人心。”
单映雪怀疑陆寒云被妖邪附体,手中的剑未曾松懈,可是走近了些她才将这个猜想给排除了,周围还有顾渊余留的灵气,没有妖邪能有可乘之机。
陆寒云垂下头:“师姐,我没有做背弃同门的事。”
“你受伤了。”
单映雪的视线落在了陆寒云血糊的手背,眉头一皱。
“师姐……”墨钧咳嗽一声,血从口中吐了出来,他欲拦住单映雪:“别靠近师兄……危险!”
单映雪回过头,便见墨钧脸上刺目的伤痕,她只好转过身伸出手扶了对方一把,手指探过他的脉象,顺带给他渡了些许灵力。
墨钧捂着胸口,一股暖流涌入体内,他脸色缓和了几分。
好在伤势并不重。
单映雪凝重的脸上终于松了一口气,她纵然想寻找理由为陆寒云开脱,但是事实摆在眼前。
墨钧身上还有陆寒云残留的灵气。
墨钧受伤是真,陆寒云持剑是真。
她看着长大的师弟,眼底的杀意也是真。
单映雪叹道:“寒云,无论如何,你不该对自己同门出手,平日里任性可以,但这是宗门大忌。”
陆寒云静静地看着单映雪脸上有些失望的眼神,内心一默。
剑与人心,他两者皆失。
陆寒云抬起黑漆漆的眼,不再隐藏自己眼中的敌意:“他该死。”
单映雪一怔,未曾想会从陆寒玉口中听到这般生冷的话:“寒云?”
“师兄……”墨钧面露苦色:“师姐在此,你也要置我于死地么?”
陆寒云淡漠道:“那不若,你自己去死么?你要是自戕,我倒也不必亲自动手。”
“寒云!你怎能如此……”单映雪眼底失望更重,肃然加重了语气,“你与墨钧是师兄弟,这样的话不可再说!”
陆寒云只问:“师姐,你信我么?对他,我问心无愧。”
墨钧立即回道:“师姐,师兄既然不顾同门之情,那我无话可说,只求能得一个公道。”
“公道?”陆寒云讽刺地笑了:“墨钧,你也配提这两个字?”
“师兄……”墨钧眼神受伤,少年脸庞陡然苍白看着好不可怜。
“够了!”单映雪斥了一声,拧眉沉吸一口气开口道:“你二人无须多言,随我去刑堂讲清前因后果,孰是孰非自由刑堂长老定夺!”
第2章 劫应生
不渡峰邢堂,陆寒云可是这里的熟客。
宗门内那列下的条条框框他都犯了个七七八八,邢堂由三长老管辖,他白胡子花花总是和陆寒云干瞪眼。
自陆寒云步入宗门后,他头发也慢慢灰白了,陆寒云作为剑尊的弟子不能直接动手,骂人也得注意分寸,这么一个烫手山芋却总是上刑堂,反倒成了他的苦差事。
“陆寒云!又是你!”
按往日流程,三长老多半会训斥两声,然后转头传信给顾渊叫他来领人。
顾渊其人,算不得有多清闲,但是他次次都是会亲自到场将陆寒云带走。
虽是触犯了条例,顾渊也没有因此罚过陆寒云,每每将他带回上清峰然后便叫厨子给他做顿喜欢的吃食,顾渊不食人间烟火已有千年,但是收了陆寒云之后,峰中就多了一些生气,他会陪着陆寒云一块儿就食,甚至还能入庖厨。
陆寒云一直也未犯过大错,无非是带着别峰的弟子玩闹,逗火了别家的灵宠,最大的不敬就是拔过各大长老的胡子,不过那也是十多年前的旧账,任谁都会看在顾渊的面子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深究。
只不过和现在这般境况不同。
“陆寒云!”三长老又呵斥了一声。
“在呢。”有些走神的陆寒云立马抬起头应了一声,随即在三长老肃然的注视下和墨钧面对面站在了审判台上。
“还不放下剑。”三长老比以往怒气更重了几分。
陆寒云轻轻答:“放不下。”
三长老瞪着他:“陆寒云!你不要太放肆!你知道你现在在哪儿么?这里不是上清峰!”
