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律追问道:“谁给你打电话?”
邵坚白粗声道:“一个男人!”
齐遇问道:“留有他号码吗?”
邵坚白从牛仔裤掏出手机,在通话记录里调出一个陌生来电:“就是这起电话。”
俞恩实接下他手机记录下来。
钱律说道:“你仔细回忆一下对话内容,对方的嗓音声线是什么样的。”
邵坚白回忆起当晚的对话说:“对方声音较沉,能确定是个成年男性。他似乎知道我,一开口就问近期有没有卖出大量浓硫酸?我说没有,问他是不是需要?对方说暂时不需要,挂断了电话。”
直到半夜躺在床上刷手机,他才知道发生了溶尸案。
偏偏两个小时前接到那起诡异的电话,于是怀疑是不是和案子有关。没想到,今天会被警察找上门。
关腾又问了几个问题,之后把人放了。而后,他安排王冷带上谢响去查号码使用者。两人应下,离开专案组调查。接着,他电话刑事科学技术所声像科,死者颅面复原像,两天内出来可行吗?
“关队长强人所难,负责的技术民警就是通宵加班加点也未必能够在两天内完成。”
“那最快时间呢?”
“五天左右……如果你真的很着急的话,还是让吴晖过来亲自复原吧。”
关腾看向吴晖,问道:“吴晖,你会颅面复原?”
吴晖抬头:“会的。”
“如果由你操作,多长时间能把死者人像复原出来?”
“关队长想要什么时候拿到?”
“两天内。”
“尽力而为。”
对话结束,吴晖前往声像科,加班加点通宵干活。齐遇赶紧拟死者线索征集通告,好在颅面复原像出来向社会发布。俞恩实调查5·11溶尸案发生后,公安机关接到的人口失踪报警。从案发之前的日期到今日,只有一起成年男性报警失踪,但身高体型与死者不符。
两个小时后,王冷和谢响从外面回来。
“给邵坚白的电话是一次性黑卡,查不到拨出者。”王冷报告。
“钱律,这事你怎么看?”关腾向办公桌对面的人问道。
突然被喊名字的人愣了下,旋即反应过来:“案件发生后,对方先你们一步电话邵坚白,明显比警方更清楚灰色链条的化学品通道。”
“钱检察官的意思是,对方也在调查5·11溶尸案?”齐遇接话。
“如果在调查,此人势必与案子有着直接关系,说不定知道死者身份。”钱律缕析,脑海丝线缠绕编织出一个没有脸的男性形象。“假若不是,对方有可能好奇是谁犯下了凶杀案。我更倾向其与案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利用黑卡探听消息,这点足以说明有问题。牵连着案子的人们,将会随着调查一步步推进,渐渐浮出水面。
“钱检察官说得对,这人要是心里没鬼,不会专程弄黑卡。”谢响赞成。
“可犯下这样的重案,凶手会不会跑了?”俞恩实从本市人口失踪档案画面抬头。
“如果我是凶手,不会留下等着警察上门抓人。”谢响道。
“这要确定死者身份,才能进一步判断真凶是否已潜逃。”敲打着键盘的齐遇说。
“真凶溶毁尸体,把死者身上的特征全部溶没,还故意以另外一起案子受害人衣物混淆我们。其明显想要掩盖被害人身份。”王冷揣摩凶手意图。
“再晚几天发现的话,受化学液体严重污染的尸体,恐怕再也检验不出DNA。凶手的作案方式,复制了十年前的连续杀人溶尸案。如果不是侦破了欧简被害一案,这和十年前的案子没有存在太大差别。”齐遇停止敲击键盘,拟完死者线索征集通告。
十年前的凶手,不会刻意隐瞒死者身份,其在把目标杀害后,衣物随便仍在附近,警察很容易从衣服上找到死者的物品。5・11溶尸案,同样在案发现场周边,找到受害人个人相关物品。可在侦破那起案子后发现,真凶明显要隐藏死者真实身份。
“假设死者颅面复原出来,仍没有找到死者身份线索,该怎么办?”俞恩实提出问题。
“一个成年男性有社会活动,其突然失踪死亡,时间长了,是会引起亲朋好友注意的。”钱律说道,他从电脑抬头看向对面,一直盯着他的人。“这起案子,人们没有多在乎这是否是一起模仿作案的新案子,他们更恐惧在于凶手光天化日之下行走,对方有可能就在你我之间。案子舆论早已起来,到处谣传和十年前为同一凶手。现在专案组压力增大,如果5·11溶尸案和十年前一样成为未能破解的悬案,那公检机关必将被钉上耻辱柱。”
