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抒摇摇头,“没。”
他有些欲言又止,他也不好意思说他做了个噩梦,把他吓成了这样。
可是他在梦中梦见了老板娘。
他老板娘被人给杀了,尸体便那么僵硬地立在院子里,她还哭着求他救救她,可她一动,她的头颅便一骨碌从脖子上滚到了地上,那双眼睛还睁得大大的,死死地盯着他看,嘴里还念念有词说让他陪她下地狱,去帮她暖床。
他一下楼还没有走进院子,便在门口看到了老板娘那个死状,和自己昨夜梦中梦到的一模一样。
他被吓了一大跳,右手捂着胸口,左手也死死撑在门上。
他此刻的腿已经彻底发软了。
究竟是什么原因?
为什么会梦到死去的老板娘……
叶抒咽了咽口水,强压下心中的恐惧与不安。
赵缚扶着他,略显关切地问道:“你还好吗?”
叶抒仍旧是摇头。
他平复了好一会情绪,这才缓缓走进院子里。
这会院子里已经围了不少旁观者,都是昨夜入住的那些房客,叶抒在人群中四下寻找,“老板和客栈那些伙计呢?”
“没见到。”其中一个看热闹的男人说道。
“是谁第一个发现尸体的?”叶抒又问。
方才说话的男人摇头表示不知道。
赵缚看着他问了一圈,也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他不禁感到好笑,这种时候,谁会愿意站出来啊?这可是一桩命案,可住在客栈里的都是要急着赶路的人,谁会愿意扯上这种麻烦事?
也就只有叶抒这个蠢货了。
赵缚在心中暗暗吐槽叶抒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院中的众人纷纷侧过头望向客栈门口,只见有些驼背的老板正领着官府的人往这走。
原本聚在院子里的人瞬间炸开了锅。
而官府的人动作也极快,先是表明了他们的身份,紧接着为首那位官爷便不问缘由,直接将所有人都给带走了。
衙役们走到赵缚和叶抒面前时,赵缚有意无意地,将怀中那枚从追杀他的刺客身上,扯下来的令牌给露了出来。
可惜那人压根就不识货,该怎么抓别人,就怎么拷走了赵缚。
赵缚:???
不是,他是眼睛有什么毛病吗?那令牌他都差给拿出来举手上,贴他脑门上了,他装没看见?
花会谢,他也会谢啊!
赵缚一脸幽怨地盯着为首的那位官差。
“给我松绑。”他声音里夹杂着愠怒。
那官差也是个有脾气的,直接将手中的佩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怎么个事?”
叶抒见状直接冲了过来,挡在赵缚身前。
“你又算哪根葱?”官差哼道。
赵缚用手肘撞了撞叶抒,“我自己可以处理。”
随后他便和那名官差走到了一旁,他用眼神示意他看向自己藏在袖子中的令牌,咬牙切齿道:“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清楚。”
他这话说得不算太大,周围的人,乃至叶抒也没有听清他和官差交谈了些什么,只知道方才还不可一世的官爷,立马就在赵缚面前认了怂,不仅亲自给他松了绑,还同他赔着笑脸,点头哈腰。
赵缚活动了一下手腕,指了指站在不远处,一脸担忧地望向这边的叶抒,“他也是我同僚。”
“小人马上就去给那位大人松绑。”官差连连点头。
“我们奉太子之命前来执行秘密任务,你最好不要暴露了我们的身份,喊我和他公子便可。”赵缚嘱咐道。
他暂时还不想让叶抒知道他的身份。
“是是是……公子身份特殊,小人一定不会走漏了。”
他在赵缚面前谄媚完又跑去亲自给叶抒松了绑,顺带还将车夫也松开了。
明明他们已经可以从这起案子中脱身了,可叶抒却仍旧固执地想要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同赵缚解释道:“我昨夜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噩梦……”
赵缚冷静地解释道:“梦只是因为你自己的恐惧而产生的幻觉。”
“可她这种死法很蹊跷,若这真的是某种献祭仪式,那么我作为江湖中人,是一定要管的,江湖好不容易平定下来,已经容不得第二个万兽盟了。”
赵缚的耐性也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他由衷地忍受不了这样博爱又自以为是的叶抒,什么都要插一脚,可他明明只是一个空有武力,没什么脑子的莽夫,就凭他能破什么案子?
“叶抒你还是三岁孩童吗?”
