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市太州是有名的富饶之地,钟灵毓秀,程逸的室友就有一个是太州人,每次放完假回校都会给他带太州的特产,所以程逸虽然是第一次来,但心里对太州存有几分亲切,并不觉得陌生。
他不认识路,只能看着车窗外的景色不断变化,最后好像开到山里去了,路的两旁是漆黑的树林。
没过多久,车子的正前方出现了很多灯,在夜色里像一片璀璨的灯海。
程逸对着那片灯海沉默了一会儿,问:“是有一些是他家的,还是都是他家的?”
“都是他家的。”
“我会迷路的吧。”
虞见深笑了一下,“可能会,所以你不能离开我太远。”
车子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入灯海之中,有人指引他们把车停到位置上,程逸下了车忍不住四处看,心想这开一晚上得多少电费?
虞见深带着他走向组成灯海的其中一栋建筑,那也是目之所及最大的房子,高有三层,但是具体占地多少面积程逸就看不出来了。
走上台阶,大门里灯火通明,只需往里走一些就能听到演奏声,过了一扇两开的大门,眼前便出现了一个纸醉金迷的宴会厅,程逸环顾四周,看到的只有三个字:钱钱钱。
虞见深一出现,沈桥钦立即像闻到骨头的狗一样找过来,程逸都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见深,路上还顺利吧。”
虞见深笑着点点头,把手里提的两份礼物给他,“生日快乐。”
沈桥钦接过礼物和他礼节性拥抱一下,带他们,准确说是带着虞见深去认识几个人。
程逸安静地跟着一起走,很快就注意到几个穿黑色商务西装的中年男人站在一块聊天,其中一个是沈伟林,甚至赵既明也在,这一幕让他瞬间停住脚,不敢再跟过去。
他突然停下不走虞见深马上就注意到了,回头看他,“怎么了咘咘?”
程逸指了指不远处的长桌,那里有很多酒水和果汁,“我口渴。”
虞见深看了一眼他指的方向,笑着点头,“好,那你不要走远,我一会儿会去找你。”
他刚说完沈桥钦便迫不及待地把他拉走了。
程逸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走向那几个气场并不一般的中年男人,那些人他虽然一个也不认识,但靠猜的也能猜到一些,连沈伟林都在那,大概是政界的人。
他看了一会儿,转身走向长桌端起一杯果汁,喝了几口,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落向虞见深。
他离得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也看不清表情,但人的肢体语言可以体现谈话氛围。他能看出聊天气氛挺愉快,不尴尬,也能看出沈桥钦是在把虞见深介绍给他们认识。
这些人脉比酒庄昂贵,也和酒庄一样,不是他能送给虞见深的。
沈桥钦这个朋友当得确实无可挑剔,可是他却让虞见深和这样好的一个朋友不要来往,还有那个赵既明。
虞见深损失的难道只是两个朋友吗?
不是的,他损失的还有这两个人能为他带来的人脉,生意场上的帮助,那是无法计算的损失。
有些人可能费尽心思也打不进这样的圈子,他却非要把虞见深从里面拽出来,就因为他嫉妒,吃醋,心里不舒服,不喜欢这些就快明恋虞见深的人老在他身边晃悠。可是他却不能替代这些人帮上虞见深的忙。
奢靡的宴会厅里灯火通明,长桌上摆着许多银制的餐具,程逸从这些干净发亮的餐具里看到了自己在当下这个场合,显得不那么合适的薄荷蓝。
好看,但不合适。
喜欢,但不合适。
程逸很不想把“不合适”三个字放在自己和虞见深这段感情上,可是他被留在这像自己一个人来的,男朋友就在不远处,从暗恋他的男人那里获得强有力的人脉,他真的打从心底高兴不起来。
他在长桌旁站了一会儿,可能是那头薄荷蓝发色过于显眼了,很多人在看他,像在看一个不合群的异类。
程逸来的时候就想过自己不会太愉快,但比想象中还要不愉快还是让他心里有些难受。
“咘咘。”
听到虞见深叫他,程逸回头,就看见虞见深笑着走过来,身后仿佛如影随形的是赵既明和沈桥钦。
“肚子饿了吧,我给你取些吃的来,你想吃什么?”
