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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绍年看着林江脸上的怅然和思念，有些不解。
明明他为林氏一族做了那么多，为何还会有怅然？
明明他才刚刚从家乡回来，为何还会有思念？
这一刻，宋绍年是看不透林江的，他总有一种林江明明就在眼前，却又十分遥远的错觉，那种遥远，让他有种莫名的心慌。
宋绍年心中一紧，下意识呼唤道：“林江。”
林江瞬间回神，笑呵呵道：“怎么啦？”
看着宋绍年眼神中的关心，林江哈哈一笑道：“能有机会回家跟父母亲人相聚，才是我林江此生最大的幸运！当然了，遇到你宋绍年，也是我林江的幸运。”
金大腿自然要抱紧了！对于跟金大腿的相处，也得不那么刻意的奉承！
第146章 闲谈未来
果然，听到他这句话，宋绍年的脸上沾染了几分笑意。
林江看到陈归牵着骡车过来，对着宋绍年笑眯眯的邀请道：“走吧！我们先去一趟落花巷，一眨眼又是几个月没见到多多一家了，也不知道他们好不好？”
说着已经走到骡车边，一屁股坐在了车上，还拍拍身边的空位，示意宋绍年也赶紧坐过来。
宋绍年一点都没有犹豫，大跨步走到骡车旁，坐在了他旁边。
待两人坐好，陈归便牵着骡车出了庄子，锁好门后，这才赶着骡车往城里去。
林江看着熟悉的道路，听着田间农人们的笑谈声，笑道：“若是有一天我在皇城混不下去了，我一定会回到堰州，继续种我的地，住我的房子。”
宋绍年诧异：“不是回老家吗？你都把十年积蓄全都掏出来在家乡建书院了，下了血本，为什么不回家？”
林江顿了顿道：“我应该这么说，若是我本人在皇城混不下去了，混的不开心了，我就选择回到堰州，在这里，过我自己潇洒的小日子。”
“若是不可控的因素影响到了我身后的林氏一族，我就会回到家乡，经营好书院，到了那时，只要有书院在，哪怕我没了官身，林氏一族一样能够改换门庭。”
沉默了良久，宋绍年才道：“你似乎把林氏一族和你自己分的很清。”
林江眼神闪了闪，故作迷茫道：“有吗？”
看着宋绍年脸上的认真，林江讪讪一笑道：“我只是怕麻烦而已！”
“麻烦？成亲生子也是麻烦吗？一心为家族谋划，从不考虑自己的前程如何，也是怕麻烦吗？林江，你若是有什么...........困难或为难之事，尽可告知于我，无论如何，我都会帮你！”
宋绍年掩下心中难言的思绪，认真的向林江承诺。
林江没想到宋绍年如此敏锐，但他的事太过匪夷所思，也根本不是区区一个普通人能够解决的，况且，这事若是告知了第二个人，那便不是秘密了，为了自己的安危，他也从没打算将这离奇的遭遇告知任何一个人。
轻叹一声，林江极为平静道：“成亲生子端看缘份，在我这里..........无缘也无份！我啊！此生到底能不能走到成亲生子的那一步，端看老天给不给我这个机会了！若是遇不到那个对的人..........我情愿............宁缺毋滥！”
说着轻笑道：“你应该知道的，我大哥二哥家总共有五个孩子，个个聪明伶俐，最主要的是他们的名字：林怀江、林挂江、林惦江、林思江、林念江，全都跟我千丝万缕扯不清，我啊！若真没有成亲生子的福分，那五个孩子我会视如己出，当作我自己的孩子来养，也算还了他们对我的情分。”
这一番说辞并没有真正消除掉宋绍年心中的疑惑，只是林江不愿多说，他也不强求便是了。
只是这林家给后辈起这样的名字，林怀江、林挂江、林惦江、林思江、林念江，有意思！就是不知道这名字起的是真心实意还是过于巧合了？
宋绍年掩下心中思绪，暗叹道：到底是何因由让林江有这么悲观的想法，他相信总有一天，他会弄清楚的。
不过，有些话还是要问清楚的。
“你的前程呢？你又是如何考虑规划的？”
林江懒懒的躺在板车上，骡车晃晃悠悠的走在路上，看着蔚蓝的天空，声音有些飘忽。
“说句大言不惭的话，前程对我如过眼云烟，只要我做该我做的事，做到问心无愧，无论前程如何，我都甘之如饴！如果有那么一天，我该做的事，能做的事都做完了，我便寻一处山清水秀之地，日出之作日落而息，美哉！悠哉！”
宋绍年从未想过林江要走的路，尽头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名留青史，而是回归田野村夫？
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是！依林江平日作为，也不是那种胸无大志之人啊？
