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言为定
“对!就是他,快把他抓起来。”憨憨眼里透着兴奋的光,不知道他先开口,抓到特务的功劳会不会也落到他头上。
“哎呀!”孔村长啧了一声,难堪地闭了闭眼,“你们从哪儿看出他像特务了?”
“我们从来没在村里见过他,米乐说,他这条狗还是苏联的。”另一个知青也抢着说。
“一条狗能说明啥问题?咱这是小兴安岭,山上啥没有?捡到条苏联的狗崽子有啥稀奇?早几年,村里好多狗都是借的那边的种,不过是这几年少了而已。”孔村长解释道。
“你先让铁头从葛知青身上下来嘛!”孔村长对陌生男人说道:“有话不能好好说?怎么还放狗咬人呢?”
“铁头,过来。”对于村长的质问,男人并没过多解释,吆喝一声,狗子就乖乖走到男人腿边坐好。
“你们警惕性很高嘛,这很好,但他不是特务,给你们介绍一下,孔令榆,咱村的守林员。”见没有得到男人的回应,村长也不觉得尴尬,转而自如地和起稀泥。
“他平时都跟他爷爷住在山上,不怎么下来,你们不打猎,自然没见过他。”村长笑呵呵地,“年轻人嘛,不打不相识,下次就认识了。”
众知青见闹了个大乌龙,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也听出村长话里话外都在偏袒对方,暗忖这事儿要不要就这么算了。
“就算他不是特务,伤了葛立功总不是假的吧?这事儿要怎么算?”一个知青义忿道。
“不是他放狗咬人,是葛立功先动的手,铁头护主才咬了他。”见孔令榆一直不说话,米乐觉得自己有必要替他解释一下。
要不是他刚才说错话,也不会给这人惹这样的麻烦,人家好心救他,他却给人添了罗乱,这件事上他责无旁贷。
“哎呀,这伤的太重了。”孔村长在葛立功身边蹲下,扒开他被咬得稀烂的裤子检查伤口,“楚大夫,快过来给这孩子看看,别是咬坏了吧。”
葛立功疼得脸上满是汗水和泪水,听见孔村长说可能被咬坏了,吓得抽咽一声。
另一个老人走过来,跟村长一起低头细看,“哎哟,都咬烂了,还好屁股肉厚,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啊,这得赶紧送卫生所,狗牙上兴许有病毒呢,就算没伤到骨头也不能大意啊。”
葛立功听了倒吸一口凉气,一边痛哼一边哭咧咧地招呼那几个知青,“你们还在那儿干什么呀,快点儿送我去卫生所啊,晚了就来不及啦。”
众知青一向以葛立功马首是瞻,见他本人都这么说了,自然没人再继续争辩,几个人七手八脚抬着葛立功向卫生所的方向走去,没一会儿便跑得连影都看不见。
村长和另外两个老人站在一起,看着远去的年轻人嗟叹:“这有文化的孩子就是不一样,团结友爱,警惕性还高,不错不错,很好很好。”
一直没说话的老头儿这时突然咳嗽起来,孔令榆问:“爷,抓完药了?”
老头儿没说话,而是把手里用麻绳捆成一摞的中药包递给他,孔令榆看了一眼,直接把药挂在铁头的大长嘴上让他叼着,跟村长和秦大夫打了招呼,便搀扶着老头儿离开。
米乐贪婪地看着始终跟着孔令榆的铁头,在心里赞叹,真是条好狗。
他前世不学无术,除了吃喝玩乐,唯一的爱好就是招猫逗狗。
以前他也见过波索尔犬,只是在二十一世纪城市里,不管什么品种都被养成了宠物狗,除了卖萌啥也不会。
来了这里之后,见的又多是看不出品种的土狗和细狗,像这种训练有素的外国名种猎犬,他活了两辈子也是第一次见,见它要走,眼神里便有些依依不舍,孔令柏回头,刚好对上这个眼神,不由愣了。
米乐见他回头,也是一愣,很快又笑着向他挥挥手,孔令榆赶忙转回去加快了脚步,慌乱间没踩稳,差点闪了脚。
村长和楚大夫呵呵笑了两声,问米乐:“米知青,你怎么还不回去?”
米乐难掩眼底的兴奋,“村长,山上真能捡到那边的小狗崽儿?”
