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着雕塑碎碎念着。雕塑大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她,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那些木头触须一根也不动,仿佛真变回了一块木头。
向饵微微松口气,一边洗漱一边心想,要不待会儿还是和沈遇鹤出去,离开这个有邪神的家,才能保证沈遇鹤的安全……等等,今天是不是工作日来着?
她打开手机,果然,主管已经发来不少委婉又阴阳怪气的信息:同事都看到你昨天发疯淋雨,精神状态要是有问题早点去看医生,公司可不是治病的地方,这个月再请假就保不住你了……林林总总,她看一眼就头晕。
她把手机反扣,仔仔细细洗脸。
有沈遇鹤在这里,她心情异乎寻常地松快。对着镜子,想到沈遇鹤穿自己毛衣的模样,她忍不住又发呆起来。
沈遇鹤的红裙……要洗了再还给她。也就是说,她现在应该还不能离开,除非她愿意穿着自己的衣服走……向饵想着要给沈遇鹤搭配什么衣服,越想,唇角越是上扬。
经历了前几天那样的大型自我怀疑,又狠狠烧过一场之后,她只觉得自己这条命根本就是捡来的,每分每秒都绝不能浪费!
还有沈遇鹤那样的美人,什么也不图,照顾自己一整晚,她可不能辜负对方的好意,今天要好好陪伴对方才行。
向饵拿起手机,利落地发了“今天请假”四个字给主管,就把手机关了。她梳理好头发,刚发过烧的脸颊红润又细腻,又补上一些和脸上红晕相配的口红,看起来病容果然不明显了。
她对着镜子练习微笑。
要笑得自然,又要真诚;要可爱甜美,又不能太过谄媚;要热情活泼,还要克制文雅……她笑得脸颊都僵了,终于选定了最合适的半永久笑容,做好了准备。
她深深呼吸,又呼出去,在心里盘算了好几次要说的话,最后整理一下自己的衣领和头发,又原地走了几步,调整自己的走路姿势。
“不要东倒西歪啊……不要让她看出来我很紧张。”
她自言自语着,尽量笑得自信,推开卫生间房门,走了出去。
架子上的雕塑静静立着,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走出门,向饵发现沈遇鹤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客厅沙发上,一个随时能看到卫生间的位置。她静静坐在上面,一双长腿随意敞开着,全身陷入沙发靠背里,仿佛一条身形柔软的美女蛇,没骨头一样瘫软着。
完全不端庄的姿态,还配上乱七八糟的衣服,身上皮肤这里露出一片,那里露出一块,让人不知道该看大长腿还是别的地方……向饵赶紧把自己乱跑的视线拽回来,眼观鼻鼻观心,走上前去。
沈遇鹤偏过脸看她,微微仰头,角度奇特,明明表情淡淡的,看上去却别有一番妩媚的意味。
她唇角一勾,向饵心里猛跳。
向饵捏着衣角,轻声问道:
“我给你把那条红裙洗了,要等好久,我家没有烘干机,你要拿走的话可能要到晚上了……要不,你先穿我的衣服?”
沈遇鹤听了,抬起一只左手,抓住自己的毛衣领口,往下轻轻一扯。
锁骨宛如夹道的河岸,筋骨脉络宛如山间溪流一样,从颈项之间延伸下去,落入山谷,带着玉白的春天,落入巍巍山峰之间。
被这一拽,向饵隐约看明白,一个闪电般的念头划开她的脑海:不会吧……她不会没穿内衣吧!
向饵呼吸骤然一紧,被自己的揣测吓得头皮发麻。她以前真不是这么猥琐的人,不会随意关注别人穿没穿内衣的!对沈遇鹤的关注,反倒让向饵发现一个全新的自己,一个让她自己都害怕的自己!