他向检察长承诺过,会侦破案子逮捕真凶,不会再让公检机关蒙羞。
十年前,郑检察长和当年办案的刑侦人员,面对引发社会恐慌的残忍杀人案束手无策。十年后,他会将犯罪者绳之於法,给受害人和公众一个真相和交代。
第27章 道歉
重新看了一遍死者尸检结果,钱律离开专案组办公室,从走廊后门出去到外街一家咖啡店买了杯黑咖啡,回到公安局大楼后的林荫小道休息椅坐下。
生长了不知多少年的高大树木,遮住了暑夏,上面传来知了鸣叫,一只黑猫趴在枝叶间往下看他,甩了甩尾巴。
“喵——”一只橘猫从绿丛窜出来蹭到他脚边,前肢搭在他膝盖求抚摸。
随着橘猫的出现,又来了两只猫咪。他放下咖啡,笑着抚摸它们的小脑袋。白皙修长的手指抚过柔软的小身体,令人心情愉悦。
有人走到他面前,递过手中袋子,道了声“给”。
他抬起头看了对方一眼,接下袋子撕开,把猫粮倒在手心,喂给那三只猫。猫咪凑到他手心,吃起了猫粮。树上的黑猫见有食物,一下飞身到关腾肩膀上,再跳到地面。
关腾坐到他身边,倒了一把猫粮在地上,黑猫埋头吃了起来。
“它们可真喜欢你。”他手指蹭了一下黑猫脑袋:“你这么喜欢猫,为何不家养?”
“你怎么知道我没养?”钱律把猫粮放在地板上。
“能看得出来。”关腾笑说。
“我照顾不好任何宠物。”他拿起咖啡喝完。见他吃东西,橘猫跳上他的膝盖。他递过咖啡杯,橘猫埋头进去舔了一口残汁,才不喜欢地回到地面吃猫粮。
“可见你是个有责任心的男人。”关腾偏头看向他,“那天晚上的事很抱歉。”
“我没有放在心上。”他回望对方深邃的眼眸。
关腾微笑,对他说了声“谢谢”。
当天晚上,关腾带人前往下城区调查,他和律师好友骆轶良、第六检察部的罗特在日式小店聚餐。
前者一进门就把西装外套脱了。这位年轻律师在上菜前,连喝了两杯冰水,便开始吐槽:“给人离婚诉讼,比刑事诉讼危险多了。那些没了女人吸血的男人,不是要砍法官就是要剁律师,下回我要不全副武装上庭,九条命都不够用……可最可怜的是,被脱了层皮才离掉婚的女人,仍摆脱不掉前夫。年初我接的一起离婚官司,前几天男方找到搬家的女方杀了……唉……”说到这,他唉声叹气。
他的话,让钱律想到了欧简。虽然两者性质不同,本质却是一样的。
前者从母亲、家庭里吸血,长大后从妻子身上吸血。
欧简从家里掏光所有积蓄,又想趴在妹妹身上吸干血液。
“既然这么危险,不如转刑事律师。”罗特建议,给三个日式玻璃杯倒上清酒。
“不,离婚律师赚得多。”骆轶良很没骨气地屈鞠于金钱下,“要是给富婆和大老板打离婚官司,能够我吃一年。”
“你可真是坦荡,以后忍着吧。”钱律笑道。
“钱律跟进的案子如何?我听说抓到相关嫌疑人了。”罗特问道。
“案子调查方向错误,又回到了原点。”他回道。
“你们专案组人员名单不知怎么地流出,网上有人攻击谩骂。”骆轶良道,“看热闹搅浑水的网民说你们是废物专案组。一个市委书记的小儿子塞进去,根本就是为了功绩,好职位升迁。还有负责人关腾,三个月以前,凶手当着他的面,枪杀本队人员逃走,还没抓住逃犯呢,现在又让他负责,明摆着就是糊弄群众。最离谱的是,新人俞恩实能干啥?那一拨拨关于你们的负面言论都被处理了,但有漏网之鱼。不过骂你的人比较少,其他的人被骂得多。”
一个仿佛乱组成的专案组,如今名声极差。
倘若破不掉这起案子,真的会连累到钱律的名声。
“让他们骂吧。”他也堵不了别人的嘴。
“钱律不是第一次提前介入刑案调查,到了案子侦破那天,那些人自然会闭嘴。”罗特说道。见服务员送饭菜上来,帮忙一起放在桌上。
“说得对。来,咱们为钱律干杯!祝他早日将犯罪者送上法庭接受审判。”骆轶良拿起酒杯。
三个杯子碰撞,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他们一口饮下杯中酒。
除了工作上的,三人聊天叙话。待酒足饭饱以后,相约下次还来。
当天晚上,关腾在下城区调查其他化学液体流通通道,排查欧简被杀一案所牵涉的人背后,接触过的人及轨迹,试图以此捕捉犯罪者的踪迹。
但他们一无所获。
翌日,钱律刚来到公安局大楼,正在和关腾谈话的二大队队长叫住他。
“钱检察官,孔曼青撤诉了。”
“你说什么?她为什么撤诉?”
