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饵抚摸着沈遇鹤为了救她而缠上的绷带,心情极为复杂。
她还是放下了手,没有正面回答:
“以后不要这样了。”
她尽力压抑着嗓音,冷淡地说完这句,走上扶梯下楼。
沈遇鹤顿了顿,跟在她身后,恰好站在她后面一级台阶上。沈遇鹤俯下身,带着强烈的情感,在她头发上印下一个吻。
她近乎冲动地说:
“可是我很喜欢,我喜欢你的嘴唇,我会无时无刻不想着亲吻它们,抚摸它们……吃掉它们,哪怕你不愿意。”
向饵震惊地回过头,一股可怖的凉意爬上她全身,她不由得问:
“你疯了?”
沈遇鹤目光幽深黑暗,她从来不说这么多话,可是这一吻让她无法控制,那些代表着她真实心意的话语就这样极其冲动地冲出来,一贯的未雨绸缪、步步为营、理智谨慎全都被抛之脑后!
她只想再品尝那甜蜜柔软的珍馐,再品尝一千次一万次一百万次。
这样让她近乎疯狂的两片唇瓣,居然就这么近,这么近地在她面前,却不允许她碰触!
沈遇鹤伸出一只手,另一只还在装病的手几乎也要伸过来,她身后开始涌起黑色的浅淡的雾气……她几乎就要摊牌了。
可扶梯忽然轻轻卡了一下,向饵身体往后一歪,惊呼出声,差点倒下。
沈遇鹤下意识伸手揽住她,让她落入自己怀里。
向饵却明显地往后一缩,她好不容易再度和沈遇鹤对视,眼神里却流露出畏惧与厌恶的神情。
她如死灰般开口:
“你又要强迫我了吗……”
沈遇鹤爆裂燃烧的欲望,被这些细微的肢体动作迅速扎破,像一个膨胀的气球被刺入一根针,那么细小,却那么有力又强大。
她忽然不想亲她了。
如果亲她会让她露出这种表情的话……她不愿意做了。
沈遇鹤恍然间明白过来,原来这就是人类所说的那种“爱”,它时而是欲望本身,时而却又是欲望的反面。
那么虚无缥缈的东西,有时放纵,有时克制,有时无法自持,有时却宛若枷锁……沈遇鹤以前以为自己明白了,但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自己还没有明白,什么是爱。
她放开了向饵,像猛兽忽然放开自己的猎物。
她低声说:
“没有,我不会再强迫你了。”
扶梯运行到了底部,向饵踉跄着站在地上,抬眼看沈遇鹤。
她脸上泪痕还没干,嘴角却终于艰难又努力地,往上抬了抬,像有千斤重。先著福
她说:
“我就知道,你是真的尊重我、保护我的人。我们……慢慢来,好吗?”
沈遇鹤表情却更加悲伤了,像是听到了什么让她绝望的话,嘴角甚至绝望又自嘲地笑了一下。
向饵不明所以,以为对方还在介意自己没回答的问题。
她想了想,觉得自己把沈遇鹤跟邪神对比,实在是自己的错,应该弥补对方的。
于是她尽量地笑了一下:
“其实,如果是正常的话……我应该不,不会反……反感的吧……”
她说着,自己先脸红了,像挂在树梢红彤彤的漂亮果实,诚待采摘。
沈遇鹤眼睛一亮,立刻说道:
“那我们找个地方,再试一次?”
第61章 平衡
喧嚣豪华的商场里人来人往, 闪闪发亮的装饰物将整个场景用物欲填满,空气甜腻馨香,使人难以清醒。
向饵站在这一切之中,有些恍惚, 却又有某种坚定的想法, 从内心深处浮上水面。
她轻轻开口, 回答:
“不要。下次, 我要自己来。”
她的初吻, 她要自己掌握。在这个飘萍般的人世间,她所拥有的只有她自己,所能掌控的也只有她自己。
她想要什么时候进行真正的初吻, 由她自己决定。
想到这里,她又羞怯但坚定地说:
“刚才那次, 不算我们的初吻。”
沈遇鹤看着她, 眼神里透出困惑,她好像完全不能理解, 又还有新的火苗生出来。
她问:
“可是那是事实,不算就可以装作不存在吗?”