沈遇鹤修长纤细的手指挂在白毛衣领口上,要掉不掉的摇摇晃晃,线条流畅的手肘整个儿从袖子里伸出来,简直是冰肌玉骨的具象化。
她嘴角往上勾着,面庞是斜在靠背上,一双黑眼睛是偏离着角度看人的,气质是一种独特的、带刺的危险感。她愉悦地说:
“可是,我现在穿的,就是你的衣服啊。”
微弱的晨光照进屋内,阳台上斑斑驳驳都是树影,大提琴一样磁性的声线余韵悠长,和窗外清淡的风声混在一起。雨后的空气难得很清新,让这屋内一点甜蜜的淡香更是明显,袅袅婷婷钻入人的鼻腔。
向饵感觉自己像是要醉了,不知是因为气味,还是因为沈遇鹤那句话。
她的脑袋又微微胀痛起来,她不知该看哪里。直视沈遇鹤,就会看到她胸前晃晃悠悠的白毛衣,低头又会看到她那两条肆意延伸的玉白长腿,哪里都不安全,哪里都是沈遇鹤,哪里都是她面红心跳的来源。
她在卫生间里准备好的腹稿,到现在几乎全忘了,只好嗫喏着说:
“是……是的。我,我就是想问,你等会儿……要出门吗?”
她明明想问,要离开这里,离开我吗?但她当然问不出口。
沈遇鹤的手指终于从那作乱的白毛衣上离开,却又随便一歪,歪在自己脸颊旁边,像是一道特别的指示,让向饵的视线不由跟着那手指,移动到那脸颊上。
那片脸颊皮肤白皙至极,瓷器一样,羊脂玉一样,柔嫩细腻却没有血色,皮肤均匀毫无毛孔和茸毛。普通人脸上那些小小的瑕疵,她这里完全没有,完美得过了头。
沈遇鹤用那张完美的面颊对着向饵,说道:
“我不出去,陪你。”
向饵张了张嘴,看向沈遇鹤,不由得笑起来,她觉得自己笑的很蠢,可她没办法控制。
笑了好几秒,她才想到什么,转身进客卧:
“我去洗衣服……”
她拿起床上的红裙,裙子上氤氲着美好的香气。这香气有些许熟悉的感觉……但向饵摇摇头,自己还在发烧,怎么可能分辨得来香水的味道?她捧着红裙去洗衣机之前,忽然顿住。
高级定制的衣服一般都不能洗的……她转头问沈遇鹤:
“这个可以进洗衣机吗?”
沈遇鹤摇头。她伸了个懒腰,慢吞吞地站起身,身姿优雅妖娆,拖着小兔子拖鞋走过来,长手一伸,就把那件红裙隔空拎起来。
她说:
“不用洗。”
她走向阳台,阳台这里是洗衣机和晾衣架,她把裙子随意一甩,高高地随便挂在晾衣架上。
随后,她转过脸,平静道:
“这样就好了。你是不是要吃饭了?”
向饵被她的随意震惊了,那裙子看着就很贵,居然这样挂着?
不过,大概也正是因为贵,所以可以随便处理吧……她惊叹地想,果然,沈遇鹤比看上去还要有钱,哪怕这件衣服损坏了,她可能也完全不在意。
刚才她问什么来着?哦,吃饭。
向饵又伤脑筋了:
“是该吃饭了,你想吃什么?我点外卖吧。”
沈遇鹤双腿大敞,姿势非常随意:
“外卖,就是从外面店里做好送过来的那些东西是吧?我来吧。”
向饵疑惑:
“你不知道外卖?”
沈遇鹤回她:
“知道。”
她伸出手,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台手机,不是很熟练地用两根手指戳开屏幕。
向饵倒是认识这手机,一台高达两万块,是每个手机店里放在最显眼位置的镇店之宝,最近正流行。
沈遇鹤用手机的样子,意外地非常笨拙,她在屏幕上戳来戳去,半晌后,忽然转过脸看向饵:
“你用什么点外卖?”
向饵迷惑,她打开自己的手机,点进外卖软件给她看。
“就是这个啊,你想吃什么,我在我这点好,算是报答你昨晚照顾我,再说你也没我家地址啊。”
沈遇鹤戳弄着这台手机,半晌恹恹地停手,把那台昂贵的手机随意扔到沙发角落,秀美的眉头微微皱着:
“行吧,你来。”
向饵问她吃什么。沈遇鹤说都行,向饵想了想,点了附近粤菜馆里的养生海鲜粥,还有各类点心,贵是贵一点,但沈遇鹤这样的人,大概会爱吃这类东西吧。
点完外卖,她转头看沈遇鹤,发现对方正紧紧盯着自己手机界面看,眼中满是孩子一样单纯的好奇。
向饵心想,有钱人果然自己都不会点外卖,很正常,和小说里写的一模一样。她不由得感觉到,有些霸总小说的作者,也许是真的接触过霸总,才能把霸总的生活习惯描写得那么入木三分。
比如对昂贵东西并不在意,不会自己吃饭,不会自己洗衣服……等等。
可她现在才明白,原来沈遇鹤这样的霸总,确实……很有魅力。
她把手机界面朝着沈遇鹤的方向微微斜过去一些,方便她看,自己继续操作。开机后微信里有不少消息,她点完外卖顺手点开消息,果然全都是主管在发飙。
“你干什么?怎么又请假!我真是给你脸了是吧!”
