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察委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他们的工作会很忙,一有案件忙到凌晨是家常便饭。白重寒本人更像是住在单位一样,有好几次同事发现他晚上也睡在了办公室。
他大学以后就很少回白家,所以白沐晨见到他的次数也屈指可数,通常都是他们的父亲白左成叫白重寒,他才回家。
白重寒比白沐晨大了八岁,是白左成第一任妻子的孩子。白沐晨只知道白重寒的妈妈在他一两岁的时候就去世了,然后过了五年白左成才娶了现任妻子,一年后生下他的第二个孩子白沐晨。
白重寒更像父亲白左成,身材颀长高大,沉稳少言,而白沐晨更像他的母亲,长相明艳柔和。两人从小受到的教育完全不一样,气质上天差地别,长相也不完全相似。
此时的白重寒30岁出头,早已像一个男人。但在白沐晨的眼里,白重寒常年戴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阴沉阴郁,还木讷无趣。总而言之,白沐晨非常不喜欢白重寒这个哥哥。若非有必要,他压根不想单独联系白重寒。
白沐晨在路边的车里大概等了白重寒差不多10分钟才看到他的“便宜哥哥”穿着一身黑蓝的工服朝他走过来,嘴巴立刻有些不满意地撅了起来。每次看到白重寒,白沐晨都看不上他身上穿的所有衣服,真的太没有品位了。
客观来说白重寒也是185的打大个子,身材比例也不错,但就是看起来十分寒酸,白沐晨看不上他,感觉他和沈岚风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从背影看,白重寒和沈岚风有些像。一想到这,白沐晨更不乐意了,拼命找出白重寒各种不如沈岚风的点,全方面差评。
等到白重寒走过来时,白沐晨摇下车窗叫他上车。白重寒不解地看着他,没有动作。白沐晨没什么耐心了,本来白重寒就长得高,虽然是白沐晨有求于他,但他就是不乐意看白重寒一副俯视他的样子。
“先上车,我有事和你说,几分钟就好。”说着一旁的司机下车打开了后座的车门,白沐晨坐在里面看着白重寒。
今天白沐晨坐的车是一辆奥迪A6,中规中矩没有太张扬。白重寒隔着挺厚的黑框眼镜看了白沐晨一会儿,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这才弯下腰进入车内。
待车门关上,原本挺宽敞的车内因为白重寒突然变得有些拥挤起来,白沐晨不太愉快地蹙眉,他从小时候开始就不喜欢白重寒这个阴沉的便宜哥哥。
递给白重寒一个平板,白沐晨终于进入主题
“这里有个举报材料,你看能不能用?”
白重寒接过平板并没有马上开始看,而是盯着离他远远的白沐晨,说了两人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由于声音过于低沉,在狭窄的车内更为明显,着实让白沐晨吓了一跳。
“谁给你的?”
“你别管,总之你看看材料能不能用。”
“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白沐晨这才想起自己的目的。他记得沈书剑说这个公司是沈岚风公司死对头的公司的黑料,如果能够举报成功,那就可以让沈岚风少一个劲敌。
“…给这个公司找麻烦吧,如果可以弄垮的话最好。”
白重寒双眸促狭,微微抿着唇不说话。他低头去看平板里面的文件,一个个文件夹看下来,眼神也变得犀利起来。这个资料确实准备得相当充分,涉及的是一个发展势头非常不错的智能家居公司,账务、视频、录音、照片和文件的扫描件挺齐全的。
搞垮的说不上,查税或者找治理层管理层麻烦还是够他们吃一壶的。
过了许久也不见白重寒说话,白沐晨忍不住了,问道:“能用吗?”
把平板掐黑,白重寒转向白沐晨那边,再次确认他的意图:“你确定要做?”
白沐晨一个从小学习跳舞,对商业和人情世故不知晓的小少爷,其实不怎么看得懂沈书剑发给他的资料。他知道沈书剑是沈岚风的堂兄,又是沈家核心人员,所以他便无条件地相信了。
“嗯。”
“行,我知道了。”
“那资料能用吗?”
