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小白在他眼底下探出半个脑袋，然后仰起脸看着他：“贵妃知道所有的事情。”
“她跟皇后之间连虚假的姐妹情谊都没有，就是想着谁先弄死谁。”
“你知道吧，许帼比你年长了有十几岁，但是正式进朝入官是和你同一年，在此之前，他其实只是一个待在皇宫身边的侍卫而已。”
他已经坐在地上了，伍炙因听他慢悠悠的叙述完，没直接回答，抬脚点了点地：“凉，起来。”
蒋小白愤懑着脸：“我不。”
他接着道：“后来的事情应该就和你了解的差不多了。”
“皇上不懂男女之间情爱之事，开窍的时候，贵妃受宠，恰巧怀上龙胎。皇后怎么可能让她生出来，就拿我母妃做了好一手的借刀杀人。”
“所以……恶有恶报。”
第七十九章 交换筹码
蒋小白闷哼出声：“所以，她也死了。”
“母妃她已经付出了代价，剩下的事情也会很快有一个了结。”
“我明日还想要进宫。”
他站起来，不及眼前人的个子高大，只到他的耳垂处：“贵妃愿意帮助我们，但有一个条件，就是保证她以后成为太后。”
眼前的人明显有些不明所以：“太后？贵妃膝下可没有皇子。”
蒋小白看着他，眼里像是盛满了一波秋水，是那样平静，可湖底下似乎还带着不少量的波涛汹涌。
伍炙因顿道：“你要入贵妃膝下做他的孩子？”
面前的人点点头，“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我从小也被她拉扯过一阵子。贵妃母族的势力不小，在宫中且受皇上喜爱，是我们非得力的一个助手。”
伍炙因略去他上面说的话问他：“你愿意吗？”
“什么愿意不愿意的。只要能报仇，能把皇后拽下来怎么样都行。其实我对皇位真的没什么兴趣。”
蒋小白着手替他理了理襟衣，“若是你以后不想再为朝堂效犬马之力了，咱们就普通的在这宫外生活，普通的日子慢悠悠的过也没什么不好。”
伍炙因：“可你要把自己的东西先拿回来。”
“又来。我当然知道。”
蒋小白往那本就不乱的夹裙上拍了又拍，“好像还没跟你说，父王原来也就是要把这皇位给我的。”
“当年的遗旨里，还夹杂了他对以后江山的规划。只不过那张旧皇令，估计早已不知道被销毁在哪里去。”
“若是将来有一天能够找到的话，估计这朝中不用我们出手也会大变天吧。”
伍炙因转了个身去揉了揉他的脑袋顶。
“别想了，天色太晚，先休息吧。李令的事情，我有打算。”
蒋小白不愿意睡觉，他现在精神的很。
于是乎又朝着他重复了一遍：“明日我还要进宫，但是贵妃不帮我，我得自己想办法。”
伍炙因看着他，眉宇间又多了几分刚才满肚子坏水的感觉，看的蒋小白身子发毛。
“所以呢？”
“所以……我想不出来，才来告诉你的吗。”
蒋小白拉着他的胳膊：“好哥哥，我可安全的很呢。”
“只有进宫才能尽可能的多搜集证据，尽早想出可靠的办法。”
“殿下，下次回宫，我要你以太子殿下的身份堂堂正正回去。”
蒋小白昏昏默默的，“什么意思？你有办法？”
伍炙因回避了他话，“太晚了，先休息。”
“不行，你先告诉我，这么吊着我的胃口，怎么叫人睡得着啊！”
遮住他脸上光的人笑了一下：“睡不着？那夫君陪你唱个安眠曲吧？或者适当的做些睡前活动也是可以的。”
蒋小白：“……”
当我没说。
“困了困了，我去睡觉。”
待人走后，伍炙因才重新把衣袖里的小卷纸张拿出来，这是李令曾经跟外邦盐贩子来往通信的字据，自那日桥头遇见李令的人，他就已经私下派人去调遣这件事情。
蒋小白想要回宫，就必须有一个适当且正危的由头。
李令不过是因为有皇后这个母妃坐镇。
可若是执权者被自己养的狗咬了呢？
伍炙因把有些揉搓烂角纸张摊在案牍上，他现在要做的是，写封奏折，当做什么也不知道的去向皇后回禀这件事情。
至于蒋小白该怎么回来，他心里大底也有了个准。
二晨一亮，伍炙因便早早地穿好朝服进宫去。
而这些事情的发展，果然不出他所料。
皇后看了他的折子，没有在朝堂之上公开批阅，反而是在下朝后，将他叫到了自己的宫中。
“皇后娘娘叫臣来是有什么要事相商？若是没事的，臣还与夫人相商好了，要陪她去外院采风舒心。”
伍炙因道：“莫不可耽误。”