他上前了解情况。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她不仅撤诉了,还改口供说是自己不小心摔伤了腿,和李景胜没有关系。那两个孩子也被李家的人接走了,因有检察院开的人身保护令,李景胜暂时不能接触。他涉及家庭暴力案件传开,目前已被撤职。但我估计是保护性撤职,等过段时间会复职,或调到别的岗位。我推断他会运作关系,让检察院销案。”二大队队长说道。
“你等一会。”他拿起手机电话孔曼青,电话响了三声以后才接通。“你要撤诉?”
那边沉默了一会,哑声道:“是的。”
“他威胁了你什么?”
“……没什么。”
“你不敢再起诉,检察院依旧会提起公诉,公安机关将移交案子证据到检察院。如果他再敢找你,就说是我要送他坐牢。”
“钱检察官,谢谢你……谢谢你。”
那边情绪复杂感激地道谢,挂断了电话。
旁边听完他电话的二大队队长,再次觉得钱检察官生猛。
谈完李景胜家庭暴力案件,钱律和关腾回专案组办公室。坐在白板前的桌子面对面,他问起昨天晚上的调查。得知没有任何线索,倒也不意外。
“人只要还活着,就会留下活动痕迹。那隐匿的痕迹,在下城区,在浓硫酸的金钱交易上,在欧简的案子时间线里。”关腾打开白板笔笔帽,翻面一张A4纸,在上面画出直线线条。真凶的存在,便藏于这条线上的某个点,和某条岔开的线路上。
如今看似陷入僵局的案子,当重新复盘,就能捕捉到让人忽略的某个人,或者某件事,又或者某个时间、某个点。
这样的调查是困难的,只要一步步去走,就能渐渐靠近犯罪者。
钱律拿起A4纸看着上面的线条,陷入了深思。
第28章 执着
侯雪慧母亲的照片,出现在十年前溶尸案的最后一起现场里。两天前,她乘搭都院街派出所所长的警车,来到当年事发的居民区,发现那里早已大变模样,一座座新建的楼房早已取代旧建筑,她甚至无法准确找到案发方位。
所长屠致安残酷对她说:“侯雪慧,你别总是太固执了。之前你拿着那张照片到所里,我说过不可能找得到。现在你要找的地方,也已经不存在,你再这么找下去,是不可能找到的。所以别在这件事上耗了,好好过自己生活去吧。”
侯雪慧没有生气,认真对他说:“屠所长,你知道吗,我和妈妈的距离,从二十七年前,拉近到了十年前。我能感觉到,她在前面等着我。”
关腾怀疑她母亲有可能早已离开蓉城,或是有了新的家庭。也许妈妈真的组建新家庭,但绝对没有离开这座城市。
所以她必须要找到!
她的话让屠致安摇了摇头,警车掉头回派出所。
带着一股子的韧劲,她开始在这片区域打听当年受害者家属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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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的早上八点,她拿着打印下来的照片站在一户人家门前。她紧张不安,又及其害怕是自己所想的那样。
踌躇许久,她深吸一口气,抬手“叩叩”敲门。里面传来脚步声,不一会门口打开,露出一个六十岁的男人的脸庞。
“请问傅芝在吗?”她强制镇定问道。
“傅芝?”男人摇摇头,“我们家没这个人。”
“那您还记得这张照片吗?”她递过手中照片。
“这不是我们家的。”男人看了一眼道。
“可是,它十年前曾留在您的老家。”侯雪慧略显激动地递过报纸,指着十年前的案发现场照片。
看到照片的男人瞬间变了脸色,怒火冲天道:“滚!别来我家提这事!”说完,门口用力“砰”地一声关上。
好不容易找到当年最后一起受害者家属,忐忑地以为是母亲重组的家庭,或与这家人是旧识,看来都不是。
如果母亲和受害者家属不认识,照片为什么会出现在案发现场?
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母亲,或凶手来告诉她。既然如此,她便找出十年前的凶手,质问妈妈到底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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