程逸飞快地扫了那两人一眼,“随便。”
沈桥钦今天心情好像相当不错,对程逸微笑,“去看看吧,找不到想吃的我让厨房给你做。”
程逸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今天会对自己这么和颜悦色。
沈桥钦说完又扭头对虞见深温声说:“你刚才沾了酒,不能开车了,歇一晚再走,我让人给你们准备房间。”
虞见深不好拂他好意,便没说话,他沾了酒确实开不了车。
程逸根本没想到居然还要在这住一晚,怔愣得说不出话,本就很不愉快的心情雪上加霜,食物再精致也没了胃口。
这样的场合,虞见深就算想照顾他也有一些力不从心,很多时候程逸都是自己一个人站在角落喝果汁。他都数不清自己喝了多少杯,膀胱憋紧了才意识到自己喝得有些多了。
他放下杯子想到外面找洗手间,走之前想跟虞见深说一声,但见他站在层层的人堆里,心想就这样挤过去告诉他一声自己要去洗手间也怪不合适,就想不如自己快去快回。
他没有跟虞见深打招呼,自己走到宴会厅外,找人打听洗手间在哪。
经人指引一个方向,他往外走得有些远了也没找到洗手间,心想该不会是走过头了吧,便又往回走。
走着走着,视野里突然出现几根白色的石柱,石柱外是一个极大的露台。
程逸来的时候根本没看到有露台,此时见这露台仿佛凭空冒出的,知道自己肯定是迷路了,但眼下四处无人,他想找人问路都不行,便走进露台里,想给虞见深打电话让他来找自己。
他刚拿出手机就听到有人说话。
“迷路了吗?”
有一瞬间程逸以为虞见深也在这,但是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只是语气很像。
他扭头看向声音来源,一个穿黑色毛衣,高大英俊的男人从露台的另一边走过来。
冬夜的冷风好像灌进了程逸的血管里,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眼也不眨地瞪着那双桃花眼。
哪都不像,又哪都说不出的像。
“你一定是今晚的客人吧。”陌生男人笑得很温柔,给程逸指了一个方向,“如果要回宴会厅,要往这儿走。”
程逸没有说话,紧抓手机的手指用力得发白,说不清是气还是怕,他的手在细细发颤。
露台上突然响起手机铃声,是程逸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虞见深。
应该是发现找不到他了。
第68章
“你不接电话吗?”
程逸回神,再深深看了一眼眼前分明陌生却又有着说不出的熟悉感的男人,转身接起电话。
虞见深声音沉稳,“咘咘,你在哪里?”
“我出去找洗手间,没找到,现在走不回去了,在一个露台上。”程逸说着又忍不住回头看那个人,越看越觉得毛骨悚然,“你来找我吧,我在这里等你。”
“好,我马上过来。”
程逸收起手机,再回头就见那个穿黑色毛衣的男人往露台外走的背影,竟然连背影都有几分相似。
“等等!”
陌生男人倒也听话,竟然真的停住脚回头。
程逸和他对视了才反应过来那声“等等”是自己喊的,在对方温和的眼神里,程逸迅速收起惊慌的心神。
“你也是今天来参加宴会的客人吗?”
“啊,不是的。”男人笑着摇头,说:“我住在这。”
“你姓沈?”
“不是。”男人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问题比较好,脸上露出些许尴尬的为难,“这是我朋友的家。”
“你的朋友是沈桥钦吗?”
程逸的视线直接得有些不礼貌了,但男人一点也不生气,脸上始终有笑,点头说:“是。”
程逸仔细看这个人的五官,除了桃花眼外其实和虞见深说不上有多像,但眉眼的温柔有点如出一辙的意思,眼神也是,语气也是。
这些相似的点没有直接证据,只存在感觉上,觉得特别像的那一秒可能所有了解虞见深的人都会有些恍惚,但这种相似感并不会一直存在,需要捕捉。
程逸现在就发现自己捕捉不到了,他突然觉得也没有那么像,越看越不像,可这并没有让他松一口气,因为刚才被吓得毛骨悚然的余力还在,说明这不是错觉。
“我有个认识的人跟你挺像。”程逸眉心微蹙,眼神茫然。
“这话我听桥钦说过。”男人不在意地笑了笑,“该不会你们说的是同一个人?”
话音刚落,露台外出现了几个高大的人影。
“咘咘。”
两人闻声一起扭头,就见西装笔挺,身高腿长的虞见深大步走来,落在后面的是沈桥钦和赵既明。
看清露台上除了程逸外还有一个人,沈桥钦便笑着叫了那人一声,“一宁,你怎么在这里?”
