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宴琛没有开口，谢恩成的眼睛中却难得的带上了笑意，“这样的交易已经很公平了。”
“是啊，”姚宴琛眯起了眼睛，随手拿起桌上喝了一半的酒杯朝谢恩成举了举，“敬公平，嗯？”
“敬公平。”谢恩成也拿起了自己的，直接一饮而尽。
凌彦晖和谢恩成相继离开，姚宴琛的目光落在苏蔚然身上。本只是礼节性勾起的笑容逐渐扩大，最终，他捂着眼睛低低地笑了起来。
算计别人，让别人加入自己的计划诚然能够让他更快的达到目的，但也意味着，他亲手将不可控的因素、把柄交到了所谓的“盟友”手中。
但这又何妨呢？
无论是在姚家长大的那段时间，还是他从一个落魄男演员成为影帝的时候，他所做出的每一个决定，哪一次不是一次赌博？
随着他手上的筹码不断变多，每一次博弈的危险性也就越大，但是——
他总是赢。
姚宴琛伸手将沉沉睡去的青年抱起来，一手托着对方的屁股，任由苏蔚然身体前倾，将脸依偎在他的肩膀处。
突然，苏蔚然的脑袋动了动，鼻尖一连在他的肩膀上蹭了好几下，“唔……”
姚宴琛的步子一顿，侧目看向青年，“吵醒你了？”
苏蔚然没有说话，人也不动了，整个人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酒气。
姚宴琛顿时明白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睡着了，但又没完全睡，醒了，但又没完全醒，醉了，但又没完全醉。
他伸手在苏蔚然下巴处挠了挠，细微的痒意让苏蔚然不停地朝左右两边偏头。姚宴琛觉得他这样的状态还挺有趣，又伸手挠了两下。
这一次，苏蔚然反抗的力度就大得多了。他狠狠地一甩脖子，有些暴躁地开口，“搞什么呢？！别妨碍我打爆姚显明的脑袋！”
怎么睡觉都想着爆打姚显明？
姚艳琛的动作停了下来。
在他们开作战会议的时候，姚宴琛就注意到苏蔚然对姚显明不正常的在意。苏蔚然甚至比绝大多数人都先一步知道姚显明成为姚家当家人的消息。
于是他问，“你为什么想弄死姚显明？”
一提到这个，苏蔚然更加不耐烦了，“如果不是姚显明，我至于落到这样的田地吗？不仅要和往日绕着走的三个大佬合作，还和姚宴琛成了绑定男友！”
姚宴琛的眼神暗沉下来，声音却带着种轻飘飘的随意感，“怎么？你不想跟他绑定？”
苏蔚然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和他绑定？你居然想跟他绑定？！活菩萨啊，圣母降世！我给您跪下了，赶紧把那根食人草拉走吧！”
姚宴琛:“……”
食人草？比起青年之前叫他的“姚影帝”“姚哥”倒是新奇的称呼。
“听你这样一说，我也不想跟他绑定了。”姚宴琛话风一转，“那个姚宴琛究竟是做了什么事？”
“害！”苏蔚然叹了口气，对于姚宴琛的决定也不知道是肯定还是惋惜，“他压根就不是个好人！要数他的斑斑劣迹，我能从今天晚上数到明天早上！”
“哦？”姚宴琛似乎很感兴趣，“能不能说给我听听？”
“不能。”苏蔚然罕见地摇了摇头，守口如瓶。
“为什么？”
一直紧闭着眼睛的人突然睁开眼睛看他，表情慎重，但是眼睛却没用焦距，“我这是为了你好。”
“我觉得。如果是为了我，你更应该告诉我。”在狡辩这方面，姚宴琛从来没有输过。
苏未然皱了皱鼻子，有些为难，“知道的太多并不好，会被灭口的。”
他做了一个危险的手势，但是因为实在是太困了，他做的没什么威慑力，像极了软绵绵的壁咚，“姚宴琛会把你关在小黑屋里，这样然后那样。”
“姚宴琛不会那样做的。”
苏蔚然犹豫了一下，仍旧摇头，“你不懂姚艳琛这个狗男人最会钻语言上的漏洞！”
他控诉着，“他之前就是这样，忽悠我说一切他来摆平，并且承诺他所采取的手段不会威胁到我的生命安全，我当初傻乎乎的答应了！”
“结果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他公布了我们是男友的事情，还私自拿掉了里面的‘前’！这种偷换概念，避重就轻的行为方式简直是丧心病狂，丧尽天良！”
“过了一段时间我才想明白这个，但是我能跟他说吗？不能啊，不然他能一口吞了我！所以我假装自己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件事！”
“要我说啊，姚宴琛这个人只要想做什么事情就必定会不择一切手段去达成，我想跟他分手，估计只能等他扳倒姚显明、达成目的之后了！”
