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球被蒋冬河的血染成红色,同样的动作,医生又重复了几次,一团团棉球的颜色也由深转淡。
伤口清理和消毒完毕,医生开始为蒋冬河包扎,叮嘱他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伤口不要沾水,次日怎么换药,清淡饮食……蒋冬河一一点头答应。
最后,医生说:“你现在还有点低烧,如果想好得快一点,今晚可以在这里吊水。”
发烧了吗?倪雪抬起手,贴在蒋冬河另一边没有缠纱布的额头上,发现是有点烫。蒋冬河的体温本就比倪雪高,此时倪雪碰到蒋冬河的皮肤,只觉得那触感近乎灼热,竟让他产生了某种错觉,蒋冬河如同一团火焰,而他自己则是赴火的飞蛾。
倪雪没有犹豫地拍板决定:“那你再打个针,我去交钱。”
“真的不用……”还没等蒋冬河说完,倪雪已经转身向缴费的窗口走去了。
几分钟后,倪雪拿着几盒药跟一叠单子回到蒋冬河身边。倪雪的面色看起来不太好,低声抱怨道:“看一次病是要抢钱吗?”
蒋冬河示意倪雪把小票给他,他看了一眼,今晚林林总总花了有几百块,明明感觉也没检查什么,单子上又写得清清楚楚,每个项目都贵得吓人。于蒋冬河而言,这个总数目是一笔高昂的支出。
不过,能从倪雪嘴里听见这种话,蒋冬河挺意外。
还真是世事难料,倪雪也会有感叹开销的一天。
钱花了出去,倪雪的神色已经很愧疚,蒋冬河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说:“祖宗,现在知道了吧?我为什么说不用来医院、不需要打针。”
“……嗯。”倪雪点点头,“以后不来这种地方。”
他说这话有两层意思。一是出于经济条件考虑,节省非必要的开销,二是他希望他和蒋冬河都不要再发生什么意外,不要生病,也不要受伤。
倪雪没有想到,深夜的医院急诊部会有这么多人。经过今晚这一番折腾,现在已经过了十二点,偌大的医院还是装满了各种各样的病人,这些人伤势各异,而蒋冬河在其中,属于症状最轻的那一类。
一阵车轮滚过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倪雪望过去,看见一个人躺在担架车上,整个脑袋缠满了纱布,还在汩汩向外流血。后面的人是伤员家属,染一头黄毛,正激动地破口大骂,引得许多人看向这边。倪雪听明白了大概,有几人在酒后打群架,导致他爸受伤。没过一会儿,有两位保安前来制止,把大吵大闹的人带走了。
倪雪看着这些人远去,沉默了很久。蒋冬河极少来医院,见到这样的场景,心情也有些复杂。只有医护人员见怪不怪,这种事情在急诊每天都会发生,他们早就习以为常。
医院里没有多余的病房,蒋冬河被带到走廊旁边的一处空地,那里放置着很多病床和坐椅,有不少人正在打吊针。
“那我们过去吧。”倪雪选了一张靠里面的床,这个位置没有人来人往,相对安静一些。
蒋冬河脱掉外套,坐到床上。倪雪则搬了个椅子,坐在病床旁边。一位护士走过来,给蒋冬河打上针,将输液瓶挂好。
蒋冬河低头看一眼手背上的输液贴,觉得有点新奇,忽然笑了笑:“我都想不起来上次打吊针是在什么时候了,那会儿应该还很小。”
倪雪静静地看了蒋冬河一会儿,问出一句出乎蒋冬河意料的话。倪雪问:“蒋冬河,这回可以抱一下吗?”
虽然经过兵荒马乱的一晚,蒋冬河感到异常疲惫,但是看着倪雪认真的神色,蒋冬河没有拒绝他。
一只手还插着针头,动弹不得,蒋冬河只好张开仅剩的一条胳膊,说:“行啊,抱吧。”
倪雪慢慢地凑过去,抱住蒋冬河,他的动作小心翼翼,还要留意着不要碰到吊瓶。无论怎么看,这两人的姿势都很奇怪,但倪雪并不在意,轻轻将自己的脑袋抵在蒋冬河的肩颈,心绪在这一刻才彻底平静下来。
因为蒋冬河在他身边,所以倪雪才会感到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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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宝……你们是两个宝宝……
本文将在本周五(12.29)入V,当天会掉落六千字的更新,这个冬天我因为写雪雪和蒋哥的故事感到开心,每次更新之后看大家的评论就是加倍开心~总之感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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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23 他喜欢蒋冬河
两人维持着这个姿势沉默许久,蒋冬河渐渐感觉到,被倪雪靠着的那块衣物布料变得有些湿润。蒋冬河顿了顿,低声问:“还在哭?”
倪雪回答得很快:“我哪有在一直哭!”
好吧。蒋冬河换了种问法:“又哭了?”
