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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秦良望着手术室的方向，不似几天前那般茫然失魂。
四个多小时后，手术室的门打开了，医生扯开口罩，告知家属手术顺利。霎时间在焦急和疲乏等待中的一家人激动地握紧彼此的手，一颗高悬的心总算是回落下来了。
“阿良，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吧，这里有我们看着。”梁敏之对着秦良说道，这些天的晚上基本都是秦良守在医院，梁敏之想与他轮换，秦良也没有答应。
亲戚见秦良脸色憔悴，也多是不忍，纷纷劝他回去休息。
“是啊，阿良你回去休息一下吧，你这脸色也怪吓人的。要是你爸好了，你垮下了，那你妈得同时照顾两个人了。”
众多事情纷至沓来，秦良的神经一直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父亲的病症，工作的紧迫，以及情感上的失意，即使有时间休息，他也难以入睡。如今一根紧绷的脑弦松懈下来，秦良才感受到了浓浓的疲倦。
看了看眼前的至亲，他们都是可以依托信赖的人，秦良点了点头。
“妈，大伯，那爸这边你们帮看着，等他醒了给我电话。”
“嗯，去吧，好好休息一下。”
迈着疲倦的步伐走出医院，秦良的眼皮已经耷拉下来了，从他感受到困意开始，脑子逐渐呈浆糊状态。这种状态他曾经考CPA的时候有过，那一年他同时报考三门，一刻也不敢松懈。临考前两周的时间，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直到考完最后一门的时候，他才蒙头睡了将近一天。
出了医院，他看到在约定地点等他的沈岚风。手术做了四个多小时，沈岚风便等了他四个多小时。好像这样的场景上演过几次了，但这次他却显得异样平静。
看着面色也有些倦怠的人，秦良也有些于心不忍，首次向沈岚风提请邀约。
“LAN，要来我家休息吗？”他在邀请沈岚风进入他的世界，一点点拨开自己的壳。
沈岚风微怔，随即点头：“嗯，好。”
（科普：积极函证，无论函证内容正确还是不正确都需要回函；消极函证，仅要求被询证者仅在不同意询证函列示信息的情况下才回函。）
第67章
秦良的家在一个单位小区，他们的父母都是事业单位的双职工，二十年前单位决定办职工集资房，所以秦军夫妇换了一套三房一厅的新房子。秦良在这套房子里渡过了自己的青少年时期，但大学之后他便离家了，工作了回来的时间更少。
这次知道他要回来，母亲提前帮他铺好了他房间的床，但客房还是空的。
秦良第一次带着沈岚风回到自己的家，大约是因为疲惫，又或者是两人心意已经互相摊开，一路无言。秦良撑着眼睛推开客房看了眼，转身打开了一旁的衣柜。
意识到他的意图，跟着他进来的沈岚风打算自己动手。然而空荡荡的衣柜却不见任何床被枕头的踪迹，秦良不知道他母亲把这些都放到哪儿了。
“可能我妈拿去洗晒了，她没事做的时候，喜欢拿家里面的东西去洗晒，我去阳台看看。”
沈岚风拉住了秦良，初次到秦良家，他也不想这么麻烦。况且秦良现在的脸色差极了，他真怕秦良会随时倒过去。
“别麻烦了，我在沙发上眯一会就好。”
秦良抬眼看了眼沈岚风，随即走向自己的房间：“和我挤挤吧，不过我的床有些小。”
叫别人来自己家还要人睡沙发，秦良总归是过意不去。但话一开口，他才意识到有些尴尬。
这扇门后是秦良的私密空间，里面的每一寸空间甚至空气都沾染着秦良的气息。还在念书的时候，他也会叫上好友来自己家玩，不过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
沈岚风一愣，随即点头，这提议再好不过了，不知道为什么内心还有一丝窃喜。他也曾听秦良说起过自己的学生时代，不过故事并不算多。不急于一时，他以后会有很多时间去了解那些过往的细节。
“我拿套睡衣给你，不过对你来说可能会有些短。”
进到自己的房间之后，秦良其实有一些局促。他环视了一圈重新审视自己的房间，还好，所有东西的摆放都挺整齐的，墙上的贴纸也没有太多过于中二的内容。
他的房间和他本人一样，给人平静无波的感觉。主色调为浅灰蓝色，房间里面比较显著的物件是一个书架。以前的男孩子通常爱好运动或者游戏，秦良却更喜欢看书，他比较倾向于一些科普类的书籍。书架和桌面上还有他当年收集的一些星系模型和很具有代表性的器械手办。
总体来说，这个房间是一间略具年代感的青少年的房间，两个穿着西装裤和衬衫的大男人像是从十几年后的世界穿越回来的人物。
