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的不是他爸也不是他妈,二人的消息都是一个红圈1,默契惊人地发来了“好好休息多喝热水”,沈无漾点开又关上,再看寝室群,消息已经达到了99+。
三个室友正讨论得激情澎湃,他直接从最下面开始看,一句话立刻映入了眼帘。
【胡彬】:外院有个男生说,当时地里突然长出了一双金色的手,就在他马上要掉到地上的时候,把他给托在那了
沈无漾才想要骂他,紧跟着又刷出了一条新消息。
【阮济安】:别扯,你那太玄了
沈无漾刚想夸他,新消息又来了。
【阮济安】:我朋友在现场,他看见了,他当时掉下去的时候,下面正好有个男生路过,看他好看,就牺牲自己把他接住了
沈无漾一时间不知道如何骂起,当场点出一个表情包发了过去。
【沈无漾】:【等我巴掌到你脸上的时候,我想你就应该知道你说错了什么.jpg】
一个表情,炸裂全场。
寝室群开始了新一轮的咆哮,从推理转成了慰问,让沈无漾很快梳理出了一些信息:
由于案发当时还没到关寝时间,路上不乏行人,导致“图书馆有个男生从上面掉下来了”这件事以一传十十传百的速度迅速传遍了全校。
可惜寝室仨人两个在老家实习一个在城东实习,没一个在学校,也就没一个拥有一手消息。唯一知道的就是他经过一轮检查,确定毫发无伤,因此在学校表白墙上引起了很大的讨论度,好几位自称路人的同学都在上面曝光了自己的所见所感。
【乔柯】:所以你到底是怎么逃过一劫的?
真是个好问题,沈无漾自己也挺想知道。
【沈无漾】:不瞒你们说,我变身了,其实我血脉里有蜘蛛侠的血统,落地的那一刻突然觉醒了,以后我就要去拯救世界了,大家保重
打完这串字他把手机扣过去,并顺道调了个静音。
人有时候需要适当地放下手机,听听身边的声音。从叶砚浓的嘴里,他总算得到了一点有用的东西:
他人下去的时候包连着书一块掉了下去,当场砸翻路过下面的萧淮,一辆救护车把俩人一块送到医院,萧淮左手手臂砸了个骨折,而沈无漾昏了整整一天,如医生所言做了全套检查,发现本人还真应了他这名字,安然无恙。
辅导员昨天在医院待了一天,心情坐了一天过山车 ,待到所有检查结果顺利出炉,今天才去给她家孩子开家长会了。
“你人活着就行。这破戏再也不拍了,出去我请你吃饭,好歹你也是在片场出的意外……”叶砚浓长叹一口气,“你他妈下去那一刻,我心都跟着一块下去了,我真以为你不死也要半残,我甚至都在考虑如何利用我那点粉丝流量和学校堵嘴的硬碰硬,把这豆腐渣工程的事闹上热搜为你伸冤了。”
沈无漾陷入了沉思。
叶砚浓拍拍他肩,郑重道:“别想别的了,再过半个小时就是五点,不出意外的话,你们的敬爱的辅导员吴小琴就会过来,她希望你不要把这件事情对外声张,学校会支付你因此产生的一切相关费用。”
沈无漾朝着外头努努嘴,“包括我的一切费用,那包括他吗?”
“这我还真不知道了。”叶砚浓手指轻绞着她的卷发说:“说起来也怪,你昏着的时候我去跟他道歉了,但他没跟我生气,只让我出来,还不让我离他太近呢……待会儿吴小琴来了你问问她吧,我觉得学校哪怕是出于人道主义,也应该一块赔。”
“那就好。”沈无漾端过旁边的水喝了一口,心满意足道:“吴小琴理论上是来探病的,她肯定不能空手来,正好这屋里一点吃喝都没有,咱学校真是太周到了,瞌睡送枕头,连我醒了要吃水果都能想到。”
如果他早起来一个小时,这屋里是有水果的。但看他很愉快的样子,好心的叶砚浓选择了沉默。
在叶砚浓的不懈努力下,她的波浪卷终于顺利地和美甲上的钻缠在了一起,她开始手忙脚乱地去拽头发丝。
“所以,我的项链去哪了?”