倪雪:“……”
倒是也没说错。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就是鼻子一酸、没控制住……”
蒋冬河听见耳边轻微的啜泣声,他拍了拍倪雪的后背,不知道怎样才能止住倪雪的眼泪,只好开玩笑道:“倪雪,你哭起来实在太丑了。”
“胡说,我才不丑,”这简直涉及到原则性问题,倪雪当即反驳,随后才意识到不对,两人还抱在一块呢,蒋冬河怎么看得到他哭起来什么样,“你又看不见……”
蒋冬河又说:“倪雪,你哭得我脑仁疼。”
那阵轻微的啜泣声竟立刻停止,倪雪从蒋冬河的肩膀抬起头,神情有点像一只懵懂的毛绒绒的小动物。
他像是把蒋冬河这句话当了真,再次确认:“真的吗?”
蒋冬河故作严肃:“真的。”
倪雪便不再哭了:“那你还疼吗?”
“……噗嗤,”蒋冬河笑了一声,拿倪雪没办法,“好了,不疼了,起来吧。”
两人分开,蒋冬河扯过被子盖好,慢慢地仰面躺在了床上。
倪雪还是坐在蒋冬河旁边,用一只胳膊撑着自己的脑袋,像在发呆。
见倪雪这样,蒋冬河本来想让倪雪回家去休息,但他转念一想,经历了今晚这种事,现在回家也未必安全。今天能窜出这么个人突然行凶,谁敢确保对方没有后手?
蒋冬河:“一直在这坐着累不累?你带身份证了吗,需不需要在附近找个宾馆休息一下?”
再怎么说,住宾馆也要比医院里好受。
倪雪摇头:“我就在这儿,我哪也不去。反正就一晚上而已,没关系。”
……还挺黏人。蒋冬河想。
“你睡吧,一会儿护士来拔针我再叫你。”倪雪说。
既然倪雪执意留在医院,蒋冬河也不再说什么。蒋冬河闭上眼睛,尽管没法立刻入睡,闭会儿眼睛就当养神。恍惚间,蒋冬河似乎听见倪雪低声说:“蒋冬河,对不起。”
这不是倪雪今晚第一次说对不起。
连倪雪自己也说不清,他到底在对不起什么,从高一到现在,他对不起蒋冬河的事实在太多,桩桩件件,又岂是这三个字能讲得明白的。
但如果说出来,心里就会好受一点。
蒋冬河当倪雪还在因今晚的事情过意不去,“都说了没怪你。我这人从小就皮实,挨一下也就挨了,你这细皮嫩肉的,留疤了怎么办啊。”
虽然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蒋冬河看见倪雪这张小白脸就嫌烦,但是要真看见这张脸上挂了彩,蒋冬河又觉得不合适。
他设想了一下,如果今晚那人真的拿啤酒瓶子砸了倪雪的头,让倪雪的脸这么淌血,那他可能会更烦躁。
“况且你也算是救过我一次,让我没被职高那些小混混堵,我替你挨这一下,就当我们扯平了。”
倪雪忽然开口:“蒋冬河,我会尽快找到新工作的。”
“嗯。”蒋冬河重新合上双眼,“找到新工作之后好好干,别太任性。”
大约过去了两个小时,刚才那位护士走过来,拔掉了蒋冬河手背上的针,又在上面贴好胶布。
在护士来之前,蒋冬河迷迷糊糊地睡了会儿,被护士这番动作惊醒,他睁眼,发现倪雪还维持着之前手托头的姿势。他开口问道:“倪雪,你不困吗?”