秦良背对着沈岚风换上了睡衣，这种情况下他没有任何矫情的余地。
拿着秦良给他的睡衣，沈岚风极为自然地朝秦良的方向看，却被他瘦削光滑的背脊给愣到了。他忍不住多看了多看了几眼，总觉得这副身体现在非常吸引他。
不过等秦良要褪下西装裤的时候，沈岚风把视线收了回来，也背过身也换衣服。
房间里面静悄悄的，全是衣服摩擦的声音。沈岚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氛围，有那么点微妙的蕴热，像是春季初开的蓓蕾，娇得有些羞涩。
被带进这种奇妙的氛围里，沈岚风回头过去偷看秦良一眼，再回过来忍不住轻扬嘴角。
遮光的窗帘被拉上，秦良关了灯，掀开了薄薄的被单，道：“先休睡一下吧，醒了再吃些东西。”
沈岚风单膝夸上床的另一边，点点头：“嗯。”
并肩躺下后，沈岚风看了看身边的人，沉着嗓子开口：“良，可以抱着睡吗？”
秦良地转过头，有些怔然。沈岚风看到秦良的犹豫立刻给自己找补：“当然，你要是不想的话，可以拒绝。”
秦良没有说话，只是往沈岚风那边靠了靠，轻声道：“睡吧。”
过一会儿，沈岚风的手臂还是虚揽上了秦良的腰，他又往秦良那边靠了靠，两人变成了亲昵的距离。只要不拒绝，那就是有机会，沈岚风完美掌握了“消极函证”的含义。
他们实在是太累了，不一会儿两人便沉沉睡过去了。午后静谧，一块窗帘遮挡了外面的灿烂烈日，而室内交颈共眠的两人睡意正浓。
秦良做了一个轻飘飘的梦，梦见他被云彩托着往上升，然后不断地在云上面飞。风吹过面庞，非常舒服。
与他共枕的沈岚风倒是没有睡得这么沉，没到一小时他就醒了。和平常一样，他只需稍作小憩就能获得一个精力充沛的下午。
率先醒过来的沈岚风并没有马上就起身，他睁着眼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的轮廓，然后轻声翻身面向秦良的方向。
印象中，好像他们是第一次在一张床上睡着。以前一起做项目的时候，中午会在办公室打盹，不过他也没有刻意去观察过秦良的睡颜。
这个人啊，睡觉的时候竟然也是这么安静。眉眼柔顺，鼻子和唇瓣的轮廓也让人觉得温暖。
不由得想起他们之间的对话，沈岚风感觉整个胸腔都变得有些酸软起来。这段时间，他总是频繁地体会到这种心情。他从不轻易地用傻这样的字眼去形容任何人，可现在他觉得睡在他身边的人很傻，傻得让人怜惜，想让人把所有的光和热都给他，让他开心起来。
沈岚风把真正的秦良一点点从保护壳的深处一点点强拉出来，这个伤口也应当由他来治愈。
其实昨天沈岚风也把自己交了出去，说了很多自己平时不会说的话。他也袒露自己：
“我不是完美的人，也没有你想象中的好，如谈恋爱的话，我霸道，控制欲很强，有时还自大自负，也很敏感。我希望我的恋人可以对我没有一丝隐瞒，我总是渴望全然的坦诚。”
“就算是我，一直被人推开，被人拒绝，也会失落，甚至受伤。我想让你了解全部的我。”
“但是，只要认定的人给予我回应，我就会全身心投入。”
“更多地相信我吧，阿良，让我们一起走下去。”
第68章
沈岚风盯着秦良熟睡的脸又看了一会儿，看着秦良疲倦的轮廓，沈岚风他伸手去拨弄秦良额前的碎发，萌生出一种想把所有的温柔都给这个人的冲动。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陷得这么深了。
睡梦中的秦良感知到什么异样，在沈岚风的视线中慢慢醒了过来。惺忪着一双睡眼，秦良哑着嗓子问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没多久，渴么？喝点水。”刚才沈岚风在秦良家客厅转了一下，找到了纸杯和水。
秦良看了下床头的时钟，摇了摇头，摸到一边的眼镜从床上坐起来。
“谢谢。你饿么？我给你弄点吃的？”
沈岚风按住秦良准备掀被子下床的手，倾身吻了吻他的额角，问道：“暂时不饿，但是我现在想接吻，可以吗？”说着一双黑亮瞳眸深深地望进秦良的眼里，沈岚风知道自己很过分，可他就是想“得寸进尺”。他在征求秦良的意见，所以也没有犯规吧。
秦良一怔，一双眼睛清醒了不少。孤男寡男共处一室，灯又没开，氛围有些微妙的暧昧。
沈岚风用额头轻轻低着秦良的额头，慢慢凑过来：“阿良，要是觉得我太过分，你可以拒绝。”
秦良知道现在这个时间和地点都不太合适，可以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似乎很适合做这样的事。
良久，秦良开口：“……不行。”