“在屋子里待闷了,我出来透透气。”
沈桥钦的态度十分坦然,好像一点也不担心被人发现他家里有一个和虞见深很相似的人,哪怕虞见深本人就在这。
程逸紧紧盯着走到面前的虞见深,等他注意到这个叫一宁的男人的反应,可是虞见深好像根本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他对一宁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然后去拉程逸的手,温声问:“洗手间去过了吗?”
“我可能错过了,还没有去。”
“我带你去。”
眼看虞见深就要带自己离开露台了,程逸不甘心地回头问男人:“你就叫一宁吗?”
这个问题让虞见深一下停住了脚,眼神极淡地扫了一眼也是同样高大英俊的男人。
男人被问得微怔,笑着点头,“我姓许,许一宁。”
“哪个宁?”程逸追问。
“宁静的宁。”
程逸问完瞬间就将迫不及待的眼神抛给虞见深,想让他也发现许一宁身上说不出的相似感。
但虞见深没能回应他的期待,反而很贴心般,似笑非笑地站在一旁,耐心安静地等他们把话聊完。
程逸顿时如鲠在喉,明明沈桥钦那么大一个秘密就站在这里,可是却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发现了。
他只好把目光投向另外两个人,沈桥钦面色如常,而一旁的赵既明看向许一宁的眼神则是疑惑又茫然,可是很快这样的反应就消失了,程逸都来不及确认。
“说完了吗?”虞见深温声问。
程逸有些惊讶地看他,虞见深只是牵着他转身走出露台,和沈桥钦他们擦肩而过。
程逸走出几步了还是忍不住回头望,看到许一宁也走出露台,跟着沈桥钦一起离开。
他心事重重地收回视线,问虞见深:“你认识许一宁吗?”
虞见深摇头,“不认识。”
“你不觉得他跟你有一点像吗?”
虞见深疑惑地回头看他,“哪里像?”
“我不是说他和你长得像,我是说感觉有一点像。”程逸蹙着眉说:“他说话的语气就很像你,你没发现吗?”
虞见深淡笑地摇了摇头,笑意没有进入眼睛。
程逸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我问过他,他是住在这里的,是沈桥钦的朋友,但他为什么住在这,他没有家吗?”
虞见深慢慢停下脚步,两人站在一条静谧的长廊里,窗外是部分灯海和被照亮的树林。
程逸紧紧抓着虞见深的手,紧得他自己都觉得疼,“你不觉得奇怪吗?沈桥钦喜欢你,然后他家里住了一个给我感觉跟你很像的男人,我不认为这是我想多了。”
虞见深看着他,轻声问:“你想说什么?”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只知道你一直在说这个许一宁。”
程逸微怔,随即紧蹙起眉,“我在和你说认真的,我告诉他我有一个认识的人和他挺像,他说沈桥钦也跟他说过同样的话,这难道还不能说明沈桥钦是把许一宁当成你了吗?”
虞见深看着程逸,“是沈桥钦,还是你?”
程逸的额头好像被人用力拍了一下,拍得他头晕目眩,无名火起,“你为什么总把话题绕开?我在跟你说沈桥钦,你为什么总说到我身上?你是不是心虚怕得罪沈桥钦所以才当作看不见不想处理?”
虞见深摇头,“我答应你的事,我会做到。”
“可是你现在根本没做到!我们今晚还要在这歇一夜!你都没有问过我要不要留下!”程逸越说声越高,就快暴跳如雷,脑海里挥不去的都是那个和虞见深相似的背影跟着沈桥钦离开的一幕。
忍不住想许一宁跟沈桥钦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们一起离开又是要去哪?
沈桥钦就这么喜欢虞见深,喜欢到要找这样一个人放在家里时时看着?
不管虞见深是怎么想的,程逸心里已经完全肯定了沈桥钦是把许一宁看做虞见深。
以此为前提所产生的所有联想都让程逸焦躁不安,防不胜防的恶心感就像湿黏的潮水进入他的口鼻。
而虞见深这一如同放纵的态度也仿佛往他身上倒了整桶掺了碎冰的水,将他从头浇到尾。
他已经气急败坏了,口不择言地想要攻击所有让他这么难过的人。
“你是不是对沈桥钦有意思?什么会处理你是说好听哄我的吧,许一宁你其实认识的只是骗我不认识?你是不是很享受他们对你求而不得,喜欢他们待在你身边?”
程逸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脑子一片空白,嘴巴想闭也闭不上,“如果不是这样,那你是喜欢看我气得想死是不是?你觉得我像个神经病跟你吵架很好玩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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