皇后口如含朱丹，耳着明月珰，微笑着吩咐其他人：“先下去吧，我有些体己话要同伍炙办说。”
伍炙因头上还戴着玳瑁，有些翠绿的棱条随着他脖子的轻微起伏而摆动。
“皇后娘娘是有什么话要说…”
“伍炙因，你这副奏折到底是什么意思？这里面说了，有人在民间私触朝堂管制盐油生意。并且还把通往人员，日月，地点全部清晰以明的标记了出来。”
“伍炙因，你到底是在哄弄本宫，还是确有此事？”
皇后伏低身子，声音跟着高浑起来，如同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你为什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知道你向来对我有意见，在朝堂上，你扮演的很好，尊主守礼，可现在旁的没有人，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不是你故意编造的？”
伍炙因明了她现在为什么会这么着急。
皇后：“你在这儿奏折的最下面写了是谁在做这些偷鸡摸狗的勾当。伍炙因，你可是想好了，李令是我儿子！是二皇子！他有什么理由背着我做这些！你怕不是疯了！”
“皇后娘娘，天子脚下也是有律法的。你不信我还有别的证据。”
他把昨日得到的那张小纸信条恭恭敬敬的呈在皇后面前。
冷笑一声：“如若臣没有足够的证据，也没摸着清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又怎么会斗胆承上这会致使整个伍府都掉脑袋的事情。”
对面的人，看着那张纸条，左右仔细瞧了半晌后，默不作声。
而后又突然抬头，看着伍炙因卑劣地扬起嘴角：“李令是皇子，更是我儿子。没在众人面前宣读这件事情，也是本宫留了些私心。”
伍炙因：“哦？皇后娘娘是一国之母，既为国，更是为民。臣子理解您为母亲的身份，可是这样蔑视朝堂的律法，您当真不为所动？这怕是说不过去吧。”
“伍炙因，你想从我这儿捞的什么利益，说吧，别再整这些虚头巴脑的。”
“皇后圣明。”
伍炙因对上眼前人的眼眸，那里面迸射出来的不屑与鄙夷，甚至还有些隐藏不住的愠怒，他一点儿也不在乎。
“我要你下懿旨，准许太子殿下回宫，不得拖沓，这就派人去。”
第八十章 太子重新回宫
“什么！？”
端坐在他面前的人，面上表情一下子就变了，大有雷云之色。
“你怕是在跟本宫开玩笑，太子殿下都死了，你让谁回来？”
伍炙因藏在衣袖里的手掌，握紧又放掉，“太子殿下没死，娘娘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去查。”
“话我已经带到，如果皇后还想让二皇子成功登上太子之位，接管皇上的龙椅位置，那么就听臣这一请愿。”
“伍炙因，你在背地里跟本宫耍心眼？”
“娘娘可以，那么臣也可以。太子殿下回宫后，还望娘娘别再对他有所图谋。一个不受宠，没权势，就连生父生母都双双不在了的人，还能威胁你到哪里去？”
伍炙因半退半留：“臣少时与殿下相处甚好。就当娘娘是卖臣一个面，您好好思量这件事情。到底是接回来一个废物徒有虚名太子重要，还是二皇子在朝中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优廉形象重要。”
“臣不多说，家中还有些琐事，这就告退了。”
走出门的时候，他听见屋内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清脆的玻璃碎扎深扎在古板花纹的地毯上，皇后的声音又尖又长：“狗东西！”
伍炙因回到府里的时候，感觉似曾相识的在这里听到了和皇后宫殿里同样的声音。
争吵声，推搡声，里面还夹杂着些蒋小白的劝阻声。
“春姐，你别再骂阿野了！他只是过来寻我，不知道你在梳洗打扮……”
伍炙因推开门进来的时候，春敏儿还在大跳脚的指着阿野指责：
“他找你干什么寻到我屋里来了！私闯主人的卧房…！真是恬不知耻！谁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我早就看出他对我图谋不轨了！”