沈岚风一双眼眸瞬间暗淡了不少，不过他还是把脸凑过来，对着秦良的额角亲了一口，瞧见秦良那副震惊到说不出来的模样，露出了一个灿烂胜利的笑脸。
“你也没有说不可以亲额头。”
“……”秦良突然就觉得有些憋屈了，把脸别过一边不去看沈岚风，却也没有真的生气。只是觉得沈岚风太让人无语了。
伸手去拨弄秦良耳际的发端，沈岚风说起毫无诚意的道歉：“对不起，别生气好吗？”
秦良脸有点微热，推了推眼镜，从床上爬了起来：“你知道我不会生气的，起床吧。”
沈岚风听到秦良的回答不住扬起了嘴角，连忙拽住了秦良的手：“不生气的话，可以听我说吗？”
“说什么？”秦良认了。
看着态度，沈岚风就知道自己是可以更进一步的。于是沈岚风穿着秦良的睡衣靠坐在秦良的床上，再把秦良半拥入怀，。
“阿良，你是不是觉得只有优秀完美才值得被爱？”
秦良没有想到沈岚风会说起这个。从小他就是拿到了好成绩才会被夸赞，父母给他的教育是只有考到好大学才能找到好工作，找到好工作才会有好收入，才能过上好生活，一旦其中哪个环节脱轨，那就是你不够好。
所以他也就这么一直努力着，并相信只有自己够好了才能找到好的恋人。确实在他的观念里面，他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即使长大后他接触到不一样的观点，却未曾改变过想法。
秦良一直都知道的，他自己相貌一般，资质天赋不见得有多好，也没有什么别的特长，更没有什么家世加持。他就只是一格稍微努力一点的普通人而已。
沈岚风会这么问他，显然是有不一样的看法，所以秦良没有说话。
“你不回答的话，那么我反过来问，是不是不优秀就不值得被爱？’
是吧……？好像也不是，世界上依旧还是有那么多令人无法解释的爱情。
“良，在我看来爱的前提是爱的能力和意愿。不要轻易的否定自己，你真的很好。”
回想起秦良家庭的氛围，沈岚风大约能猜想到一些端倪。一个人的性格形成，往往和原生家庭有很大的关系。他也是被秦良太过冷静的表象给欺骗了。
确实以前秦良和沈岚风什么话都聊，但方泽林是禁区，所以他们也没有深入地了解过互相的爱情观。果然友情和爱情，还是会有很大的不同。友情可以划界限，但是爱情怎么可能画出清晰的界限呢？
“别再妄自菲薄了，爱情不以优秀论成败。没有人是绝对完美的，也没有人绝对优秀。你的好与不好我都想了解，我也都会去接受。”
秦良再次愣住了，他没有想到沈岚风竟是在绕着玩儿安慰他，两下对比，他确实是不懂爱，也不会谈恋爱。
良久，他问道：“……岚，我真的值得吗？”
沈岚风倏地收紧臂弯，把人抱紧，肯定回道：“你当然值得。”
两人半日偷闲，后来半靠着床头即使他们没怎么说话，氛围却莫名地之前还要平和融洽。
扭头看了眼安静的秦良，沈岚风忽然问：“良，你想知道我和方泽林为什么分手么？”
方泽林是秦良和他之间一个巨大的且无法绕过去的结，如果他和秦良要继续，他必须得把这个结给解了。
五年来沈岚风从未提及他与方泽林真正分手的原因，也仅有少数几个人知道而已。之前是他的错，他自以为过去了，所以从未给过秦良任何解释。他现在想和秦良说起那段被他未向任何人说起的过往。
原本还处在放空状态的秦良立即完全清醒过来，毫无疑问他是想知道的。方泽林不仅是沈岚风的结，也是秦良的结。以前只要他梦到有关沈岚风的，他也一定会梦到方泽林。方泽林是他逃不开的梦魇。
“…想，如果你愿意说的话。”以前他是没有机会问，却不想沈岚风会主动和他提起。无论接下来他将听到什么样的陈述，他都会坦然接受。让他的梦境画上一个现实的句号吧，他真的不想再做梦了。
沈岚风笑了笑，时隔五年，他第一次主动说起那段令他刻骨断肠最后永远被冰封在千年雪山之下的感情。
他之前不想说是因为都过去了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如果秦良想知道，沈岚风愿意把一切都告诉秦良。
12年前，他和方泽林在一个朋友的生日派对上相识，当时两人几乎是一见倾心，不久后就轰轰烈烈地在一起了。当时他们才于22岁，沈岚风刚入行两年，而方泽林也刚踏入演艺圈。沈岚风并没有说明自己的身份，后面由被方泽林认为是刻意隐瞒和欺骗，两人第一次分手。
第二次分手是在他们26岁的时候。方泽林因为颜值和演技并存，很快就有了名气，但同时两人之间的矛盾不断升级。方泽林逐渐没有那么多时间陪沈岚风，总是全国各地飞，忙着参加这个拍摄、出席那个活动。沈岚风的控制欲爆棚，对于方泽林的“忙”渐感到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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