向饵坚决点头:
“是的, 不算就可以不存在。”
沈遇鹤还是在困惑,但她迟疑着点了点头, 默默把这个记在心里。
既然如此, 今天只能到此为止了。
向饵带着沈遇鹤去了一家非情侣主题的普通餐厅, 一起吃了一顿简单的饭菜, 又去旁边买了杯奶茶,两个人捧着两杯奶茶并肩走出商场, 在街道上漫步。
向饵还说清楚了那个学姐的事情。原来她大学时候参加社团,顺手帮了一下和自己一样是边缘人的这位学姐, 就被这学姐缠上了,几次三番对她表白。
“当时我还以为我是直女,完全被吓到了,好几次跟她说了她还不改,才会在她毕业的时候拉黑她的,她真不能算是我的初恋。”
向饵解释得有几分急切,沈遇鹤听着听着,嘴角却勾起微笑。
沈遇鹤意有所指地问:
“你说当时以为自己是直女,那现在呢?”
向饵顿了顿,低头看自己脚尖:
“现在……不确定。”
沈遇鹤侧过脸,弯腰凑近向饵的耳朵,声音娇媚如丝:
“那她不算是你的初恋,谁是呢?”
向饵完全不敢转过脸,不敢看沈遇鹤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只快步往前跑去,手中提的一袋子玩偶一跳一跳的。
沈遇鹤站在后方心满意足地看她跑,等她脚步停下来,才慢悠悠跟上去。
她当然知道对方不是向饵的初恋,甚至连向饵的朋友都不算,因此她也只施加了一些小小的惩罚给对方。
让她在商场站岗到明天吧。
绿萼市的冬季还是冷的,向饵借着奶茶暖手,心情有些微妙的变化。她刻意和沈遇鹤保持着一点距离,只是两人的手肘还是时不时碰触在一起,每次都让她心中一跳。
沈遇鹤端着一杯加糖版奶茶走在向饵身边,目光几乎是时刻都专注地盯在向饵身上,却也不再太过接近。
向饵手中装满玩偶的塑料袋里,小眼球正趴在玩偶们中间看她,细细的触手时不时伸出来摸摸她的手腕,但每次向饵被摸了低头看它时,它就睁大那只红色眼睛,流露出可怜巴巴的意味。
向饵看着它就想起之前沈遇鹤说的,它像是她们俩的孩子……这也太离谱了,怎么可能?虽然它现在的表情,真的很像看见爸妈不和的可怜小孩……
向饵被自己的想象吓得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没有多久,向饵找到了家附近修窗户的五金店老板,带着人家来到家中量了尺寸。老板回去店里切割玻璃,明天就能送过来装好了。
向饵和沈遇鹤和小眼球,三个一起坐在客厅面面相觑。
窗外风声逐渐变得如同鬼哭,起风了,屋内很快冷得像冰窖,哪怕向饵打开空调暖风也没什么用。
沈遇鹤看着客卧那个漏风的窗户,不经意地问:
“你房间今晚不能睡了,睡我那边吧?”
向饵:
“……”
她很想装作没听见。
沈遇鹤一只手轻轻抚摸着桌上的小眼球,手指修长地划过小眼球混沌的躯体,没有沾染上一丝一毫的黑色黏液,反而把小眼球给摸光滑了,躯体表面反射着光线,像黑曜石。
小眼球缩成一团像是在睡觉,被摸了也没有反应,只是身上不知哪里伸出来的触手,轻轻摇晃着摆动,似乎还挺舒服的。
沈遇鹤把小眼球摸顺滑了,目光又看向向饵:
“怎么样?我保证,不会强吻你。”
向饵:
“……不是。”
她深呼吸一口气,想了想还是回答:
“我觉得不太合适。”
沈遇鹤轻轻挑眉,手指又在小眼球身上缓慢拂过,但这次宛如带着震慑一般,小眼球忽然睁开了眼睛,看着自己身上覆盖的手指,瑟缩了一下。
当晚,向饵还是住自己屋,她洗完澡穿好睡衣出来,沈遇鹤已经用东西粘好了窗户,把冷风隔绝在外。
“那……晚安。”
沈遇鹤神色温和,裙角摇曳着转身出去,轻轻关紧房门。
向饵坐在床边愣了一会儿,爬上床试图睡觉。
但她脑海里乱糟糟的,一直在今天那个吻里来回旋转,思绪像进入泥潭或是渊薮,看不清楚,也拔不出来。
很快她又想到其他事情,比如沈遇鹤问她到底谁是她的初恋……她很想回答,就是沈遇鹤,又根本说不出来。
现在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究竟应该如何呢?