相反，林江的所做的每一件事，哪一件不是为了天下百姓？哪一件不是为了王朝兴盛？他甚至没有一丁点的私心，唯一的私心便是那个书院了，可那个书院还是他掏空自己十年积蓄独资建造，这样一个大公无私，为国为民的人，哪怕再随性，骨子里难道不该眷恋权势吗？
毕竟只有手握大权，才能施展毕生抱负，流芳百世的吗？
林江若是知晓宋绍年的想法，定然会告诉他一个道理：人生的尽头可不是什么争权夺势，而是躺平咸鱼，享受生活，而不是被生活所掌控！
宋绍年看着林江脸上轻松惬意的笑，越发觉得自己看不懂林江了。
总是在他以为自己多了解一分林江的时候，林江就变得格外陌生，他的想法，他的思维，他的计划，统统是他预料不到的，这样的林江，在宋绍年心中反而更加神秘，也更加被他吸引，让他着迷。
落花巷很快便到了，出乎意料的是这一路居然没有碰到熟人。
整条巷子也格外的安静，仿佛..........无人居住一样。
“陈归，落花巷怎么这么冷清啊？”
“爷，落花巷被一位神秘人给买了，除了咱们家，其余住户全都搬走了，奇怪的是，宅子买了也没见人过来住，到头来，整个落花巷也只剩咱们家还住着人。”
林江有些意外：“除了咱家全买了？”
陈归肯定的点头：“对，除了咱家全都买了，小的平日里回家，也从未见过有人来往那些院子，奇怪的很。”
旁边坐着的宋绍年突然咳了两声。
林江不知想到了什么，猛的看向宋绍年，张口无声道：“你买的？”
宋绍年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林江眨眨眼，转移话题道：“没人住也好，清静！等闲也没人来咱们这巷子，还更加安全呢！”
陈归乐呵呵道：“可不是，自从邻居们都搬走后，这巷子也就小的一人进出了，家里还有多多守着，安全的很！”
很快，骡车便停在了大门前，林江从车上跳下来，迫不及待的朝着院里喊道：“多多！多多！”
结果，没有任何回应。
陈归赶紧小跑着去开门，一边给林江解惑道：“爷，多多一般只在天黑的时候才回来，白天它一般都待在作坊那边。”
林江一听这话，心里有些失望。
第147章 送东风
宋绍年跟在两人身后不紧不慢的进了院子，看着熟悉的小院， 眼中也闪过一抹怀念。
等把骡车牵到院里，林江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东西在哪儿放着？”
陈归赶紧道：“在客房里放着呢！爷莫急，小的马上就开门。”
等客房门被打开，看着房间里堆放的一个个箱子，林江的眼瞬间就亮了，疾步上前，接过陈归递过来的钥匙，飞快的把一个箱子上的锁打开。
当林江看到满箱的纸张，眼中闪过一抹满意之色。
当宋绍年看到满箱的纸张，眼中全是诧异和惊疑不定。
造纸术一直掌握在最顶层的那三大世家之中，如今的世面上纸张极贵，书籍更贵！这也是寒门子弟以及贫民百姓读不起书的重要原因之一。
林江随意拿起箱中的一张白纸仔细察看，片刻便大笑出声，转身朝他背后的宋绍年得意一笑道：“宋绍年，有了这股东风，世家的阻碍又算得了什么？”
宋绍年目光沉沉的看向林江，最终唇角勾起一抹笑：“林江，你才是世家最大的阻碍！”
旁边的陈归都快被这句话吓死了，世家最大的阻碍？这话是要把自家爷推到万丈深渊去啊！都阻碍了，那自家爷焉有命在？
陈归越发觉得此人不是什么好人，纵使惧怕这位贵人，可还是暗暗戒备着，打算此人一旦对他家爷不利，他便是死，也得为自家爷争取逃脱的机会。
林江却是一点儿都不紧张，这话在他看来是对他的夸赞和肯定！
“世家垄断了纸张书籍， 让普通百姓买不起纸，读不起书，那我们便反其道而行之，自己造纸，自己印书！当纸张造价低廉，当书籍不再昂贵，当普通百姓人人都买的起纸，读得起书，世家的租碍不就迎刃而解了吗？皇上的心头大患，不就没了？科举，不就顺理成章了吗？”
话虽如此，道理谁都懂，可谁会想到要去造纸呢？谁会想到去印书呢？
只有林江，只有林江！
宋绍年不由轻笑出声，上前几步，也拿起一张箱子里的白纸，突然大笑出声。
陈归脸色煞白死死盯着突然大笑的宋绍年，手悄悄的摸向了后腰处，那里别着一把匕首。
林江也被他的突然大笑吓了一跳，没好气的拍拍他的肩膀不客气道：“用得着这么高兴吗？”
宋绍年突然收声，目光灼灼的盯着他道：“林江，每次遇到你，总能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不仅如此，你总有一种让我仕途顺遂，青云直上的幸运！”
宋绍年突然抓住林江的肩膀，有些激动道：“林江，你还能给我多少惊喜？多少意外？”
不待林江回答，陈归的匕首唰的抽了出来，对准了宋绍年。