“知道知道,这里是最最公正的不渡峰。”陆寒云脸上露出一个笑脸:“不渡峰一不渡行罪之人,二不渡可悲之人,只管公正刑罚,长老,我说得对么?”
巍峨的符文巨石之下,他却没一副正经模样,反而像是在刻意作对。
三长老已然到了发作的边缘。
但是陆寒云却毫无收敛,笑嘻嘻地问:“长老,可以开始了么?我等得都手酸了。”
“寒云!”单映雪见状皱眉提醒:“听我师父的话,不要任性,快把剑放下!”
一旁的墨钧也接了话:“师兄,刑堂堂规第二十三条,上审判台者须得两手扶风,持利器者,皆是不敬。”
陆寒云过分的笑容才稍稍收敛一些,只道:“师姐长老,我是认真的,这剑,我真放不下。”
天地良心,他可真没有故意和长老作对,落霞剑不知道怎么着好像黏在他的手里了一样,他偏是松不了手。
陆寒云仰天叹息:“要不,您自个来把剑取走?这剑好像不想离开我,兴许过了脏手,现在太喜欢我这个主人了。”
他低头扫了一眼,藏匿在袖中的手臂已经麻木,手背上几乎看不到皮肉,上面是剑气割开的创口,反反复复伤在相近的位置。
隔了这么久,他仍是会被剑气所伤。
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陆寒云脸色有些发白,自嘲一笑。
“陆寒云!”
三长老已然动怒:“刑堂不是供你玩笑之地!”
陆寒云没搭理,他低着头晃了晃腿,眼底有些颓废,他既不想看老头吹胡子瞪眼,也不想看见墨钧那张脸,他甚至不想看到他师尊顾渊。
“你!”三长老的老脸都气紫了。
陆寒云却玩世不恭地吹了一口气:“那长老要罚便罚我罢,长老是打算仗刑,还是鞭刑?只要您下令我就都受着,可行?”
陆寒云说得轻松,可是轻谈刑责,于三长老而言最为忌讳。
“陆寒云!你还不知悔改!好!我今日就越俎代庖!先替顾上仙管教管教你!”三长老忍无可忍气得发抖,提着浮尘便朝着陆寒云飞身而去。
“冤枉啊!”陆寒云脸上无辜:“我句句真心实意,只是长老你太古板了才会觉得我这是目无尊长。”
等到三长老近身时,陆寒云立马后撤一步:“长老,你下手可要轻点!”
那浮尘揍的滋味可不好受,别看只是一担子白毛,可上面设了专门惩戒人的咒印,落在人身上和戒尺没什么两样,陆寒云曾被三长老追着绕着整座不渡峰跑了一圈,记忆颇深。
三长老心中也是惊奇。
陆寒云这小子最怕疼了,却站直了只用手护住了自己的脸,居然没有嚷嚷着去躲去跑,装乖卖巧。
他飞向审判台,不禁眉头一皱,这次他决意不会手下留情,挥出去的浮尘没有收回来,只不过三长老在靠近陆寒云的那一刻就被外力给弹开了。
一道玄光打下,不足伤人却是警示,巨大的威压迫使他退开数米,余波一消,三长老这才顿住脚步,收起拂尘摇头直叹,目视前方作礼。
空中荡开气云,白衣一落,连带着陆寒云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在过去,他实在跑不动的时候,顾渊也是如此从天而降。
陆寒云下意识想要逃避,他故意垂下了脑袋。
墨钧则恭敬地唤了一声:“师尊。”
只见顾渊踏风而至,稳稳地落在陆寒云的跟前,手臂微微一挡:“长老这是何故?”