“不会的。”姚艳琛沉默了一会，“不论你透露了什么，姚宴琛绝对不会把你或者我关进小黑屋，更不会对你这样或者那样。”
“真的吗？”姚宴琛的语气实在是太过坚定，苏蔚然动摇了。
“真的。”
于是苏蔚然开始像倒豆子一样，将姚宴琛做过的所有事情吐露出来。
他从姚宴琛一跃而起成为影帝的那一部分开始讲，以对方为了报复第一个人而谋划的种种作为铺垫，这真的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有些事情甚至久远到让姚宴琛听到故事中那一个个或长或短的人名而感到些许陌生。但是这样的内容却像是一本帐，从苏蔚然嘴里一页一页的往后翻。
如果苏蔚然所说的这些事情都能像他之前揭露姚显明的身份那样找到依据和线索，姚宴琛即使有后备计划也会处理的相当麻烦。
姚宴琛笑出了声，“这确实是我的失误，我以为自己已经将痕迹抹得一干二净，我以为即使你是间谍，我也能牢牢把控住给予你的信息数量。”
他叹息一声，“正如你所言，你知道的确实太多了。”
这一次，姚宴琛话语中传递出来的信息量实在是有些过载，苏蔚然还未完全清醒的脑子完全处理不过来。大脑毫无办法，只能强行将苏蔚然的意识唤醒。
彻底醒过来的苏蔚然还有些晕乎，却刚好捕捉到了姚宴琛说的最后一句话。
草！
他是不是……该给自己选快上好的坟地了？
所以，大家千万不要信“只要你告诉我，我保证不打死你”这种鬼话_(:з」∠)_
第四十一章
“姚、姚宴琛！”苏蔚然的身体摇晃了一下，险些维持不住平衡。姚宴琛又开始抱着他往前走了。
他开始挣扎起来，就像是抗拒洗澡的猫。但是无论他怎么挣扎，姚宴琛的手臂都没有任何被撼动的迹象。
苏蔚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然后，他扬起头，双手紧紧地抓住了对方的手臂——
“姚影帝，姚大神，姚哥，琛琛！”
一连串的称呼从他的嘴里冒出来，苏蔚然孤注一掷地将所有生存的脸都点到了语言上，“您是我祖宗，是我亲哥，我——”
姚宴琛脚步不停，视线却缓缓地移到了他的脸上。
苏蔚然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突破口。
可不是嘛，就有人在暴虐无道的皇帝听到服软的时候都会显现出一瞬的仁慈！
“亲哥你就放过我吧！”他从善如流的求饶。
姚宴琛却没有再理他。
苏蔚然:？？？
是他重点抓得不对吗？！那就再发散一下！
“大哥，老哥，哥哥！”
他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即使是在偌大的别墅之中依旧响亮。说完了好几分钟，苏蔚然依旧能够听到自己最后说的那个词在房间内回荡。
然后，他给自己整尬住了。
“哥哥”是个什么鬼称呼？！
他之前只见过那些娇滴滴的小姑娘挤到明星身边，扭扭捏捏的用手指绞紧裙摆，小声地吐露这个词汇。
但是姚宴琛却停下了，他眯起眼睛，意为不明地打量着青年。
有戏呀！
苏蔚然再接再厉，“哥哥！”
他用上了他毕生的演绎技巧，特意将两个字拖得很长，又甜又软。
他可怜兮兮地看着姚宴琛，收敛了爪牙显得乖巧又无害，微微上扬的尾音就像是猫尾巴一样在姚宴琛耳朵上挠着。
姚宴琛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伸手将苏蔚然垂到眼皮上方的发丝往耳后挽了些。
苏蔚然仿佛看到了胜利的希望，赶紧缠缠绵绵地又叫了一声，“宴琛哥哥！”
“……嗯。”沉默了很久，姚宴琛应了一声，原本停下的腿又缓缓动了起来。
苏蔚然:？？？
不是，说好多叫几声就不把他怎么样的呢？！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明白过来。感情姚宴琛是在耍他玩呢！还白骗了他几声“哥哥”！
想到刚才那些怪异酥软的语调，苏蔚然恨不得将头随便埋在什么地方。
草！草！草！
姚宴琛果然是个恶趣味的混蛋吧！
苏蔚然心如死灰的被扔进房间。房间内空荡荡的，光线很暗，也没什么家具。窗外的防护栏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个大概，一条又一条的竖杠密集的排在一起，就像是……一个牢房。
这样的环境，要是再配个椅子，配盏灯，就更有审讯室那味儿了！
“啪嗒”。
姚宴琛暗亮了屋内唯一的灯。
骤然亮起的光线让眼睛适应了黑暗的苏蔚然感到不适应，他闭上了眼忍不住将头侧向另外一边。
卧槽，更像审讯了！