“想什么呢?”村长哈哈大笑:“你以为那狗是那么好捡的?就算有,还没等你捡就先让熊瞎子舔了,你又不像他,成天在山里转,哪轮得到你?咱村几十年也就捡到那一条。”
“您刚不还说,村里好多狗都是那边借的种吗?”米乐不死心。
“那是以前,现在可不行了,抓到要坐牢的。”楚大夫也笑着说。
“那我能不能跟猎户们一起进山秋猎?”听到否定的回答,他心里难免失望,很快又打起精神,机率低不表示没机会。
他穿越到小丁村,干啥啥不行,穷得叮当响,全靠姜丽娜她们接济,再这样下去,还没等回城就得饿死。
要说他擅长什么,大概就只剩下相狗了。
他知道,再过几年就会改革开放,他或许可以从纯种狗身上挖到第一桶金。
等他有了钱,不但可以去找前世害死他的人报仇,没准儿还能再见一见这时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爸爸妈妈……
他身上还有原主留下的一块上海牌机械手表,要是有机会接触到苏联人,他是不是也可以跟他们换两个狗崽儿……
米乐在心里飞快地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那也不行,小兴安岭什么都有,你又没上过山,万一出事怎么办?还是老老实实跟生产队秋收吧。”孔村长态度很和蔼,立场很坚定。
“哎呀,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哪会种地啊,留在村里也是给大伙儿添麻烦……”
“种地都不会,打猎就会了?”
“不会种地,不表示不会打猎啊,村里那么多猎户,个个都会种地吗?”米乐狡辩。
“那也不行,你连狗都没有,怎么打猎?”
你不让我上山,我怎么有狗?米乐在心里腹诽,“我要是有狗,您就让我上山?”
“行,你要是能搞到一只成年猎犬,我就让你上山。”孔村长被他缠得烦了,一口答应。
“一言为定啊村长,到时候您可别说话不算话。”
“算话算话。”
这村里猎户都是他说得算,他不发话,谁敢给他狗?天真。
孔村长望着米乐,笑得一脸慈祥。
第4章 进山
葛立功虽然没伤到筋骨,但半个屁股几乎被咬烂,卫生所的医生看了看,说:“让我缝也行,但是我不保证缝完之后两边屁股是不是还一样大,可能会缺肉。”
“穿裤子能看出来吗?”憨憨问。
“看啥裤子呗,穿棉裤应该看不出来。”
葛立功不知是疼的还是怎么,突然痛哭流涕,泣不成声,憨憨见状物伤其类,沉声道:“大夫,您给想想办法,他还没娶媳妇儿,一大一小以后不好见人。”
“那就只能去乡里的医院,但他疼成这样,不知道能不能挺到那儿。”医生忧虑。
葛立功咬着牙,颤声接道:“我能。”
医生给他简单包扎止血后,让大队连夜派人用马车送到乡里,山路难行,送他的人回来说,葛知青刚出村,包着屁股的纱布就在颠簸中脱落,血流一路啊,到医院时脸都白了,没少遭罪。
只是这些米乐并不知情,如果他知道,就会想到葛立功回来之后不会放过他。
他每天依旧睡到日上三竿,醒了也不去地里干活,就在村子里闲晃,见人就问有没有成年猎犬,他可以拿东西跟他们换。
猎户们把猎犬看得比命都重,又得了村长授意,自然没人理他。
几个男知青见他变本加厉地不干活,更不顺眼,只是少了葛立功那个领头的,又碍于姜丽娜的面子,没人找他麻烦。
北方的冬天来得特别早,农户刚刚完成抢收,河面就上冻了,猎户们也要抢在大雪前最后几次围猎,米乐越来越心急,每天都很晚才回青年点。
他们住的青年点,是一个屋里南北各一铺炕,女知青住南炕,男知青住北炕,中间只有一道帘挡着,有什么动静彼此都能听见。
冬天天黑得早,这天他回来时,其他人已经睡了,他怕吵到别人,没敢开灯,就在外屋摸着黑找水洗漱。
他拎起暖壶晃了晃,里面居然是空的,再拿起灶上的水壶一看,也是空的。
姜丽娜平时都会给他留热水,今天这是忘了?
灶里的火已经熄了,他又不会生火,就想去水缸里打点儿凉水对付一下。
打开一看,水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他忍着冷意舀了一瓢,将就着洗漱完,手都冻红了。
轻手轻脚进了屋,刚一屁股坐在炕沿上,身后突然有人一把将他推开。
“往哪儿坐呢?没看见这儿有人吗?”说话的是葛立功。
“没看见啊,”米乐差点被推个狗啃泥,吓了一跳,语气当然也好不到哪去,“这不是我地方吗?谁让你躺这儿的?”
他平时不叠被,永远霸占着炕头最热乎的位置,谁知道这孙子什么时候回来的,还占了他的窝儿?
“米乐你回来啦?”瘦得像细狗的男知青招呼。
“葛立功今天刚出院,还没拆线,大夫说要注意保暖,我们想等你回来跟你商量的,没等到你,就先让他睡下了,你看咱们都一个青年点的,能不能把位置先让出来几天,等他养好了再还你?”