他斜睨着三长老,似雪一般素净的仙人,眉眼间酷似无情,少许愠怒在脸庞上化开,叫人不敢直窥。
顾渊衣袍上沾染了一些血气。
那是大妖的血,像是泼墨一样零星落在白衣上,胜似碎雪中的红梅。
单映雪躬身行礼,尊称一句:“上仙。”
顾渊微微点头:“我已将寒池封印加固,可是弟子却被带到了这里,出了何事?”
三长老只道:“顾上仙就算不来,我也是要唤人去请的。”
闻言,顾渊回身看了陆寒云一眼。
陆寒云不敢与之对视,那师尊二字更犹如哽在他的嗓子眼,咽不下,也吐不出来。
他心是慌的。
这是护了他数十年的师尊。
他师尊顾渊是何许人?宗门大能举世无双,皑皑白衣,是谪仙一般的人物。
从前,顾渊就是他底气,作为宗门之首的徒弟,陆寒云就算在外面闯荡,修仙道友没有谁不对其礼让,他拿张传音符叫声师尊,无论何时何地,顾渊都能从天而降。
顾渊偏心于他,陆寒云也是知道的。
只是现在顾渊已经有了另一个徒弟,墨钧。
陆寒云深知,他这师尊道心稳固,喜欢惠及众生积善行德,是一个不折不扣值得尊敬的上仙,而他自己不过是芸芸小人物中的一员,换做任何一个人当了他徒弟,顾渊大概都会护短。
人人都道墨钧未来将会继承顾渊的衣钵,在顾渊飞升之后执掌归元宗。
在陆寒云看来,也是如此。
顾渊眉头微微一蹙,而后道:“我弟子有伤,我想先带他回去疗伤,其余事稍后再谈?”
“顾上仙!这恐怕不可。”三长老头摇头拒绝:“这寒池一事,门中弟子死伤数十人,得明了之后,若是陆师侄无罪,他才能走。”
顾渊便问:“此事与寒云有何干系?”
三长老低着头,侧身让路:“顾上仙既然在此,自然可以主持公道。”
“长老能断清是非,我无异议。”刑堂在宗门建立已有千年,赏罚分明,恪守公道,刑堂审判,顾渊也没有插手的理由,便按照礼数落座一旁。
三长老点了点头。
他回过身一摆浮尘,扬声问:“陆寒云!放出寒池妖物,残害宗门弟子,其罪一,可认罪?”
陆寒云扬起下巴,淡淡道:“不认!”
见其态度,三长老竖眉直怒:“在你师尊面前!你还不认错么?”
陆寒云而后道:“与师尊无关,我不认。”
座中的顾渊神情也是稍稍一变:“此罪责,有什么可以指明是我徒弟寒云所为?”
三长老答:“顾上仙,你的另一位徒弟墨钧,就是人证。”
“陆寒云做错事还不知悔改,妄图残杀同门掩盖罪证!更是我徒弟亲眼所见!”
单映雪立即回道:“上仙遣送弟子后,我便去寻寒云了,当时我见寒云要杀墨钧是真,其余的,弟子不知。”
“这是你说的?”顾渊这才看向墨钧。
墨钧在顾渊的注视下抬起头:“回师尊,确实乃为弟子所见,只是依弟子看,也并非全是师兄之责,或许是有妖人蛊惑!我见师兄身边似有催日阁中的魔修,只是没来及禀告师尊,这也是我之过。”
“摧日阁的人各个习的都是邪门歪道。”单映雪若有所思:“那魔修保不准有什么可以迷惑心智的秘术,寒云……修为不高,被迷惑在所难免。”
三长老扭头问单映雪:“那他对自己同门出手的时候心智可缺?”
“寒云他……”单映雪迟疑了。
三长老道:“如实回答便是!”
单映雪无奈答:“并无。”
闻言,三长老对陆寒云厉声追问:“那你想杀墨钧,可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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