借着光线，他一下看到了房间角落里的椅子。椅子款式老旧，也没有柔软的靠背，是木制的，整个看起来就很硬！
而且……椅子腿上那些暗红色的东西是什么？该不会……是血吧？！
苏蔚然立刻就不敢动了，他不敢想象那把椅子上究竟有多少不愿步入轮回的冤魂！
姚宴琛带着苏蔚然来到椅子旁，然后搬起了那把椅子。
苏蔚然更忐忑了，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直到他听到“咚”的一声。
椅子被重新放下。
这一刻终究还是来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被姚宴琛塞到了那把罪孽深重的椅子……？
诶，等等！这椅子怎么做起来还蛮软的？跟看起来完全不一样啊！
苏蔚然的视线一点点下移，然后看到了暖色调的床单以及有着漂亮印花的靠垫。
姚宴琛把他放床上了？！这是几个意思？！
他看向姚宴琛，然后发现男人自己坐到了那把一看就不怎么舒适的椅子上。
苏蔚然:？？？
为什么感觉审讯者和被审讯者的位置一下子就对调了？
醒醒啊，姚影帝！您不是个很刑的疯批吗？！您的两张面孔呢？！
那个男人坐在椅子上，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在椅子扶手上敲着，“从很早以前我就在想了，你究竟是谁派到我身边的卧底。”
苏蔚然立刻警觉起来。
椅子比床还要矮一些，但是姚宴琛坐在上面依旧比他高出一大截。房间内的灯照亮了苏蔚然的脸，却照不亮这个男人的眼睛。
这人的眼睛就像是漩涡，裹挟着无数负能量，仿佛能把周围的一切吞噬。
苏蔚然突然有了一种和姚宴琛交换位置的想法，对方坐在椅子上的样子更可怕了，还不如坐在床上呢！至少柔软的床垫能让对方显得柔和一些啊！
在姚宴琛抬头看他的那一瞬间，苏蔚然误以为自己的心脏停跳了——“你是姚家那边派来的人吧。”
男人将手机送到了他的面前，屏幕上有他摔出来的裂痕更让他胆战心惊。
屏幕上是姚宴琛和另外一个人的聊天记录，看语气对方应该是姚宴琛埋在姚家内部的暗棋。
数月以来，这人都在向姚宴琛传递消息，最近的那一条消息则是姚显明喜提姚家现任当家。
苏蔚然瞳孔骤缩。
他之前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东西……？
看着他的表情，姚宴琛笑了笑，滑动手机翻到了另外一页。
那是姚宴琛所调查的，和凌彦晖有关的资料，那些资料中就会有一大半都在讲凌彦晖那个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班主任。
这一刻，苏未然隐隐约约的明白了什么。这一次不用姚宴琛动手，他自己就自发性地往后翻，果不其然，后面就是谢恩成和他死对头的资料。
这么久以来，苏蔚然头一次觉得自己不知所措。
任务期间，他也曾问过系统，如果任务结束会是什么样子，他的任务中所遇到的人又会怎么样。
那时候系统告诉他，他们的设备相当完善，即使那些人想破脑袋，也不会发现任何异样。
那他面前的姚宴琛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人已经脱离人类的范畴了吗？！
在做任务看剧本的时候，苏蔚然变知道姚宴琛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也知道这个人究竟有多恐怖，但是对于其上“不似人类”的评价仍旧存疑。他觉得那是来自剧本主角的加成。
但是这一刻，他似乎真正认清了对方。这像是最为顶层的玩家，俯视着棋局上的风云变幻，必要时摇晃着手指上透明的傀儡丝，将一切都牢牢的掌握在手心里。
这下麻烦了。
在解绑之前，系统曾经告诉过他，系统的存在是高维度的机密，如果他无意中透露了它的存在，就会被直接抹杀。
对方当时的警告实在是太过斩钉截铁，现在想起来苏蔚然的后背也很快被汗水浸湿。
他不敢去赌。
但姚宴琛肯定会深挖其原因，如果不挖，那就不是姚宴琛了。更何况，如果是对方的话，肯定会对系统这类东西感兴趣的吧？
那个人总是这样，不放弃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而这一刻，那人甚至不需要利用什么东西，轻轻一伸手就足以将他捏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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