就连三岁孩童都要比他信守诺言。
明明就答应了他要送他去剑南道,可路途中发生任何事情,都能吸引他的注意力,无论什么事情都能排在他的前面。
叶抒被他这话问的有些懵,但反应过来后便明白了,他生气了。
他自知理亏,只好软下了语气哄道:“一个时辰可以吗?”
“我一定不会耽误你很多时间的,我只是想要知道她的死因为何。”
赵缚盯着他看了许久,最终还是不忍心继续拒绝他。
只能梗着脖子,佯装生气,“那便一个时辰,不论结果如何,我们都得走。”
叶抒应了下来。
他们赶到官府时,老板娘的尸体已经摆在了公堂上。
坐在堂上的青天大老爷一副没睡醒的模样,连头上的乌纱帽都是歪的。
他眯着眼睛,拍了拍书案上的乌沉木,“堂下何人?”
客栈老板和两个打杂的伙计们一一道来,随后又说起了摆在地上那具尸体的身份。
老板哭着求官府给他一个公道。
而那位穿着官袍,戴着乌纱帽的老爷,压根就没有听他们说了些什么,抬头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师爷,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老板,讪讪道:“退堂退堂,明日再审。”
见状,叶抒气得脸都绿了。
旁边凑热闹的路人看他这样,便好心地给他科普了起来,“咱们这位官老爷能上堂就已经很不错了。”
“为何这么说?”
“他这顶乌纱帽都是花钱买来的,这种草包,自然是不会断案咯。”
花钱买官当,是当今大雍的特色,早些年四处战乱不断,国库空虚,可灾祸不断的荒年又根本收不到几层税,于是一些朝臣们便将主意打到了富商巨贾们身上。
士农工商,商最轻贱,能有这种当官的好事情,他们自然是一万个愿意,于是便有了花银子竞拍官职的场面。
而如今的华县县令便是这么来的。
“我们该走了。”赵缚抬头看了看日头,提醒道。
叶抒站在那没动,只是死死盯着那具盖着白布的尸体。
第29章 偷盗也砍头?
方才那位给叶抒他们科普的路人大哥临走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叹声道:“习惯就好。”
“那些人会怎么样?”叶抒指着跪了一地的涉案人员问道。
“咱们华县这小地方,哪有那么多监牢关押嫌犯,凡是涉事者全都砍了。”
叶抒不可置信地问:“全砍了?”
“被人冤枉了也砍吗?”
“我不是跟你说了,他那官都是买来的,哪会断什么案。”他顿了顿,凑到叶抒身侧又道:“早两年他刚来任职的时候,我们这边还挺乱的,发生过几次命案,他一开始也只是想着先关起来,但监牢不够用,牢里那些犯了错的囚犯,全给拖出来砍了。”
“没想到效果出奇的好,自从他上任以后,咱们这连偷盗都少有了。”
“偷盗也砍头?”
“啥错都砍。”
叶抒又回头看了看跪在那,等候听审的十多号人,“你们这刽子手的刀……”挥得还挺勤。
他表情扭曲地接话:“早都钝了,好几年没砍过人了,一来就来个大活。”
等人群散去后,叶抒还未开口,赵缚便主动拉着他说道:“明日再走吧。”
说到底他作为皇嗣,是应该为帝王所犯下的错误而承担后果的。
对于他这个决定,叶抒有些发懵,“什么?”
待他反应过来时,赵缚已经走出去好几米了,叶抒连忙追了上去,询问道:“你是打算留下来,查清楚事情的原委吗?”
赵缚没有再答,只是往外走去。
虽然宫里的嫔妃们为了争宠,也会使用一些低级的巫蛊之术,像用针扎写了生辰八字的巫蛊娃娃之类的,但像客栈老板娘这种献祭的死法,他还真是从未见过。
一时半会的,他也没什么头绪。
叶抒见他步伐坚毅,也信心十足地摩拳擦掌,想要大干一场。
他问:“我们现在是去哪?”
