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跟过来了?”黎止觉得好笑,捏了下抱住自己腰侧的手。
谢时宴视线一直落在食盒盖子上,闻言道:“睡着了,睁眼的时候没看到你。”
黎止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手背:“快好了,吃点东西再睡。”
谢时宴嗯了声。
温热的呼吸一下一下扑在颈后,略略有些痒意。
黎止侧过身,短短几息之间,这人已经再次闭上了眼睛。
“小可怜。”忍不住轻声喃了句,黎止抬手摩挲了一下他的脸颊。
被自己喂了这么久,也没见胖上多少,下巴依然是尖的。
黎止有点不忍心叫醒他,于是便先把人抱回床上,而后才折返回来取食盒。
谁知待他进卧房的时候,谢时宴再一次醒了,正坐在床边准备走,见他进来,眸中还有些茫然。
黎止放下食盒:“这么快就醒了?”
“睡不踏实,一直半梦半醒的,你把我放回来的时候就醒了。”谢时宴道。
黎止先给他盛了碗汤:“昨晚同我一前一后回来,一分开你就去找罗老板了?”
谢时宴捧着碗吹了吹,道:“是。而且很巧,我去的时候刚好看到崔大在找罗老板问价。”
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难怪他昨晚在风雨殿能这么笃定。
鱼汤几乎已经煮成了奶白色,开锅前又撒了把小米辣在里面,很提鲜。
谢时宴一抬头,见黎止挑出了最软嫩的鱼腹,夹进了自己碗里。
他尝了一口,有些惊讶道:“这味道怎么…”
“在春玉楼的时候看你好像还挺喜欢。”黎止眼里漫上笑意,“怎么样,是不是我做的更好吃?”
谢时宴很大幅度地点了点头,随后他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了两枚同心佩。他解下其中一枚,然后低下头,似乎是在黎止腰间比划了一下。
“温晶玉打的,听说对修真之人有益处。”
黎止接过仔细瞧了瞧,灯下玉色通透,质地温和,入手就不是凡品。
“哪来的?”
“罗老板那,他是从过路的商队手里进的,有一阵子了,一直没遇到合适的买主。”
谢时宴像是第一次送出去什么,脸颊染上淡淡的绯色。
“你除了储物袋以外什么都不戴。”谢时宴正好就坐着的姿势抬起手,“我系。”
不同于这个年纪的男子,恨不得在身上挂个十块八块玉佩彰显“过人之姿”,黎止嫌啰嗦,腰间一直空空荡荡的。
黎止心情颇好地看着他:“以后别人问起来,我就说第一次戴是道侣送的。”
他话里带着笑意,谢时宴的动作却顿了一下。
“哪有。”他道,“储物袋不也是送的。”
黎止沉默看了他两秒,从话里听出点其他的含义。
“连提两次了。”黎止低下头凑近他,“怎么,吃醋了?”
谢时宴瞬间脸红了红:“杜蒙是我的好友,再说他已经有了道侣,我自然不会怀疑什么,只是这绣样……”
还真是在意这个,黎止“嘶”了一声。
他忍不住伸手捏了下谢时宴的脸:“想什么呢?这绣样是因为刚好赶在七夕前拍来的,所以才是一对鸳鸯。至于教他炼器,你猜夏天那会儿,我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外门弟子的住处?”