沈无漾话一出,叶砚浓扯头发丝的手就停顿了一下,她警惕地瞧瞧门口,确定门是关着的,这才说:“我看见你的项链发光了,就在你掉到地上的那一下,它在光里消失了。”
沈无漾顿时联想到了镜子里的女鬼,但鬼好端端的抢他项链干什么?这又不是什么值钱东西啊。
“当时我靠在栏杆上,是我面前的鬼把我弄下去的。”他一脸凝重地说,“一定是为了抢我的项链。”
“你有病吧!”叶砚浓双手往胸前一叉,“我弄你下去?你是干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我还抢你项链?不信你出去问萧淮,他绝对也看见项链发光了。”
沈无漾真挺想骂人的。
拧开瓶盖吞了口水,他正色道:“你要相信你自己,你那镜子里面藏着个鬼,真的鬼。”
叶砚浓本来还想笑,但她仔细看着沈无漾的脸,发觉他丝毫没有玩笑的意思。连沈无漾都不笑了,甚至还透露出些许肃穆来,那事情可能的确不太一般。
于是她也笑不太下去了,颤巍巍说:“你别吓我,我那是借来的镜子,还放在我寝室。”
“要不……”沈无漾又想去抓项链,但他再次抓了个空,他的脖子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空荡荡了,就和他的心一样空荡荡。
俩人对视几秒,叶砚浓替他说完了未出口的话,“你明天就可以出院了,要不你先手机看看,约个庙去拜一下吧。
叶砚浓说完就出去打电话了,沈无漾在病床上躺了一会儿,脑子里就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他小时候身体不好,机缘巧合遇见位大师,说他命里缺水,得在名字里加点水,就把他名字的第三个字“恙”改成了“漾”。
大师当时还说,他22岁那年命里会有一劫,但外人破不了,要靠他自己的本事和造化,如果造化到了,问题自然会迎刃而解。
难不成这就是他命里的一劫?
但沈无漾自认没干过什么大好事,连过马路的老奶奶都没碰见过几个,显然积累不了什么大造化,那么他为什么同时从鬼和豆腐渣工程的手下逃出一劫,就很让人惊奇。
确实得找个庙去拜拜,顺带也要问问,他的项链究竟去哪了。
沈无漾的项链其实是有来头的。
他小时候有个金毛朋友,是堂姐在他生日时送他的,他还给它取了个名字叫毛毛。
它命里也有一劫,只不过它的劫来得早,没能跨过去。
毛毛当初进家门的时候只有一丁点大,从闭着眼睛哼哼唧唧,到被沈无漾拿羊奶喂得身强体壮。一路和沈无漾一起蹦到十二岁,就在他十二岁那年,孤身过马路的毛毛不幸碰到一位醉酒司机,在冲向大树的过程中,飞驰着从它身体上碾了过去。
堂姐为了安慰山崩地裂的沈无漾,给他介绍了一家店,把狗的骨灰送到那炼了个项链。他还记得堂姐给他戴项链的时候,温柔地摸着他的头说:“以后它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的。”
沈无漾不太爱回忆这事,因为每次回忆的时候他都哭得很难看,而他不喜欢哭,所以就尽量减少回忆。一感到眼眶开始发热,就立马勒令自己想点别的。
也是时过境迁,连当年送他项链的堂姐都不在人世了。而沈无漾此人毛手毛脚,饭卡一学期能丢三次,但这根项链他从十二岁开始戴,眨眼都快二十二了,楞是一次没离开过他身边,也算是个奇迹纪录。
纪录就是用来打破的,项链躲过了他的人祸,却没躲过见鬼的天灾。
“汪——”
沈无漾正在那回忆,被突如其来的狗叫声吓了一激灵,差点觉得这声音就响在他耳边,但屋里空空如也,连叶砚浓都没有。
“汪汪汪——”
沈无漾真想出去告诉那医生,坠楼也不是完全没有后遗症,看,这不就幻听了吗?
想了想,他觉得自己确实得去说一趟,于是他爬下床站了起来。
他望着空气,很愧疚地自言自语道:“毛毛,对不起,连你最后的东西都没保住,你千万别生气,等我去庙里找找,一定找个高手,把你从女鬼那里夺回来。”
沈无漾揉揉耳朵走到门边,刚拧下来门把手,高昂的“汪汪汪”又在耳边响了起来,出门的时候人一哆嗦,刚好保洁拖完地,他一脚就踩在水上,双脚立马打了个滑,他差点以为自己就要坐地上了,后面突然伸出一只手,将他脖领子拎住了。
第3章 怎么又见鬼了
感谢这只手,沈无漾终于站稳了,他刚想回头道谢,再抬头时眼前走廊又窄又长,不知名的风从手术室门口吹来,吹得他衣服发抖,只见惨白色的灯光半明半暗,打在他身前。
沈无漾在里面的时候听到了外头不少动静,比方有个小男孩正在地上打滚要玩具,他妈在操着一口听不懂的方言痛骂,旁边老头老太太用普通话劝着孩子还小,还有位老板在谈生意,大概是几个亿的大生意,哪怕在人流嘈杂的医院也得争分夺秒。
然而就在他踏出来的一刻,一切人和声音都消失得顺其自然,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就在走廊的尽头,手术室门口,站着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看着也就十岁不到,她浑身水汽,脸上还挂着很多绿色东西,像是苔藓。
只见她的刘海湿答答垂在眼前,眼珠子白得反光,歪歪头,嘴唇咧开,竟然就露出了一个称得上甜美可爱的笑容。
她叫:“哥哥,你帮帮我吧——”
见鬼这事,一回生二回熟,沈无漾压根不需要判断,转身就要往屋里跑,根本忘了自己的脖领子还被人提着,导致他转头时脖子一缩,直接就撞到了身后的人怀里。
鼻尖传来一片温热,是活人的触感,正是随着他这一撞,周围忽然声音大作,男男女女的哭号声音灌进耳朵。沈无漾这才抬起了头,对上了一对幽深瞳孔,很眼熟,他刚见过。
他算是第一次正经看清了萧淮的脸。这张脸很年轻,但毫无寻常大学生的清澈和愚蠢,反而贵气凛然。尤其在近距离下观看,更能看出他眉眼极其精致,透出一股子连蓝白病号服都遮不住的矜贵,只是有几分沉郁——
也是,谁在路上走着走着胳膊就叫书砸折了,谁都得沉郁。
沈无漾衷心感谢这沉郁将他拉回了人世,但他人都没站稳,一声刺耳的嚎哭陡然传入耳朵,他身体一绷,当时就回过了头。
就在他们的几步之遥,另一个男人正对着地上打滚的孩子咆哮:“玩什么玩具?你还要玩什么玩具?你看我像不像玩具!”
