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后要是再让我在小丁村看到你,你们就等着坐牢吧。”高小兰看出米乐的畏惧,以为自己胜券在握,趾高气昂地下了最后通牒。
“三天?我能去哪儿?”米乐错愕,他以为最少要等到知青能回城的时候。
“我是下放到小丁村的知青,离开这里连粮食关系都没有。”那等同于叛逃,他甚至不能回钢城。
“我不管,随便你去哪儿,偷渡也好当盲流也罢,反正不许再出现在孔令榆面前,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
高小兰走后,米乐一个人靠在墙上缓了很久,才脚步沉重地往回走,还没走到家,便碰到出来找他的孔令榆。
“乐乐,今天怎么这么晚?我看张叔他们早就回来了。”孔令榆有些不高兴地问。
“我以为你在五爷家,就去他家找你,多聊了一会儿。”
“你跟那两个老头儿有什么可聊的?”听到是去了五爷家,孔令榆又有些担心地问:“他们没说我坏话吧?”
“你有什么怕被人知道的?”米乐强扯了一下嘴角,故作轻松地逗他。
“没有啊。”谁知道那两个老头儿会不会说起他小时候的糗事,孔令榆还是希望自己在米乐心里的形象是光辉高大的。
他看周围没人,忍不住牵起米乐的手,却吓了一跳,“乐乐,手咋这么凉?”
“嗯?有吗?可能在外面呆时间长了吧。”米乐把手从他手心里抽了出来。
现在已经是夏天,就算在外面呆得久了,也不应该冷成这样,孔令榆探究地看向他,这才发现乐乐的脸色惨白,额前满是细密的汗珠儿。
孔令榆瞪着眼睛急道:“你说实话,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还是谁欺负你了?”
“没,没人欺负我,可能是走得多累着了。”米乐装不下去了,眼睛一红,把头低了下去。
这一晚,他饭也没吃几口,却整夜像个磨人精似的缠着孔令榆,一会儿要亲一会儿要抱,孔令榆从没见他这么主动过,欣喜之余又觉得他乐乐很不对劲儿,但是米乐不说,他就只能这么抱着,哄着,可第二天早上,米乐还是发烧了。
孔令榆去村口等巡逻队的人帮米乐捎了假条,又跑去楚大夫家拿退烧药。
“你们昨天跟乐乐说啥了?怎么回去就病了?”孔令榆急眉酸脸地埋怨,他那么精心地养着,乐乐都好久没生过病了。
楚大夫明显有些心虚,却还强装出长辈的威严,瞪着眼珠子骂他,“我能跟他说啥?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这也能怪到我头上?天天把你乐乐挂嘴边,他是你祖宗我是你祖宗?”
“你是我祖宗。”孔令榆臊眉耷眼,可乐乐才是我心肝儿,人没祖宗还能活,没心肝儿就不能活了。
他拿了退烧药一分钟也没敢耽误,急三火四往家赶,怕吵到乐乐睡觉,进门的时候故意放低脚步,却看见米乐已经醒了,却没穿衣服,趴在被窝里无声无息地掉眼泪儿。
这可把孔令榆吓坏了,他乐乐每次都是惊天动地哭给他看,从来也没偷偷哭过呀!
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把米乐捞进怀里,一边舔他脸上的眼泪儿一边软着声儿问:“乐乐,你到底咋了?可别吓我。”
米乐也被他吓了一跳,连忙把手里的东西往身后藏,“你啥时候回来的,咋没声儿啊?”
他不藏孔令榆根本没注意,这一藏倒叫他发现,眼急手快抢过来一看,是他平时学习用的草纸本。
只是那本子上一个字也没写,倒是豆大的眼泪儿掉了满纸。
“你这是掉了多少金豆豆?本子都湿透了!”孔令榆又心急又心疼,粗着嗓子喝问:“说,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生病了难受,睁开眼睛你不在,我想爸爸妈妈了,想给他们写信,不知道写什么。”米乐不敢看他。
“委屈了?”看着他那小样儿,孔令榆心疼得不行,抱儿子一样让米乐坐在他腿上,给他擦眼泪儿,“给爸爸妈妈告状说我没照顾好你?”
“你干啥去了?”米乐就坡下驴,伸出手搂住他脖子,把脸埋在他肩膀上,三两下蹭掉脸上的泪水,声音软软的,带着明显的鼻音,“我都生病了,你咋不陪着我呀?”