赵缚瞥了他一眼,语气淡淡道:“吃早饭。”
少爷果然是少爷,从不饿着肚子查案。
-
吃过早饭后,二人便起身前往昨夜留宿的那家客栈。
按照华县县令的行事作风,断然是不会留老板娘的尸体在衙门里过夜的,所以客栈老板便只能将尸体拉回去。
他们现在要做的便是先验尸,只有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他才能从中抽丝剥茧,找到破案的线索。
客栈开得偏僻,二人从官府步行回去,花费了不少时间,期间叶抒还在路上跟人聊了不少八卦。
据说他们留宿的那家客栈,以前也是江湖侠客们常打尖住店的落脚点,后来不知怎么了,自从入住过一队运镖的人马后,那家客栈便开始邪乎了,而那运镖的一队人马,全都在一夜之间,悄无声息地失踪了。
后来也有人不信邪,特意入住想要探查情况,可是不仅没有查明真相,反而把自己给搭进去了,因此那家客栈也就没落了,辗转了好几手,直到今年年初才重新开业。
结果开业不到一年又出事了。
听人说,是因为当初那队运镖的人不老实,帮别人运了一颗人头,那鬼魂留在了客栈里,这才出现了问题这么多倒霉的事情。
今日也有不少围观的群众得知是“有间客栈”出了命案,纷纷表示这是亡魂索命。
可亡魂索命也不是无端残害他人性命,总得有个由头不是?
那这几年里死去和失踪的那些人之间,都有什么联系呢?
叶抒想了一路,想破头也没理清楚这其中的关联。
赵缚也抿唇一言不发。
“我们……”
叶抒话还没说完,便被赵缚及时打断了,他用眼神示意他,角落里有人正在监视和偷听,并小声同他耳语,“别乱看,入夜后再寻机会。”
提醒完叶抒后,他便大手大脚地取下腰间鼓鼓囊囊的钱袋子,扔到他怀里,“再去续一晚上。”
那语气和动作,简直像是一个挥金如土的纨绔公子哥。
叶抒眯起眼睛看了他几眼,将赵缚扔给自己的钱袋好好收了起来,拿着自己那散发着穷酸味的补丁钱袋走进了客栈。
他进去时,老板正背对着他,手中拿着一块破抹布,在酒柜上擦拭着,叶抒想着他这刚死了媳妇,心中大概也是很难过的,语气也不由得软了几分。
“老板……”
可他话还卡在嗓子眼里没说完,老板便转过了身来。
他脸上哪里还能看出一丝一毫的悲伤?
简直和今日在公堂之上那哭得不能自已,恨不得跟着老板娘殉情而死的老板毫不相干。
……
“这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老板脸上挂着一抹笑意,只是这笑意并不达眼底,在他饱经风霜的脸上绽开,反而显得有些瘆人和诡异。
叶抒舔了舔唇瓣,掏出二两银子,拍在桌上,“两间房。”
“好嘞,客官里面请。”老板笑着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转身又对正在擦桌子的小二说道:“小曹,你带这两位客官上楼。”
店小二立马放下了手中的动作,领着赵缚和叶抒往二楼走去。
他们踏上楼梯的前一秒,不约而同地听到了身后咯咯的怪笑声。
可叶抒一回头,那笑声便立即停止了,偌大的客栈里只剩下老板一人站在那,他将食指咬在嘴边,眼神一直瞟向他们。
冬日的阳光并不好,天阴沉沉的,刚过晌午,便有了几分入夜的意味。
发生了这般轰动全县的命案,这家客栈自然没什么人愿意来住了,除了几名不知情的,赶路的外乡人,在刚入夜时,冒着风雪,风尘仆仆地走进了这家客栈里。
彼时叶抒和赵缚正坐在一楼的大厅里喝酒吃肉。
见到有新面孔进来,客栈老板和两个店小二纷纷露出了诡异的神色,但这种不和谐的情绪收敛得很快。
那几名赶路的外乡人一开始听到入住的要求和房钱时,也都不能接受,可是如果不住的话,方圆几里便没了落脚的地方。
他们咬咬牙,几人东拼西凑的,凑出来三间房钱。
叶抒心善,见他们实在是窘迫,便热心肠地喊着他们一同过来,吃些热食垫垫肚子。
一开始那三人还有些拘谨地拒绝,可见到他们桌上香喷喷的肉片时,又都垂涎三尺。
叶抒笑了笑,“坐下一起吃吧,我们点得有些多,也吃不完。”
听到叶抒这样说,那几个少年也都放下心来了,三人手忙脚乱地坐了下来。
在他们伸手想要去夹碗碟中的肉时,赵缚直接用筷子敲在了他们的手背上。
第30章 撒娇
他面不改色地说道:“吃些素食,更容易睡着觉。”
叶抒不理解他为何要这样,但他相信赵缚也不是缺这几块肉的人,于是他打着圆场道:“这个……这个肉吧,它不太好吃,不然我们喝点热酒暖暖身子!这个清炒藕片也挺好吃的,花生米也香。”
三人面面相觑,但好在有叶抒活跃气氛,一顿饭下来,大家也都还算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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