“还好。”就是手有点麻。倪雪换了只手继续撑。
以前上课的时候,倪雪就喜欢用手撑着脑袋听老师讲课,以防自己太困,直接栽倒在课桌上。一般撑个十几分钟,手就会又酸又麻,然后倪雪就换手,两只手轮换着用,一下课发现手上脸上全被硌出了红色的印子。直到大学,这个习惯也没改过来。
或许是因为发烧,头也是真的很痛,那股疲倦的感觉又一次席卷蒋冬河的整个身体。很快,蒋冬河又重新沉沉睡去。
倪雪一直没有睡意,这一整晚,他的心情简直是一团乱麻。他闲着没事做,看着蒋冬河垂在被子外的那只手,索性把自己的手也伸过去,同蒋冬河的手比量了一下。
任谁都能一眼看出,蒋冬河的手是一双纯男性的手,充满了力量感和安全感,大小和倪雪的手差不多,手指很长,骨节比倪雪的稍稍粗一点,肤色比倪雪更深,指甲修剪得又短又整齐,指腹有薄薄的一层茧。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倪雪还捏了捏蒋冬河的手指。蒋冬河的食指无意识地动了一下,像是对倪雪的回应。
倪雪笑了,心里却很酸。
他玩心骤起,又抬起手,碰了碰蒋冬河的头发。以往都是蒋冬河摸倪雪的头发,胡乱地一揉,把倪雪揉得吱哇乱叫。这还是倪雪第一次摸老虎尾巴。
蒋冬河发质很硬,再加上蒋冬河总是把头发理得很短,甚至有点扎手。
听说头发硬的人脾气也大,这点倒是跟蒋冬河挺符合的。视线落在蒋冬河的眉眼上,倪雪发现这人不仅醒着的时候凶巴巴,就连睡着了都比别人显得更加凌厉。
但是……蒋冬河其实也很温柔。
蒋冬河的一切,从来只会体现在行动上,默默地付出许多。
这一晚很长,在医院走廊昏暗的灯光下,人来人往的脚步声中,倪雪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如今,能为他做到这份上的人,恐怕也只有蒋冬河了。
蒋冬河收留他,蒋冬河为他联系兼职,蒋冬河替他挡酒瓶……
冯博承跟他玩得不错,是看中他曾经的家境;周延主动接近他,是图谋不轨,想与他发展肉体关系;而现在,他能和赵乐几人打成一片,也是基于赵乐提出的拍视频的请求。
无论他风光还是落魄,只有蒋冬河不图他什么。
蒋冬河只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哪怕跟倪雪只是室友,还在地铁上吵了一架,蒋冬河也会义无反顾地挺身而出。
倪雪想,其实他早该明白的。
时至今日,他终于可以确信,一直以来,被他故意忽视的、以“讨厌”为借口遮遮掩掩的,分明是内心深处对蒋冬河的欣赏,还有……喜欢。
他终于可以确信,他喜欢蒋冬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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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是两只毛绒绒的小动物深夜贴贴
虽然开窍了,但谈上恋爱还要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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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24 不吃软饭
第二天,蒋冬河睁开眼睛,就见到倪雪趴在床边,用一种趴在课桌上的姿势,还在熟睡,但睡得并不踏实。半张脸埋在两条胳膊里,眉毛微微蹙起,后背上盖着蒋冬河的外套。
像一只正在冬眠的小动物。
蒋冬河伸出手,拨了一下倪雪垂在额前的发丝,还是熟悉的柔软触感。
蒋冬河没忍住,又揉了揉倪雪头顶的头发,怕把倪雪弄醒,动作很轻。
不过倪雪还是醒了。
倪雪其实没睡多久,满打满算也就一个小时——他睡觉本来就挑环境,再加上想明白了一件大事,进一步延缓了睡意,就这一小时里,中间还穿插了几个乱七八糟的噩梦,一睁眼只感觉脑袋钝痛,肩颈也不舒服。他揉了揉眼睛,一开口,嗓音简直嘶哑得不能听:“几点了?”
蒋冬河摸出枕头下面的手机,看了一眼:“七点。”
“……还挺早。”
“毕竟是在医院么,睡不好。”
医院里,蒋冬河给自己的伤口换了药、重新缠上纱布,做完这些,他还测了一下自己的体温,38.2度,比昨晚还要高,看来那一针也没起到什么作用。
两人走出医院,找了个早餐摊子,在门口坐下。这个时间的城市已经完全苏醒,各家早餐摊的老板都在忙前忙后,街上人行色匆匆。等餐期间,倪雪注意到附近有人在卖烤红薯,以前冬天在明雅门口也总有人卖,倪雪还没吃过,又盯着多看了一会儿。
蒋冬河循着倪雪的视线看过去,看到锅里飘出的白色热气,隔着好几米仿佛也闻得到香味儿。他问倪雪:“要不要买一个?”
“嗯?好啊。”
于是,蒋冬河起身,去买了一个烤红薯。他回到两人的桌前,把烤红薯掰成两半,其中一份递给倪雪。
刚出锅的烤红薯有些烫手,已经烤得流出了蜜汁,一口咬下去,软糯香甜。倪雪睁大眼睛:“好甜啊。”
“你第一次吃吗?”
“……嗯。”倪雪又拿勺子舀了一口橘红色的还在冒热气的红薯,“之前以为很多东西自己会不喜欢,现在发现其实是一种偏见。”
说完,倪雪才意识到这句话竟一语双关。
毕竟,他以前也以为自己不喜欢蒋冬河。
上初中的时候,倪雪发现自己对女生没有感觉,身边那些男生也让人提不起任何兴趣,他一直以为这个秘密被他隐藏得很好,没想到还是被周延看了出来。
然而,“认清自己的性向”,跟“认清喜欢的人具体是谁”,依然有很大的区别。
对倪雪来说,发现自己喜欢上以前的死对头,是件有点难接受,但又没那么难接受的事。
他们吃到一半,倪雪的手机打进来一个电话。倪雪接起,对方是昨天的警察,蒋冬河只能听见模糊的说话声,听不清具体的谈话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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