孔令榆被他这明显撒娇的行为弄得晕乎乎的,“我给你请假,还去五爷家拿了药,你先把药吃了,我这就给你煮粥去。”
他想把乐乐放回被窝里,米乐却粘人得不行,说什么也不松开搂着他的手,“你咋还不陪我啊?我都想你了。”
“我得给你做饭啊。”孔令榆摸着他后脑勺的呆毛哄他。
“那我不吃饭了,你陪着我吧。”
孔令榆哭笑不得,只好帮他穿上衣服,抱到厨房放在小板凳上,让他看着他做饭。
厨房里有点儿过堂风,孔令榆怕乐乐吹了风病更重,便加快速度洗米做饭,刚把饭放进锅里,回头看他乐乐小脸烧得红红的,眼睛哭得亮亮的,张着个嫣红的小嘴,正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第166章 他的乐乐不乖了
孔令榆被米乐这个痴汉一样的眼神盯毛了,摸摸自己的脸,“我脸脏了?怎么这么看着我?”
米乐呆愣愣地摇摇头,有些委屈,“好看,最近都没功夫看了。”
他很后悔,以前他们天天在一起的时候应该好好看,看够本,这样现在就不会这么舍不得。
孔令榆把他抱回屋塞进被窝,亲昵地蹭他热热的小脸,“你好看我好看?”
“你好看。”米乐小声哼唧着,耐不住药劲儿,终于睡了过去。
米乐睡着之后,孔令榆守在一边看了他很久,可能是因为病得难受,米乐今天看起来特别反常,比平时更惹人心疼,却让孔令榆心里格外不踏实。
楚大夫给的药有安眠成份,这一觉睡到天黑,米乐醒来特别懊恼,他埋怨道:“你怎么不叫我呢?这一睡一天就没了。”
“又没什么事儿,睡呗。”
“我不睡了。”米乐气得又要哭了,他只有三天时间,他想好好陪着他的,结果这一睡一天就没了。
孔令榆喂他喝了粥,又摸摸他脑门,觉得还是有些热,吃了药后又给他煮了姜汤,自己也钻进被窝陪着他发汗。
米乐手脚不老实地在他身上到处煽风点火,孔令榆不让他动,“乐乐,你还生着病呢,出了这么多汗,别乱动。”
“你嫌我身上有汗吗?”米乐抬起胳膊闻了闻,“我去洗个澡。”
孔令榆连忙按住他,“谁嫌你了?发着烧洗什么澡,不要命了?”
米乐眼底全是依恋,“命明天再要吧,现在只想要你,你不要我了吗?”
孔令榆被他缠得没办法,又怕他乱动着了风,只能紧紧将他搂在怀里,米乐就哼哼唧唧地哭,他大概是烧糊涂了,非说要伺候孔令榆,急得孔令榆满身火气又不敢真让他伺候,只能陪着他一起出汗。
第二天起来,米乐非但没好,好像还烧得更厉害了。
“孔令榆,我嗓子疼,”米乐咳嗽两声,眼睛也烧得红红的,“你再去五爷家给我找点儿药吧。”
“还找什么药?你别起来,我去把五爷抓来看看。”孔令榆穿上鞋就往外跑。
米乐看着他出了院子,从炕上跳下来去找本子。
他拿起钢笔,在本子上工工整整写下“孔令榆:”,一滴眼泪刚好落在那名字上,糊了一片。
他把纸撕下来揉碎,又另写一页,“孔令榆:我要走了,”,又一滴眼泪落下,他又把纸揉碎。
再写不完孔令榆就要回来了,他用枕巾擦了擦眼睛,仰头躺了一会儿,才重新拿起笔。
“孔令榆:
我要走了,我答应过你不会不声不响地走掉,所以给你写了这封信。
很抱歉不能跟你好好告别,因为那样我就走不掉了。
我现在不能跟你说我为什么要走,也不能告诉你我去了哪里,但是请你相信,我会回来找你的。
也许要不了多久,但也可能要很多年之后,不管多久,我都会回来找你。
所以你不要爱上别人。
我知道这么要求你很不要脸,但是我很爱你,很爱很爱,请你不要放弃我。
我也知道我走了你一定会很伤心,会生我的气,你可以生我的气,等我回来找你的时候狠狠报复我,但是你一定要等我。
最后,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他像疯魔了一样,写了满满一页我爱你,才把纸撕下来叠好,夹进孔令榆最爱的俄语书里,然后把撕碎的纸揉成团扔进灶坑。
做好这些,他躺回被窝,捂着发烫的眼睛想他走之前还可以为孔令榆做什么。
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五爷你走快点儿,乐乐难受呢。”
“我走不快,”楚大夫气急败坏喘着粗气,“有本事你飞啊。”
他算是白疼这个大孙儿了,一早上把他从被窝里挖出来就拉着他跑,只关心他乐乐难不难受,怎么不问问他五爷这么大岁数了难不难受?