谢时宴愣了一下:“难不成…”
“原本是想去看你的。”黎止道,“不过你当时已经搬进昭羽峰了。他当时太危险了,差点炸炉。”
谢时宴后知后觉,想起自己方才的模样有点不好意思,埋头给同心佩又打了一圈结。
黎止:“那么在意这个?回头我给你做只一模一样的。”
谢时宴:“我不是…”
“放心。”黎止道,“这个品阶不算难。”
谢时宴抿了下唇,没再拒绝。
因为身为大弟子的缘故,他很少显露出私心来,在黎止的记忆里,这还是第一次。
最初担心两人身份的差异会让谢时宴感到不安,于是黎止总想多照顾他一点,而现在谢时宴已经完全习惯了同他亲昵。
这同心佩样式太过明显,两人不能都戴出去,但现下只有他们两个,谢时宴便给自己也先系上。
大不了等明早再摘。
“新年夜宴之后还有什么安排?”黎止问他。
谢时宴想了想:“往年都是弟子们自己组织,夜宴多半我也要在场,后面的去瞧一眼就行。”
夜宴时昭羽峰不少弟子都会候在一旁,只能等结束再聚,左右都要守岁,不耽误这一会儿。
两人窝在一起,黎止声音放低了些:“累不累?要不等除夕过了也一样。”
谢时宴:“没关系,天亮前回来应该不会耽误什么。”
果真是异地恋。
黎止一只手卷着他的发丝,有点无奈似的笑了两声。
谢时宴却不知道在想什么,张了张口没说话。
黎止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他。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谢时宴道,“总感觉有些不安…方才说是睡着了,其实也是半梦半醒,莫名心慌。”
“不止你。”黎止目光放远了些,“魔修不安分,尤其出了活尸以后,这一战迟早要来。”
他拿过谢时宴的手腕试了下脉搏,除了乏力外倒没有别的。
封印也有日子没再检查过,上一次还是在秘境中时。
黎止本想再试一试他的灵脉,却见谢时宴已经靠着自己昏昏欲睡。灵脉不比脉搏,想想上一次的反应,这时候探入,很可能搅和得他俩都一时半会儿睡不着。
算了,前面的剧情都已经完全乱了,没道理魔族血脉就要按照书里的时间暴露,想来应当没什么大事。就算有,有自己第一时间过来应当也无大碍。
“你连着几日没休息过,也是太累的缘故。”黎止用毯子把谢时宴卷起来,“别想了,等过完这个年再说。”
两人没多少休息的时间,第二日一早宗门便传来消息,灵泽谷的人已经到了栖云城。
第62章 灵泽
不同于出云宗还会开设学院, 定期去人界招收有天赋的孩童入门。灵泽谷人人数不多,以驯养灵兽闻名,往往十几年才会收入一批新的弟子,除此之外同人间界几乎没什么交集。
黎止原本想挑个角落的位置站着, 然而他现在声望不比从前, 在一众弟子的期待的目光中,硬着头皮来到了最前方。
同昭羽仙尊就隔了两个身位。
灵泽谷的人还没到, 黎止以袖掩唇, 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此刻他的状态就如同周一早晨开会, 人到了,但是意识还未清醒。
不过显然, 最辛苦的人还不是他。
谢时宴站在昭羽仙尊旁边,黑色披风系在身上,衬得皮肤瓷白。他身姿笔挺,双眸很亮, 看不出一丝疲态。
和前一日晚上粘在他怀里迷迷糊糊的样子截然不同。
但想到那是只有自己才能看到的一面, 又透出些别样的兴味来。
然后黎止又打了个哈欠。
没办法,谢时宴睡了以后他自己反而睡意全无, 就这么瞪着眼睛到后半夜。
又等了差不多一柱香的时间, 远处的空中才隐隐有了些动静。
最前方是四只虎头斑纹瑞兽开路,后面则跟着一只巨大的、形似白泽的神兽。
晴空之下, 四只灵兽仿佛踏云而来。
到了昭羽峰后,众人才看清, 灵兽的背上是有人的。
最先下来的是个长发束起的俊朗青年, 随后接连几个弟子打扮的人也下了坐骑。然而几个人并没有先行, 而是在原地行礼, 安静等待。
白泽兽落地后发出长长的嘶鸣, 仿佛些躁动似的,最外侧的弟子下意识退开了两步。
后方伸出一只手落在他头上,很随意地拍了两下。
品阶高到令人望而却步的神兽,被这一个动作就安抚了下来。
随后,从它身后缓步下来了一个人。
寒冬腊月,这人只穿了一件暗紫色的长袍,额前碎发长得几乎快要盖过眼睛,显得气质有几分阴郁,露出的下半张脸看起来却很年轻。
先前下来的几个弟子纷纷低头行礼,模样看起来很是恭敬 。
这人抬了抬手,算是回应。
昭羽仙尊率先上前一步:“衡若圣尊。”
衡若圣尊也简单示意了下:“昭羽仙尊。”
两人简单寒暄了几句,基本都是昭羽仙尊在问,衡若圣尊在答。
画面看起来很和谐,不过落到黎止耳朵里,他总觉得衡若圣尊的话语间,有种耐着性子的强行感。
好在昭羽仙尊也能听出来,他笑了下:“灵泽谷众位远路而来,辛苦了。外面冷,先随我进去吧。”
几人纷纷进了风雨殿,黎止错后半步,看着谢时宴带人去端事先准备好的茶水。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自己慢这一步,衡若圣尊似乎也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黎止没觉出什么,正想也跟进去,却见衡若圣尊依然没动,长发下那双眼睛似乎还紧紧盯着他看了一会。
最前方的昭羽仙尊也像是察觉出什么,转过头来。
黎止挤了个笑容出来,唤了一声:“衡若圣尊。”
没想到衡若圣尊竟然真的点点头,然后开口问他:“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黎止:……
他困怠中脑子的第一反应,因为以前没来过。
昭羽仙尊走过来,打了个圆场:“清寂从前不常参与内门的事务,今年还是头一回,圣尊没见过很正常。”
衡若圣尊一字一顿,重复了一遍他话当中的两个字:“清寂?”