白重寒打开车门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拿着平板离开前他回过头去看了眼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那眼神并没有太多感情,甚至让白沐晨觉得自己像被某种阴冷的爬行动物盯上的错觉。
“后续的事情你不用管了。”
白重寒拿着白沐晨给他的资料关上车门,隔绝了白沐晨的视线。他没有立刻回到工作岗位,而是往办公大厦反方向走去。等到无人之地,他拨通了一个电话。那电话并没有什么姓名备注,是挺久之前有人给他的。
与此同时,一个助理敲开迅影大厦顶层的总裁室的门,将一个接通电话状态的手机递给沈书剑,压低声音说道:
“沈总,白重寒的电话。”
沈书剑弯嘴一笑,接了过来。大鱼这不就上钩了嘛,他之前对白家的关系早就摸透了底,赌的就是白重寒和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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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想起来公职有回避政策……不管了,就这么设定吧
第120章
H市,第三人民医院。
因为秦军还没有脱离危险期,秦良连夜赶到医院后一直待在外面。期间除了堂哥秦善,没有人主动和他说话。他像一座孤岛待在ICU外,没有人靠近他,他也没有主动去靠近谁。
后来护士过来劝告亲属,他们才陆续离开医院。秦良拿着不多的行李跟在梁敏芝后面,看着他们陆续上了车,他停住了脚步,对着已经坐到车里的人说道:
“妈,大伯母,我不回去了,你们回去休息吧。我住附近酒店,医院要是有什么事也快。”
梁敏芝一脸憔悴地看着自己风尘仆仆的儿子,看着看着又忍不住别过脸去抹眼泪,她也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一旁的大伯母安抚着她,坐在车后座上用极为复杂的眼神瞧着秦良,也说不出别的什么话。
早上六点不到的医院寂静而冷清,天已亮,但云层还透不出什么光。目送两辆车离开医院,秦良在原地伫立许久,才又往上回住过的酒店走去。如果情况很糟的话,他或许还得像上次那样重新短租一套房。
在酒店安顿好之后,秦良洗了个澡,修整了一下面容。从秦善告诉他事情的始末后,他表现得一直很平静。现在纠结是谁张贴的图文已经不重要,他的父母迟早都会知道这件事。
秦良无意去解释什么,因为事实确实如此。而当下秦军未脱离危险期,作为家属除了深感焦虑也无力去做任何事。
突然想到什么,秦良拿出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他得先采取措施进行取证和证据保全。此时此刻,秦良心里有一团平静的怒火燃起。
“喂,H市XX区派出所吗?我要报警……嗯对,我本人,是的……”
和警察叙述事实过程,秦良穿好衣服打算亲自到警局去一趟。他知道警察对此类事情可能很难受理,也不怎么想立案,但是秦良坚持,所以他必须亲自去一趟。等找到犯人之后,秦良打算以侮辱罪提起诉讼。
可能对很多人来说普通人没有资源,遇到这样的事情大多数都是自认倒霉。法律很多时候对很多普通人、底层人来说只是一张摆设,他们连如何使用都不知道。秦良感谢年轻时候的自己去学习法律知识,这会儿倒是用上了。
等他再回到医院时天已经大亮,这个时候他收到了来自沈岚风的电话。仅一天之内发生了太多事情,深夜沈岚风回到家没看到秦良,想到半夜打电话可能会影响秦良睡觉,于是他等到秦良平常起床的时间才给他电话。
“阿良,早上好,吃早饭了吗?”
“早上好,正准备去。你吃了吗?昨天忙到很晚吗?”秦良上飞机前也还没有收到沈岚风的消息,他想沈岚风大概是凌晨才回来的。
“嗯,三点多才回来。”所以沈岚风的声音还有些嘶哑。
“事情怎么样?很严重?”
“是我大意了,李贺也是沈书剑的人。事情是有些严重,这次可能要老头子出面才能摆得平。”
他们的节目一经播出就非常火爆,不过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等着看他们节目出事的人更多。内容整顿、公关危机都还好说,商务那一块目前还能稳住,但监管那边的关系得沈铭出面。对于影视这一板块沈岚风刚入行,里面的门道儿他还不是很清楚。
“这类节目的风控确实更难,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秦良没有接触过影视方面的内容,不过他也清楚口碑对一个节目或者艺人的重要性。
“…去求沈董出面。”但凡沈岚风可以摆平,他也绝不会用“求”这个字。现在节目深陷舆论危机,如果不能及时解决,后续热度下去后,他们的节目大概再无翻身之地,只能夭折血亏,还要赔偿赞助商大量违约金。
秦良也知道沈岚风说出“求”这个字意味着什么,一时间也静默无言。
“别说我了,你突然回去,叔叔的情况怎么样?怎么突然又晕倒了?”沈岚风问道,他是记得前段时间秦良说秦军的情况恢复得不错的。
