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不知中间原委，戚瑶已然相当迅速的接受了现实。傻子就傻子呗，散了魂魄，思考、理解、语言，都会受到障碍，小傻子不知散了多少魂魄，估摸着最多也就十岁心智。
骗个十岁小孩还不是手到擒来？戚瑶不质疑了、乐了，本来还以为天谕山上的弟子能力出众，怎么说得很费一番功夫，正担忧着呢，结果是个小傻子，顶多更警惕一点。
戚瑶很快梳理出想法。
小傻子在这被一直关押着，定然没有安全感，孤独、害怕，还要忍受同门弟子的歧视欺凌。她多花点心思，认真陪好了小傻子，都不用都什么脑子，小傻子自然会很信任她。
信任之后，勾勾手就走了，小傻子思考能力有限，哪看得出来她是她骗她。
唯一的坏处，可能是无法一时半刻取得信任，戚瑶觉得好说，不就是时间长一点嘛！
稳稳拿下的项目，时间长一点，总比时间不确定、能不能拿下也不确定的好。
如此，戚瑶当即掏兜，拿出一盒在市集上买的糕点，“你刚刚吃饱了吗？我看他们给你的东西挺少的，这是我在仙界市集上买的糕点，你要不要在吃点？”
从掏出来那刻，明熙静眼睛炯炯有神的亮了，盯着那盒糕点，没说话，口水都要流下来。
戚瑶瞧她模样，即使已经知道糕点什么样了，还是没忍住，又往那瞥了一眼——也没看起来多好吃嘛！
可怜在这后山关押了不知道多少年，没吃过好的，这点东西都能馋成这样。
又往明熙静那凑了凑，见她忍不住伸手去拿，即将碰到糕点的那刻仿佛被烫到，迅速抽回手，往后退了两步，自言自语摇头，“不能拿……不能拿……是坏的、不能拿……”
戚瑶讶异，以为这么快就要到手，没想到小傻子防备不弱，把糕点盒放到地下，“不是坏的。”她说着，拿起一个做示范，“你看，可以吃，我没放东西，糕点也不是坏的。”
明熙静眼巴巴的看着她把一个吃进去，艰难的咽了咽口水，有点心动，但仍蜷在角落，“这是什么、糕点？”
“市集买的，不知道。”戚瑶了解市集的时候，看这家人最多、卖的最快，走过去凑热闹的。
看来仙界在吃上还不如修仙界嘛！她心想，没吃过点好的，这么不好吃，还有一群人买。
明熙静似乎根本没听进去，下意识点头点点头，视线紧紧跟随着糕点盒，眨眼都吝啬。
可即使如此，身体仍不挪一下。
戚瑶望了望她，又瞅了瞅糕点盒，心知她在这，明熙静就算再馋也不会去吃。佯装打个哈欠、伸个懒腰，一副懒洋洋的样子站起来要走，“你这山洞太闷了，我出去转转，透口气。”
戚瑶原本走出去不远，余光见她还没动，估计一时半刻的放不下心，也没有观察的心思了，趁着没人的空当，继续在后山搜寻。
后山地势原因，坐落不少山洞。戚瑶转完一圈，选了个洞内较深，便于布阵躲藏、又离明熙静比较近的位置，在门口画下隐匿符咒，放下包裹。
收拾好出来，回到山洞，糕点仍然摆在原地。
明熙静望眼欲穿，眼神快把盒子烧出洞来了，愣是不动。
天谕山不知为何下了禁制，在这里得吃得喝，同凡人一般。戚瑶刚刚走了半天，又施法画符，此时也有些饿了，拾起盒子来，拿出一个填饱肚子。
边吃边琢磨，想要让明熙静接纳自己，信任自己，还真没那么容易，任重而道远啊……
此后几天，戚瑶没事就蹲在明熙静山洞里，跟她闲聊。
小傻子脑子不好，反应一句话要半天，说话也要半天，又慢又磕绊，有时思维还很跳跃，回应的驴唇不对马嘴。
戚瑶别的不行，一路修炼上来，耐心很好，尤其想到若是任务完成，她一跃便是玄仙修为，直接把攻略小傻子当成修仙。
时间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比起枯燥无味的入定修炼，放慢语速跟小傻子聊天显然有趣多了。
小傻子虽然傻了，但警惕性还在，愿意说的很少，戚瑶说自己是新入门的弟子，什么都不懂，她才勉强介绍几句。
“给你送饭的是谁？”
明熙静抱腿想了一会，“女的那个……重阿木！男的，不记得了。”
戚瑶简单记下这个名字，又问，“那他们口中的师姐是谁？”
明熙静歪头想了会，摇摇头，“我们……好多师姐的。”
“哪个师姐要求他们给你送饭？”
明熙静依旧摇头，“不、不知道。”
戚瑶思考片刻，换了个问法，“那你知道你们门派权威比较厉害的师姐有哪些吗？”
明熙静纠正，“我们。”
戚瑶茫然，没明白她在说什么，明熙静秀眉细细蹙起，语气不满的再次重复。戚小仙人终于反应过来，“哦，我们，我们门派，我说顺口了。我们门派比较厉害的师姐有哪些？”