眼见周围的人全都看过来,气氛一时间有点僵硬,黎止勾了下唇,半开玩笑似的朝昭羽仙尊道:“圣尊兴许第一次见过我,瞧着眼生需要多看两眼。”
“不。”衡若圣尊打断他,“是瞧着眼熟。”
黎止一愣,连昭羽仙尊眸中都带了几分惊讶。
然而衡若圣尊却没有再继续,只是又打量他两眼,才仿若无事似的道:“走吧。”
因着他这莫名其妙的举动,黎止先是被凌雪仙尊悄悄拦住,接着又被威严道长盘问了几句。
直到谢时宴带着弟子们都端好茶来到门口,几人才佯装无事的进了风雨殿。
茶叶很名贵,还是雪山冰川泡的,其他人都在小口啜饮,只有黎止暴殄天物,一连灌了两杯。
谢时宴的位置离他不远,还真给他添了两次。
频频有弟子朝他们的方向看,谢时宴这才停下假公济私的行为。
黎止也放下茶杯,连带着安抚了一下受惊的心脏。
也对。
清寂仙尊的记忆里看不出什么,那也不是没有见过衡若圣尊的可能。
黎止蹙了下眉。
万一这两人的确有什么相识的机缘,然而自己现在却完全不认识他…
还没等他细想,就听衡若圣尊问道:“他还是没动静吗?”
那声音里带着些无奈与惆怅,不等黎止细想这个“他”,昭羽仙尊便答道:“圣尊的结界,我们无人能动。”
衡若圣尊沉默了良久。
昭羽仙尊:“您每年都会问一问圣尊的情况,若他出关,想来也会感念的。”
衡若圣尊闻言却是嗤了声:“他?他只会让我操心点有用的。”
昭羽仙尊笑了笑,话中带了几分试探:“衡若圣尊若愿意,其实亲自试一试。修为相同,也许能够进入结界。”
衡若圣尊没说话。
于是昭羽仙尊又道:“曾经您与圣尊年少同游,友谊着实令人艳羡。实在是圣尊闭关的年头太久,我等却无能为力,连里面是个什么光景都不知道。”
衡若圣尊这才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我进不去。”
“早在他闭关不久就试过了,那结界只他一人能动。”
昭羽仙尊似乎没料到,握茶杯的手顿了顿。
衡若圣尊却是浅浅饮了一口,靠到椅背上:“不必急。”
“他进去之前就曾说过,万难之际自会迎来转机。”
“眼看着我们同魔族早晚有仗要打,活尸与慕断一日不除,这天下一日就不得安宁。”衡若圣尊语气很淡,却意外的笃定,“这是出云宗。出云圣尊不会坐视不理的。”
室内一时间寂静无言。
在座的弟子年纪最大的也是十几年前入门,连圣尊的影子都没见过,仅听学院里先生讲的故事,很难想象昔日里的光景。
魔修的事情不是三言两语能议出结果的,于是昭羽仙尊转了个话题,他道:“灵草与灵兽都已经备下,用过午膳就可以去清点了。阿宴,过来。”
“这几日灵泽谷弟子的起居安排都交于你,不可怠慢。”
谢时宴应下。
灵泽谷最先下坐骑的那位束发弟子浅浅一点头,也报了自己的名字。
昭羽仙尊又道:“两日后的夜宴,衡若圣尊还请务必到场。”
*
黎止原本都想好,如果衡若圣尊来询问,他该用个什么理由搪塞。
然而事实上衡若圣尊只有白日里同他搭了话,到晚上后连提都没提过,像是完全忘了这个人。
直到第二日,黎止也没等来衡若圣尊,却等来了昭羽仙尊。
晨光熹微,昭羽仙尊背上笼罩着一层淡金的色彩,配上他那副君子端方的姿态,还真有几分谪仙的模样。
黎止被搅和得没回笼觉可睡,面上还是笑道:“仙尊怎么有空来清寂峰了?”
昭羽仙尊道:“如今刚好衡若圣尊在,我想取些圣尊曾经的法器,兴许能派上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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