蒋小白横在她中间，急的嘴皮都烫秃噜瓢了。
“姐姐，我的好姐姐。我平日里就喜欢上蹿下跳，你又不是不知道。表哥派阿野看着，他找不到我当然着急！…阿野，你快上前再跟姐姐请罪！”
伍炙因看着蒋小白身后的人，平日里跟在自己身后，分明是一副生人勿近，谁动谁死的恶犬模样。
而现在，被春敏儿指鼻子蹬脸说话的抬不起头来。
蒋小白终于看见了站在一旁当看客的伍炙因，赶忙将他拉过来。
还没说话，春敏儿就率先一步拉住伍炙因的另一边臂膀：“伍郎，你的手下欺负我！他偷看我换衣服！这让我以后该如何自处！怎么办啊。”
说到最后的时候，春敏儿居然已经染上了几丝哭腔。
阿野感受到伍炙因探查的目光，垂着头，手恭敬的拘在胸前。
“公子，属下并未有冒犯春姑娘的意思，我当时也是昏了头，平日里小白公子与春姑娘交玩甚好，没有征得春姑娘的同意，便贸然闯了进去。”
“但是属下胆敢于用全家性命发誓！属下只是进去了一瞬，什么都没有看见！”
“你胡说……！”
春敏儿大声嚷嚷。
蒋小白感觉自己头好痛，伍炙因今天派人看着他，也是怕自己偷溜出府，又想什么歪点子要进宫去，可他只是在后院睡着了而已。
这乌龙要是严格说来，自己才是罪魁祸首。
伍炙因慢条斯理的抚慰着春敏儿的后背，“我已知晓，你先好好休整一下心情。”
随后看着阿野，面色冷峻：“你跟我出来。”
春敏儿哭的梨花带雨，惹人九分怜爱：“还是伍郎对我好。”她又盯上了蒋小白，颇有些不满，“平日里姐姐前，姐姐后，到了关键时刻一点都不帮着姐姐，以后没有你这个弟弟了！出去！”
“……”
“凄惨凄惨，我也被连着一起骂了。”
阿野：“殿下，全是属下的过错，要打要罚，任凭处置！”
蒋小白过来，拍了拍他高高的肩膀，“我真感觉你们俩以后关系会不一般。”
伍炙因叫阿野出来只是为了平息春敏儿的怒火，转移注意力。
旋即，看着蒋小白：“殿下，你现在需要远赴边疆，请速去收拾好东西。不用担心，我会护送你过去的。”
蒋小白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了的消息，绕到他面前：“什么？？你现在要送我去千里之外的地方？我是要进宫，不是要去送死。”
阿野也跟着问，但是了解自家公子的秉性。
“公子，你今日上朝，那封折子递上去，皇后娘娘是作何反应？”
“面如白纸，形如戏子。”
伍炙因又接着看向蒋小白，温声道：“我就是为了让你进宫，才出此下策的。”
“三日后，皇后的将领将会去远方接你回宫。到时候，你莫要露出在伍府居住过的蛛丝马迹。回去以后，表现的越软弱越虚，越可任人拿捏最好。”
蒋小白这几日才下了决心，要摘除掉废物这顶帽子。
“没有为什么。只有这样皇后才不会起疑心，你在宫中也可安全些。从前是只有皇后这一个隐患，可现在二皇子对权力的执念愈发深厚。”
伍炙因顿道：“殿下，我不能时常都在宫中陪同你。”
“这次回去后，一定要事事以自己的安全为重。纵然是有了在天大的要紧事，也要先顾好自己。”
“明白了吗？”
蒋小白已经知道自己不能再同从前一样，像个叽叽喳喳的小鸟，只顾得抢食地上的麦粒，而忽略后面的庄稼人了。
“我知道。”
面前的人有些紧瞥着的眉头才有些舒展开来。
“时间不多，先回屋收拾东西吧，装装样子。”
他们是连夜出发的，蒋小白感觉自己一点也不困，精神抖擞。
按照这脚程，他们三天过去也只能走到一半，伍炙因跟他说，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让皇后知道太子殿下不只是一无所有，他背后还有一个臣子，那就是伍炙因。
三天后他们到的地方，已经是处于深密的大山之中。
伍炙因没有走，他躲在最后面，亲眼看着皇后的人将蒋小白领上马车。
马蹄生一起一落，蒋小白拉开帘布，往后瞧去。
荒芜的大道上站着个人，虽离得远了，看不清表情。
但是从那身姿，也能瞧出是气若神闲的朝他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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