明熙静边想，边掰着指头给她数，“若烟师姐……白芷师姐……疏晟师姐……都很厉害！”
戚瑶把这三个人名记下，又问，“这几个师姐里面，哪个对你比较好？”
提到这个问题，明熙静脸上居然飞上两抹红晕，低下头，抿嘴笑了一阵，才有点不好意思的说，“疏晟师姐。”
戚瑶观察她的神色，直觉怪异，又说不上哪不对。她好像是害羞，可被关在这里，能有什么好害羞的？
又想到她以前也是个正常人，或许曾经有什么，不再言，记下这个师姐名字。
再次等到弟子送饭，戚瑶捏诀一变，悄悄在男弟子腰带间附着上一丝神识。
仙门内部警惕性不严，不会事事都查，更何况送饭是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小事。
后山什么都没有，鸟都不来，无声无息的，没人发现她的神识。戚瑶跟着送饭弟子，听他们交接，默默把师姐的声音和说话语气记在脑子里。
完成任务，戚瑶毫不犹豫，心念一动，神识立刻被她毁掉。
脑中微微一痛，但到底只有一丝神识，顶多算个皮外伤，休息两天就好。
戚瑶晃晃脑袋，自若出门去了。
下次弟子们再来送饭，再次把饭菜倒在地下，戚瑶翘着二郎腿趴在石头洞上，模仿师姐的语气道，“你们就是这么完成我交代的任务的？”
弟子吓了一跳，饭盒摔在地下，“白芷师姐！我……”
咦，这个声音是白芷师姐的？戚瑶默默把名字跟声音对上号。
被抓了现行，两名弟子百口莫辩，只有一个劲求饶磕头。戚瑶不能现形，本也不欲与他们过多纠缠，冷声道，“念在初次，这也就罢了，下次再让我看见，有你们好看。”
弟子连连道是，屁滚尿流的跑了。戚瑶看他们走远了，跳下来，却看见明熙静还在向洞口外望，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喂？”
小傻子也被骗到啦？
明熙静回神，看见她，愣愣道，“是、是你？”
“是我呀，像不像？”戚瑶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认出来，看来也不算太傻嘛。顺着点头，“他们以后肯定不敢再倒你的饭了，以后你就能好好吃饭了。”
明熙静抿唇，扬起笑容答了句谢谢。
有点正式，戚瑶不太习惯，把饭菜清理干净，往前推了推，“举手之劳而已，见不得这种有点小权势就嚣张跋扈的，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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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日久相处
时间一天天过去，戚瑶忙于逗小傻子开心，增进感情，转眼两年，天谕山开山闯阵仪式将在后半年开启。
如今后山少人，她运气好，始终没被发现，半年仪式结束后就未必了。
说不焦虑是假的。戚瑶非常焦虑。
那位被冒充的白芷师姐在门派里似乎很有威慑力，上次警告之后，两名送饭弟子如何看不起明熙静，都再不敢暗地里使绊子。
每次一路抱怨的过来、一路抱怨的回去，规规矩矩的看她把饭吃完。
明熙静吃东西不快，戚瑶给她一个糕点，她能慢吞吞的磨蹭上一个下午。可每次两位弟子过来送饭，她狼吞虎咽的仿佛饿了几年。
戚瑶跟她说慢点吃，明熙静摇头，“慢点就、就没得吃……赶紧吃，要……赶紧吃。”
这几个字说的戚瑶微怔，想她之前处境，“你在这被关了多久？”
明熙静不清楚。
她并非时刻清醒，这里黑夜白天，她活的颠颠倒倒，无人计时，只知道很久了。
戚小仙人从来对美人很有好感，在修仙界连吃了苦头也不长教训。明熙静这标志的美人，搭配如此窘困的身世，她不免在完成任务的基础上，多倾上几分亦真亦假的关心。
明熙静慢慢跟她熟起来，戚瑶给她带山下市集的吃食、玩具，还有一些其他东西。
明熙静智力有限，不太能看得懂书，但戚瑶抱本书在旁边读的时候，她也会感兴趣的上来凑两眼。
她拴着绳链，只能在山洞最靠近的地方站起来，到了山洞边缘一点的位置，就只能爬跪着。
总不能两人都像根棍一样挺在那山洞内，遑论戚瑶个高，在山洞最里坐石头根本直不起腰。每次都往外坐一点，坐在山洞内的石头突起上，不读书，就把她抱起来坐。