而不远处的推车已经盖上了白布,一个女人轰然跪地,“女儿啊……我的女儿啊……老天换我吧,让她活吧……她那么小,她都没看几天人世啊!”
旁边老实巴交的汉子颤抖着扶她,“别哭了,咱别让孩子难过,她是去天上享福了,那病治不好啊,太苦了,是解脱了……”
沈无漾怔愣地看着这一切。
大约是见他站直了,萧淮的也手堪堪从他身上离开了,而沈无漾回过神,突然反手握住他手腕,战战兢兢看向他,“你也看见了对不对?”
萧淮皱皱眉,似是想将手腕抽回来,这一动却叫沈无漾的指尖在他腕上滑了过去,碰到了一颗滑润的珠子。
这是一颗玉珠,用一根红绳系着,碧玉清透,当中隐约有一点暗紫色,在沈无漾碰到的那一刻,忽地感到一股温热力量顺着珠子浸入了自己的手指,瞬间随着血液流遍全身。
像是有什么魔力吸引着他,沈无漾不由得想再碰碰这珠子,萧淮却一把抽出了手,往后退了两步,冷冷看着他,“还没休息好的话,就回房歇歇吧。”
他看起来的确很淡定,沈无漾相信他是真的没见着那小姑娘,尽管这人出现的时间很巧,要是萧淮不从后面拉他一把,他现在是否能全须全尾站在这儿,得是个未知数。
那头的孩子家长还在恸哭,沈无漾听得揪心,他总觉得小姑娘仿佛还在他眼前飘,一切的一切都能表明,百分百不是什么幻觉,他是真的见鬼了。
之前镜子里那位女鬼尚不知道什么成分,但刚刚看见的,绝对是一只新鲜出炉的小鬼。
小鬼说,让他帮帮她。
可他能帮她什么?
人鬼有别,沈无漾半点想不到自己能帮她什么忙,幸好叶砚浓此时从楼梯间疾步而出,手里掂着个不知道从哪来的苹果。见他俩在一起,她也有点意外,先是朝萧淮点了个头,接着拽起沈无漾袖子就往屋里走。
“你跑出来干什么?可消停会儿吧,好歹装个虚弱也行,待会儿跟吴小琴撞个正脸,你这活蹦乱跳的还谈什么条件……”
直到进了病房关上门,她才问沈无漾,“你俩怎么跑一块去了?”
没等沈无漾回答,她就一脸激动地说:“你们是不是准备去告豆腐渣工程了?我觉得是该告,我们是很有正义的新时代青年,绝不能这么了事,不差那两个钱了。加我一个,把我那十万粉丝全活动上,我自媒体有认识的,还可以策划一下方案……”
沈无漾答:“我见鬼了。”
叶砚浓:“什么?”
沈无漾直接把刚才见到的场景给她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包括自己莫名其妙听见狗叫的事,听得叶砚浓连吸冷气。
“说实话,那栏杆到底是本身质量不行还是叫什么东西动了手脚,咱也说不准。我觉得后者可能性比较大。”
现在他并不是很想去找医生了,尽管这是他刚才出门的原因,他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好好在这屋里待着,然后等到吴小琴来。
吴小琴,现任新闻学院辅导员,曾任峨眉山女弟子,以脸黑和话狠名扬校内,很少有人进了她办公室能笑着出来。这是一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典范,全学年的须眉都不是很敢惹她。好在大学也没有太多靠近辅导员的机会,像沈无漾这种混日子的学生,迄今为止也就见过她三回。
但这不妨碍沈无漾有理有据地认为,纵观身边他能抓到的人,不可能有人比吴小琴阳气更重,对于驱邪辟邪来说,很可能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他拿手机百度了半天,决定派叶砚浓去弄半根吴小琴的头发,暂时充当今夜的护身符,等明天起来赶紧去庙里求一个正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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