尽管许多怨言,他进屋看到米乐时还是吓了一跳,“这孩子怎么烧成这样?不是吃了药吗?”
孔令榆紧张道:“所以我才急,药都吃了,就是不退烧,我看着比昨天还重了。”
楚大夫拿出体温计,先给米乐量了体温。
“39度7,再烧下去就傻了。”
孔令榆急了,“那咋办?”
“吃药不管用那就打针呗,先来个肌肉针,再挂个点滴。”
孔令榆知道米乐怕疼,有些不确定地看着米乐。
米乐难得在他面前坚强一回,“麻烦五爷了,那就打针吧。”
楚大夫先给他打了屁针儿,又兑药挂上点滴,交代几句注意事项就走了。
送楚大夫出去后,孔令榆发现灶里有个撕碎的纸团,看着像他平时写题用的草纸本。
他眉头一皱,往屋里看了一眼,把那纸团捡出来塞进裤兜,才开始生火做饭。
伺候米乐吃完饭,点滴刚好挂完,孔令榆拔了针,“你先睡一觉,醒了应该就能退烧。”
米乐烧得头昏脑涨,确实挺不住了,“我就睡一会儿,一个小时,你叫我。”
孔令榆胡乱答应,看着他睡着,才坐在小桌边上,把那纸团拿出来,一点点拼在一起。
待那张纸拼好,他愣在那里,眼底被一片血红浸满,他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看见那四个大字“我要走了。”
他要走了,乐乐要走了,所以他这几天这么反常。
可是他要去哪儿?不是说好了一辈子吗?原来他一直都在想着怎么离开他。
孔令榆的心里满是愤怒,他对他还不够好吗?还不够心疼他吗?
这么久以来,他骗着哄着,不管自己多想要,乐乐说不行的事他从不越雷池一步,只为了能跟他长长久久在一起,而米乐对他的一切都是巧言令色装出来的。
乐乐还说爱他,都是假的,假的,都是骗他的。
早知道最后还是这样,他当初何必费尽心机呢?直接把人绑了关起来了不让他下山不就好了?
他明明知道自己不能没有他的,他明明知道,却不管他的死活还是要走。
孔令榆愣怔着,好像疯魔了般慢慢走到米乐身边,伸出一只手指隔空勾画他俊美的面容。
他的乐乐不乖了,他该怎么罚他呢?
第167章 你要对我负责
米乐醒来的时候,天又黑了。
屋里没有点灯,孔令榆就坐在旁边,不说话,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米乐气急败坏,“孔令榆,你咋又不叫我?天又黑了。”
孔令榆没有任何回应,米乐这才发现他的异样,拉着他的手晃了晃,“孔令榆,你咋了?”
“没怎么,乐乐,你饿了吗?我刚才也睡着了,还没做饭。”孔令榆这才慢悠悠开口。
米乐出了很多汗,确实有些饿,于是从炕上爬起来,“我们一起做。”
他又睡掉一天,不能再浪费跟孔令榆在一起的一分一秒。
孔令榆先是拿了条手巾,细心地替米乐擦了一遍身,用体温计量过确实退烧后,才由着他跟进跟出。
“孔令榆,以前在山上我就是这样,不管你干什么都在后面跟着,你还记得吗?那会儿你可烦我了,”米乐笑得憨憨的,眼神很快又黯淡下来,“我们都好久没这样了。”
“没有。”他从来都没烦过乐乐,可是现在,一股恨意在心里滋生。
哪怕他表现得那么依赖他,也还是假的,他从来没想过真的跟自己在一起。
两人吃完饭,米乐说:“孔令榆,我退烧了,你给我烧水洗澡吧。”
“嗯。”孔令榆应了,去井里打水,米乐点好火,就去刷碗。
“你以前都不干这些的。”孔令榆在身后看着他,眼神明明暗暗。
“嗯?”米乐想了一下,自从他们说开之后,孔令榆对他比以前更好了,自己确实好久没干过家务活儿。
可是今天不一样,这是他跟孔令榆在一起的最后一晚,他想为他多做些事,却想不出应该做什么。
“我退烧了,明天就能回去上工了。”他没回头,努力控制住声音里的哽咽。
他要走了,他明天就要走。
孔令榆咬牙,却不动声色道:“出了那么多汗,你现在还虚着呢,多休息两天吧。”
“不了,不在山上盯着我不放心。”米乐心虚地笑了一下。
晚上两人躺进被窝,米乐又像前两晚那样,无限依恋地来缠他,“孔令榆,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你一直都知道,为什么还问我?”孔令榆按住他,眼底欲·火熊熊燃烧,“乐乐,你再这样,我忍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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