关于这件事,秦良不知道该不该现在和沈岚风说。他平生素来没有和任何人结仇结怨,刚刚才报警立案,还不知道犯人是谁,秦良也不想做太多揣测。况且沈岚风现在也忙得抽不开身,这边的事情他暂时得他自己去扛。
“…我爸情绪受了点刺激,需要二次手术,目前在ICU。等下我去医院看看。”秦良言简意赅,不想说太细。
“二次手术肯定会比第一次更危险。阿良,需要我的话,一定要和说,知道吗?”经过上一次沈岚风也知道了秦良的底线。他当然可以随时为秦军提供最好的医疗条件,但他不想秦良有负担。
“嗯,知道的……生老病痛人之常情,不能强求。你先去忙,我先吃点东西。”
“好的,晚点联系。”
挂了电话,秦良拿过商贩递过来的包子豆浆,往医院的方向走。
秦军目前还没有脱离危险,医生说大概还要观察一两天。听着医生说秦军的检查结果,一家人也是一筹莫展。
大家陆续离开诊室,秦良走在最后面。他知道现在所有人都怪他,对他的事情闭口不谈。他是可以忽略其他人的看法,唯独对他的父母还是得给一个交代。
低声叫住梁敏芝,秦良打算和他的母亲敞开谈一谈。母子二人后来到了医院内的一个凉亭下,梁敏芝满脸愁苦地坐着,而秦良则站在她身边垂首。
从以前开始,他们一家人便习惯性压抑自己的情绪,有什么话也都不会敞开说,很多事情憋着憋着就变成了脓包。这一次秦良不想像以前那样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他要亲自刺破这个脓包。
“妈,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我吧。”
梁敏芝听着又忍不住拭泪,回想起看到电梯和门口张贴的那些图文,简直让她心痛不已。她的婚姻本就不幸福,还好儿子挺争气的,慢慢变成了她的支柱和依靠。岂料,她一手培养的好儿子摇身一变变成了个同性恋,还弄得人尽皆知。丈夫又轰然倒地,她的主心骨全碎了。
这两天她除了哭,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秦良把纸巾递给梁敏芝,听着他母亲越来越大的抽泣声,胸口也像被堵了一块石头,分外难受。这样出柜的时机真的无比糟糕。
“如果你没有什么想说的,那我来说吧……贴的那些说的,都是真的。妈,我确实在和一个男的谈恋爱……对不起。”
梁敏芝听完,更是啜泣不已,她原本还抱了一丝希望秦良说是假的。但是那些照片又那么清晰,加之这几年他们催婚秦良都被搪塞过去,一点结婚的想法也没有,梁敏芝也不得不信了大半。尤其是照片上另外一个男的很明显就是他们之前见过的姓沈“领导”。现在想一想有哪个领导会那么好,不远千里飞过来看望下属父母的?
再看那照片,秦良和他们领导两个人一起买戒指,还抱着亲在一起,怎么看她的儿子应该都是被当成姑娘的那个……梁敏芝彻底崩溃,他们家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怎么非得这样?
“…我本来是想晚点再和你们说,但不知道是谁贴在小区里面了,我已经报警了……”
梁敏芝一直没有说话,直到听到秦良说他已经“报警”她才如梦初醒。一双泪目惊恐地看着秦良,凄厉喊道:“报警?!这种事,这种事怎么还能报警呢?阿良,你是嫌我和你爸丢脸还没有丢够吗?!”
这两天梁敏芝只要回到小区,就能感受到其他人向她投射过来的目光,但凡有人在小区里面低声耳语,她就觉得别人是在戳她的脊梁骨。
他们居住的小区是原单位的职工集资房,住户也大多数是以前的老同事,有什么小道消息八卦之类的传得比什么都快。
关于秦良是同性恋这件事肯定传遍整个小区和单位了,索性他们已经退休不用再去单位面对同事领导,但是他们还得回家,还是会碰上前同事和邻居。
梁敏芝是真的觉得自己的天塌了,年轻的时候丈夫出轨,她为了维护一家人的体面隐忍了下来。好不容易儿子有出息,他们的生活情况也有所好转,她准备可以安享晚年,命运又给她一个狠狠的耳光,叫她如何承受这一切?
“阿良,阿良啊,你,你叫我怎么办啊?我做错了什么?我的命怎么这么苦?你们父子两个怎么能这么对我啊?”抓着秦良的手臂衣服,梁敏芝哭得不知所措。
显然他们这一举动惊动了旁边的人,大家的视线都陆续望过来。秦良自知有愧,当下也只能先安慰自己的母亲。
“妈,对不起…你先别哭了……”秦良看着涕泗横流的梁敏芝心里难受,如果有可能他是真的不愿意这么去伤害年迈的父母。说着宽慰抱歉的话,秦良深感无奈。
“妈,我真的很抱歉。”
“阿良啊,能不能别这样?我们,我们……这样,你马上找个姑娘结婚?我们把婚礼办得热热闹闹的,这样,别人就不会说闲话了?行吗?”抓着秦良的衣角,梁敏芝实在是找不到别的什么法子了,想着这么做谣言才会不攻自破,他们家还可以抬起头重新做人。
“不管怎么样,人总是要结婚的吧?啊?”梁敏芝抱了最后一丝希望祈求道。
对此,秦良的眼底只有哀伤。他深深感受到了与父母之间无法沟通的挫败和无力感。他的父母二人目前年近65岁,生活轨迹和思想烙印都已经固定,不可能再接受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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