就在这时,她的房门忽然嘎吱一声响,被人轻轻推开。
向饵几乎是抖了一下,但不知为何,她想到了装睡,连眼皮都只稍稍睁开一条缝看出去。
朦胧之中,月色美丽温婉,一个摇曳生姿的影子从门口走过来,纤瘦优美衣摆飘摇,正是穿着美丽真丝睡衣的沈遇鹤!
向饵心脏跳动得异常激烈,她双手放在被子下面一动也不敢动,装睡装得更像。
沈遇鹤来到她的床边,弯腰低头,长长的衣带垂落在被子上,冰凉湿润的长发若有似无,碰触着她的脸颊。
向饵一动不动,睫毛紧紧闭着,还在轻轻颤抖,像被捉住翅膀动弹不得的蝴蝶。
她的唇瓣牢牢闭着,呼出深重的呼吸,嘴唇在黑暗里也在发烫,和蹦跳的心脏一起发烫。
沈遇鹤长发落下,将向饵的脸笼罩在完全的黑暗中,发丝被向饵的呼吸吹拂着。
向饵惊疑不定,心脏简直像要蹦出胸腔,隐隐有些恐惧。
沈遇鹤却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动了,只是静静看着她的脸,目光如有实质。
过了简直一个世纪那么长久……沈遇鹤忽然爬上床来,在向饵身侧空位躺下,还把向饵的被子拎起来盖上。
向饵震撼至极,眼皮微微弹动,却因为要装睡,不能阻止。
她在装睡。
沈遇鹤也知道她在装睡。
两人形成某种奇妙的平衡,在逐渐弥漫开来的甜香气息中,一起沉入幽深黑暗的梦之秘境。
*
周末过后,上班第一天,向饵和沈遇鹤一起去上班,在电梯里分开。
向饵独自来到她公司门口,简直恍如隔世。上一周包括周末,实在发生了太多事情,短短时间内她的生活翻天覆地,和沈遇鹤也飞速进展。
现在这样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实在太罕见,向饵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打量着公司里的情况,觉得哪里不对劲。
公司里人好像少了很多?开阔的联排工位有三分之一都没有人,空荡荡的透着萧瑟。
上周五,向饵遇到了变成怪物的程总。过了一个周末,公司里就少了这么多人,会不会和怪物程总有关?
向饵犹豫地走进屋内,她本来也准备好今天要递交辞呈的,也许其他同事也和她一样,只是辞职了吧。
但愿是吧……向饵总有种不是很好的预感。
她放下东西坐在工位上,打开电脑。祝敏敏忽然出现,脸上惶惶然地凑近向饵,破天荒地没有说关于美女的话题,而是问向饵:
“公司里来了调查员,说这里有怪异科学现象,等会要挨个谈话调查,你知道什么嘛?”
向饵错愕看她,祝敏敏一张圆脸上带着惊恐,说话时也左右张望,像是受到什么影响,整个人很焦虑不安。
向饵谨慎地问:
“所以,是什么科学现象?来调查的人是科学家吗?”
祝敏敏抓了抓脸,惶恐又焦躁地说:
“我也不知道,听说是什么磁场导致的变异人!你见过没有?好恐怖的,变异人类!和丧尸一样也是传染性的,只要见过或者接触过什么物品全都有可能变异!天啊……我之前还以为这些都是假的,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还有国家机构在调查,天啊!”
她越说越是紧张害怕,一只手从头上抓下来数根头发,她都浑然未觉,已经完全被恐怖的思绪攥住,无力在意别的了。
向饵也被她搞得紧张起来,她想起长满骨刺的程总的脑袋……赶紧甩甩头,将那画面甩出去。
她有沈遇鹤保护,不用害怕,不用害怕……她在心里默念着。
上班了,大家却全都无心上班,要么交头接耳,要么用键盘和别人聊天,几乎没人组织起来工作,平时每周一的例会也不像要开的样子。
向饵打开电脑开始写辞呈。无论如何,她得离开这个公司,之后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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