“你要看吗？”戚瑶把书往她那偏偏，问她。
明熙静摇摇头，下巴垫在她腿上，“我……看不懂。”
戚瑶说，“我给你念。”
明熙静咯咯笑起来，笑完了，还是摇头。戚瑶知道她现在的脑子，对话都困难，得慢慢一个字一个字咬清了说，即使念了她也听不懂，只是照例问问。
她拒绝，她就继续低头看书。
别说，这仙界的话本子……也照样不如修仙界的好看！
戚瑶总算知道黑市的书摊为什么同样火爆了，仙界仙人不会真的都从小去修仙了吧，这文化水平，相当堪忧啊！
她决定下次去找猫脸老板时，顺道打听一下她卖么，打情怀牌讲讲价，从黑市带几本话本回去，不再在市集上买了。
黑市贵，那确实有贵的原因。
这些年明熙静跟她日渐熟了，但只限制于会跟她聊天、动作亲密，偶尔会跟她聊门派，也会好奇她为什么从来不去上课。
赶到这话题，戚瑶心想我又不是真弟子，哪知道你们弟子还得上课，搪塞过去，“我资质不好，开山闯阵伤了根基，师傅们让我先在后山修养，等养好了再去上课。”
她这话错的漏洞百出，单单行为逻辑上——谁只养伤不上课，还每半年下山历练一次？全然冲突。
可欺骗对象是个小傻子，戚瑶说的话，没几天说不定还会忘记，她也懒得费劲编故事了。
听她如此说，明熙静伸出手来，搭上她的手腕，测她的仙脉。
戚瑶确实仙脉不稳，因为那仙脉本来就不是她的，猫脸老板要是给她一根稳固的仙脉，估计她早就拍拍屁股、很没诚信的跑了。
所以这话半真也半假，明熙静摸出她的仙脉损伤，点了点头，相信了。
她咬了下唇，似乎想说什么，又犹豫，没有说出来。
戚瑶还以为是她要安慰她。这几年相处，从明熙静的言谈举止中，她总感觉她是个善心好说话的性格，不太像会与人结怨，不知怎么落到魂飞魄散这般境地，摆摆手道，“没事，没多久就能养好的伤，算不得什么。”
你早点信任我，早叫我把凤凰火骗走，我也能早点稳固仙脉呀！
明熙静摇摇头，下巴又搁回戚瑶腿上，不说话了。
过一阵问，“王师妹，你是不是又要下山去了？”
戚瑶一愣，算算时间，真马上就要去找猫脸老板稳固仙脉了。
她以为明熙静是记不得时间的，没想到她还能数着她的日子，看来只是不想说，或被关在这太久，实在难以记清。
于是点头，说是啊，明熙静有点扭捏，“上次……好吃。想吃、可不可以……”
她说话费劲还跳句，总得靠猜，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戚瑶跟她相处这么久，不用说完整句，大致也知道她什么意思了，接了话茬往下，“你想要上次吃那个？上次的哪个？”
上次半年前，她每次可带不少吃的回来，哪还记得住。
明熙静在这有人送饭，她可没有啊！
天谕山这非得让仙人吃喝的怪癖可烧了戚瑶不少仙珠，她某天半夜掐指一算，猫脸老板给她的任务资金，一大部分都被吃进了肚子里。
关键不吃还不行！成仙仿佛成了个寂寞，真欲哭无泪。
明熙静比比划划，外加稀碎的形容，戚瑶大致只能看出是个方形糕点，心里约摸有了猜测，问她甜咸。
明熙静眯眼笑起来，“甜的！”
“哦，小傻子只爱吃甜的，忘记了。”戚瑶揉揉她的发顶，“给你带回来。还有别的想吃么？”
明熙静却已经停下来瞪她，“什么、小傻子？”
“嗯……嗯？我有说吗，没有吧，你是不是听错了，我刚刚只问你还想吃什么。你有吗？没有我走了。”
戚瑶去黑市，除了稳固仙脉，还得厚着脸皮跟猫脸老板要点东西。毕竟纸符之类的是消耗品，她日日扎居在后山，现在人少，保不齐仪式结束，不忙了，后山人就多了。
到那时她没有隐身符，藏匿必然相当困难，得趁此时多有危机意识，多备着点。
她任务进行的还算顺利，毕竟都是为完成任务，猫脸老板也没有吝啬，给她不少东西。
只是一摊一位，互不串通，书从她这买不着，也讲不了价。
戚瑶得此消息，心在滴血。外头话本子真的很贵诶！
等她以后拿到正式身份，必然什么都不干，第一件事就是审批下界，把修仙界话本子都批上来，在黑市支个摊卖。
一本便宜个两三仙珠，搞垄断恶意竞争，日久天长，一家独大，不得赚的盆满钵满！
书买不着便罢了，到底是个打发时间的东西，戚瑶心里还惦记着给明熙静捎糕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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