“真疯了就辞职啊,请假拖慢进度,到时候项目完不成你替我背锅?一个新人这样我看你是不想干了!”
“告诉你,再折腾我几次,我全行业封杀你!”
沈遇鹤看完了这些消息,眉头更皱了:
“她是谁?凭什么这么说你?”
向饵切换界面,并没回复,嘴上说:
“是我主管。”
沈遇鹤往后靠着,身子像是全是软骨,软绵绵地趴在沙发上,胸口春光一览无遗。她伸出玉白的手指尖,直接来点向饵的手机屏幕,倒是把向饵吓了一跳,手抖,屏幕一下歪了,点开了别人的消息。
是程总发来的新消息。
“向饵,精神不好的话,好好在家放松啊,我支持你!我等你回来。”
向饵觉得这话有点不对,她把手放在屏幕上,调出键盘准备打字回复。
一只修长有力的大手,忽然伸过来,将她打字的右手指节一把搂住。
略显蛮横,力度很大,弄得向饵“啊”地叫了一声,眼睛立时充满水雾。
她抬起水雾迷蒙的眼看向面前人,轻声说:
“怎么了啊?”
声调绵软,像是架在火上刚烧出来的银耳雪梨羹,跟她的眼神一样亮晶晶又雾蒙蒙。
沈遇鹤抓着她的手,将她往后一带,手机“啪嗒”落在沙发上,而向饵本人,像一只挣扎不得的小猫咪,被压在沙发靠背上。
沈遇鹤看着她的眼睛,又看她的嘴唇,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冰冷宛若石像。
但那双漆黑浓郁的瞳孔中,却像是燃着一团黑色的火,明明看不清楚,却不敢多看。
向饵窘迫,脸红,偏过头,看到沈遇鹤青筋毕露的手腕,她才意识到……原来,她完全被沈遇鹤圈在怀里,两边、面前,都是她。
沈遇鹤开口,气息危险地划过她耳畔:
“不许回复他。”
第22章 白日
向饵被沈遇鹤整个儿包在老式沙发里。不够柔软的沙发靠背, 硌着她的脖颈和后腰,面前的人却逼着她不能调整姿势,脖颈被迫抬起,无措又求助地看着眼前人。
沈遇鹤特有的淡淡甜香, 像是淡黄柔软的纱幔, 将向饵完全包裹其中, 她几乎快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只能抬头尽力去看对方那张绝美的脸。
沈遇鹤脸上没有表情, 只忠实地呈现出美丽,宛如石像一样,只有精致的美, 看不懂她的灵魂。
向饵愣神了好半天,终于开口:
“你……你先放开我。”
沈遇鹤却不放手, 依旧神色如同最高神殿内的佛像一般, 不食人间烟火,嗓音却充满威严压迫感:
“答应我, 不要回复他。”
仿佛有一种陌生的、独特的力量,完全控制了向饵的大脑, 她眼神失焦地点头:
“嗯,好……”
沈遇鹤放开双臂, 坐起身去, 以她身体做成的牢笼终于得以解开。
向饵张口呼吸了好几下, 自己撑着沙发坐好, 转头看去。
沈遇鹤忽然间站起身走了,身姿挺拔高挑, 大步往前,宛如艳光四射的女明星, 她走进向饵的房间。
向饵不由得“哎”了一声,自己也赶紧起来,跟着进去。
沈遇鹤正站在窗前,双手握着窗框,身体前倾,透过那些遮光的蓝色玻璃,眺望远方,不知在看什么。
向饵跟着看出去。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从清晨就开始播撒大地,天空像是被清洗干净的明镜,把白亮的阳光反射在无穷尽的方块建筑物里,钻进无数块玻璃之中,等落入屋内时,那光线就变得惨白如纸了。
向饵问:
“你在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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