两人齐齐扭头看向陈归，陈归紧张的直咽口水，拼命的朝林江眨眼睛。
林江看看谨慎戒备又紧张无比的陈归，再看看脸色漆黑如墨的宋绍年，蓦地大笑出声，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陈归被自家爷笑的也懵了，不是，什么情况啊？爷没看到他的眼色吗？咋还不赶紧过来他这边？这个时候这么笑真的好吗？若是真想笑，等没了危险再笑啊！
握紧匕首，紧盯宋绍年的陈归都快急死了！眼睛都眨的快抽筋了。
宋绍年再次觉得，他跟这个一点眼力见都没，名为陈归的下人相克！
忠仆护主，连匕首都掏出来对准他了，他能怎么办？
宋绍年看着笑的前仰后合的林江，长叹一声松开手，后退了几步。
陈归赶紧挡在自家爷面前，仍然死死盯着面色极为不善的宋绍年。
等林江好不容易止住笑，冲陈归摆摆手道：“没事，没事，他不会对我不利！放轻松，都是自己人！”
又指着屋内的其他箱子道：“这些箱子里全都是纸张吗？”
陈归虽然还是不放心，可自家爷都发话了，也就听话的收起匕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眼神不往眼含杀意的宋绍年那边瞅，嘿嘿一笑道：“对，这个屋子里全是纸，宣旨还有可以装订书籍的纸，其他屋里便是书籍了，都是爷让小的们印刷的启蒙书。”
宋绍年一听，有些不淡定了。
“你当真还印了书籍？用了何种办法？”
林江神秘一笑道：“走吧！我们先看看他们一共印了多少书？”
当两人一一看过几间客房堆得满满当当书籍的箱子，宋绍年是真的对林江佩服的五体投地。
等林江详细询问了陈归造纸坊中的造纸和印刷进度，便对宋绍年道：“老规矩，方子和工匠我都可以给你，但是，得允许我私人建造一个小作坊，你也知道，我可是在老家建了那么大一个书院的，纸张和书籍可都是必不可少的！”
“我的造纸坊造纸用的原材料极为低廉，保证能让整个王朝的读书人都能用上便宜又好用的纸，还有印刷术，也跟我们传统的印刷术不同，我们用的乃是活字印刷，效率极高！这些都可以无偿献给皇上。”
宋绍年此刻莫名的有些反感林江的大公无私，眉头微蹙道：“没有任何要求吗？”
林江不由瞪大了眼，怪叫一声：“怎么可能没有要求？”
听他这么说，宋绍年心里才好受一些。
林江嘿嘿一笑道：“我的要求其实也不高，就是请皇上允许在我的家乡开设一个造纸作坊和印刷书籍的工坊，允许我们自行售卖纸张和书籍，当然，售卖的价格以皇上的定价为准。”
即便听到了林江的要求，宋绍年也憋了一肚子火。
林江自然也看出了宋绍年的愤怒，虽不知他为何如此生气，还是又补充道：“还有，你也知道，我这研发费时费力又费钱，回家一趟，我全部的积蓄也没了，我手底下也是有不少人的，将来很长一段时间恐怕都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若是可以，能否请皇上赏赐一些金银？”
面对林江的卖惨，宋绍年又将那股无名火给强行压了下来，有些硬邦邦道：“除了金银，你还想要什么？”
第148章 燎原星火
林江仔细想了想，半晌摇摇头道：“也没啥了啊！”
宋绍年：干脆气死他算了！
这么大的功劳，若是操作得当，凭着他以往的那些功绩，封侯也是使得的！
可这人............宋绍年不由瞪了一眼林江，只道：“其余的就交给我，无论是造纸术还是新型印刷术都对皇上至关重要，更是能够名留青史，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功绩！”
林江此时却不看宋绍年的脸色，把玩着手里的钥匙，无所谓道：“什么名留青史不名留青史的？我就一普普通通的农家子，那些..........对我来说太遥远了！”
最重要的是，他并不想名留青史！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怕一旦他在这个世界留下太深的印记，太多的羁绊，他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所以，他从不抢功，甚至淡化自己在其中的功劳和影响，若不是皇上为了立一个标杆，一个典型，将他的功绩宣扬的全天下人都知道，他更想做的是低调做人，低调做事！只要把实惠拿到手里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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