细狗的语气称得上和善,态度也是有商有量,跟平时大相径庭,米乐很是意外。
人家好说好商量的,他便不好意思说不行,转头一看,他的铺位居然被人从炕头直接挪到了炕梢,少爷脾气立马又上来了。
“他屁股烂了需要养,你们的屁股也都跟着烂了?都需要保暖?谁他妈让你们不经我允许把我被子挪到炕梢的?”
“你他妈唧歪什么?要不是你,他也不能被狗咬掉半边屁股,要不你挨着他?晚上起夜接尿的活儿都你来?”
憨憨突然粗着嗓子暴喝,米乐还没做出反应,葛立功先下不来台了。
“放屁,谁让狗咬掉半边屁股?你就不能小声点儿。”
被狗咬伤已经够没面子了,还被这傻憨憨这样喊出来,他以后还怎么在姜丽娜面前耍帅?
细狗这时出来打圆场,“我们就是怕他晚上起夜打扰到你,你要是不愿意住炕梢,就挨着葛立功睡,那儿暖和。”
憨憨和葛立功都没再说话,米乐心里不免惊疑,这不是他们平时的画风啊。
他虽然不想睡炕梢,但更不想挨着葛立功,便不再说什么,脱鞋上炕,刚一进被窝,又惊叫着跳了起来。
“哪个孙子往老子被窝里倒凉水?”
青年点的炕一直烧得不好,炕梢本来就没什么温度,他整个被褥全湿透了,根本没法睡。
“哈哈哈哈,谁说那是水?那是老子们的尿!就你还想睡热被窝?没把你赶出去就不错了!”葛立功看他中计,怪笑道:“你以为老子能白招这趟罪?老子不好,你也别想好。找不着那个姓孔的,我还找不着你?”
那几个人见米乐中计,呼喝着哈哈大笑,憨憨更是高兴得从被窝里跳出来。
“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帘子后面终于传来不悦的女声,灯也亮了,“你们又在闹什么?”
“没什么,就是米乐叫尿给泡了,他不是爱骚吗?这回让他骚个够。”憨憨又叫又跳。
米乐这才后知后觉闻到一股尿骚味儿,一股血气猛地冲上头顶,再也不管是不是寡不敌众,飞起一脚踹在憨憨肚子上。
“我去NM,真当老子是好欺负的?”米小少爷虽然吃不了苦,但也受不了气,真惹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憨憨本来就跳到半空,被米乐一脚踢倒,刚好坐在葛立功还没长好的屁股上。
“啊!——”身后传来惨烈叫声,憨憨手忙脚乱爬起来。
他本来长得就胖,大屁股死沉,好不容易蛄蛹起来,葛立功已经疼得叫不出声了。
几个人赶紧掀开被子,只见他屁股上血红一片,还没长好的伤口,又崩开了……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送卫生所啊。”姜丽娜也急了,才回来一天,怎么又闹成这样?
知青们七手八脚,穿衣服的穿衣服,去村委会找人的找人,只有米乐呆呆站在原地没动。
看到葛立功受伤,他并不觉得高兴,伤得再重也有出院的一天,以前还只是小打小闹,这次,他们算是彻底结下梁子了。
他本来就不会干活儿,工分赚得少,村里干部没几个看得上他,要是真发生冲突,谁会向着他。
再这么下去,就算能回城他也拿不到名额。
老天爷给他重活一次的机会,难道是看他上辈子还不够惨,让他回来继续被人欺负的?
他不信。
能重生回父母和仇人都还年轻的年代,就是让他报仇的,要是什么都不干在原地干等,那才真是白活了。
前几天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上山找狗,现在看来,他已经没别的路了。
只要他能拿到狗,不光可以跟猎户们进山赚工分,将来回城还能有条出路。
他听人说小兴安岭上什么山货都有,人参,鹿茸,熊胆,麝香,党参,他还没有机会亲眼见一见。
村长不带他,他可以自己去。
冒险上山,总比等着葛立功回来报复强吧。
没跟任何人交代一句,米乐拿了个军用水壶,随手抓几个窝头,向小兴安岭的方向走去。
第5章 兄弟你谁啊
出门时凭着一腔孤勇,只穿一件烂到露棉花的破棉袄,米乐也没觉得有多冷,沿着猎户进山的路,一个人走过乱葬岗,也没觉得怕。
他就这样,一个人从半夜走到了天亮。
刚上山时,米乐还没感觉到什么大风,越往山上走,山风越大,更可怕的是,天亮时突然下雪了。
小兴安岭的初雪下得又大又急,鹅毛大雪伴着凛冽寒风狠狠砸在林地上,很快盖住了本就不算路的小道,米乐就此迷失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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