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雪叹了口气,对林白说:“你把手机给他吧,我现在就能安慰他。”
一阵窸窸窣窣过后,电话那头换了个人。
“这回是跟谁分手了?”倪雪问灰山,“之前那个LSE历史专业大学生?”
“那个早就分手了!”灰山抱怨道,“你一点都不关心我,我现在明明喜欢冷都男,可是他们的性格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啊……”
林白夺回手机,给倪雪下最后通牒:“给你三十分钟的时间,赶紧过来。”
和朋友们见面不需要打扮,倪雪懒得再换衣服,睡衣睡裤外面直接穿了件长外套,就这样走出家门。
从公寓到酒吧,走路需要二十分钟,倪雪每次都会步行过去。但倪雪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再遇到蒋冬河。
蒋冬河跟另外两位同事预计在英国停留四天,现在还剩下三天自由活动的时间。三天时间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刚好只够游览伦敦这一座城市,所以三人决定就把伦敦好好地逛一逛。
今天蒋冬河带着另外两人去看了几个景点,杜思源和黄英回到酒店后,他又独自一人出来散心。
算上前面三次,这是他第四次来英国,常在河边走,这回终于湿了鞋,蒋冬河原本正沿着人行道走,迎面来了一个路人,狠狠地撞了一下他的肩膀,蒋冬河再一摸自己的衣兜,果不其然,钱包被偷了。
没过一会儿,又有一人迎面走来,这次蒋冬河提高了警惕,刚要将对方仔细打量,却发现这人竟然是倪雪。
“……蒋冬河?”倪雪有些意外,“这么晚在外边干什么?”
蒋冬河:“就是想散散步,结果钱包被偷了。”
“怎么回事?”听见蒋冬河丢了东西,倪雪的表情一瞬间变得严肃起来,语气也染上几分焦急,他蹙起眉问道,“手机护照身份证没丢吧?”
“没关系,钱包里只有一些现金和小票。”蒋冬河平静道,“剩下的那些东西都在更贴身的口袋里。”
蒋冬河解释完自己的情况,看着从倪雪外套下摆露出的黑色格子睡裤,扬起一侧眉毛,“那你呢,晚上直接穿着睡衣睡裤出门又是怎么回事?”
“我准备去朋友开的酒吧。”看在蒋冬河身在异国他乡被人偷钱包的份上,倪雪大发善心,主动邀请道,“你……要来喝一杯吗?”
既然倪雪已经这么说,蒋冬河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两个人沿街慢慢地走,过了三个路口,倪雪终于在一家店面前停下脚步。
蒋冬河也驻足望去,发现这间酒吧的名字是两个汉字,就叫做“林白”。
倪雪推门而入,在熟悉的位置上看见了林白和灰山。灰山靠在林白的肩膀上,桌上已经摆了一排空的酒杯。
倪雪和蒋冬河走近,灰山先是跟倪雪打了招呼,视线又落到一边的蒋冬河身上,眼睛随即一亮。
他立刻从随身携带的速写本扯下一页纸,在上面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递给蒋冬河。灰山又转过头跟倪雪强调:“看到没,这种才是我现在喜欢的冷都男类型!”
倪雪:“……”
“你喜欢没用。”倪雪说,“他是直男。”
蒋冬河站在一旁,手里拿着一张纸条,显得十分无所适从。但就在这几人谈话之间,他似乎听出了一点端倪——那个男生对倪雪说的是日语,倪雪跟他打招呼时也用了日语,只有刚刚那一句“他是直男”是英语。
倒像是说给他听的。
沉默片刻过后,蒋冬河才对倪雪低声开口:“也可以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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艰难日更中……(倒地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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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54 不会轻易上当受骗
室内正在播放一支节奏强劲的Grunge Rock歌曲,在独奏吉他段落和重型鼓声的掩盖之下,蒋冬河的说话声刚好只够倪雪一人听见。
闻言,倪雪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蒋冬河,蓦地又想起蒋冬河说过的那句“人总是会变的”。
……也可以不是直男?
蒋冬河在他这里信誉度不高,至于此人所言是否属实,还有待倪雪的后续考察。
倪雪又扯了两把椅子过来,拉着蒋冬河一起坐下。
“临时带了个人过来,不介意吧?”倪雪给林白和灰山介绍蒋冬河,“蒋冬河是我以前的同学,这次来伦敦出差,请他喝一杯。”
蒋冬河也不插嘴,就在旁边安静地听,同时心想——好家伙,他还真是一夜回到解放前——放在以前,他们给别人介绍彼此的时候,会说这是我的同学、室友、朋友,现在倪雪干脆利落地拿掉了后面两个身份,两人之间的关系又变回了“以前的同学”。
倪雪又对蒋冬河继续说:“有纹身的那个叫林白,也是这家酒吧的老板,跟她讲中文她也能听懂;给你塞纸条的那个叫灰山,英日混血,是一位插画师。我们三个关系不错,总聚在一块喝酒。”
蒋冬河立刻敏锐地觉察出倪雪这句话的重点:“你现在酒量很好吗?”
“当然。”倪雪笑了笑,“早就练出来了。”
在这时,林白问倪雪和蒋冬河:“你们两个喝什么?”
倪雪摇了摇头:“在吃药,不喝酒了,喝果汁吧。我今天跑这一趟纯粹是为了跟你们聊天。”
倪雪最近睡眠质量不佳,又开始服用助眠类的药物,其实在他刚来英国的时候,失眠症状最严重,以至于他一度对药物产生了依赖性。后来一段时间有所缓解,倪雪才停止了服药。
蒋冬河看向倪雪,追问道:“什么药?”
倪雪并不想细说,含糊其辞地说:“感冒药。”
如果究其原因,倪雪想,也许是因为他还在与蒋冬河较劲。
他希望自己出现在蒋冬河面前时,永远是体面的、骄傲的,而不是展露出没那么光鲜的一面。
“好吧。”林白耸耸肩膀,只好问蒋冬河,“蒋,你呢?”
“我都可以。”蒋冬河说。
“要不然我帮你调一杯?”倪雪站起身,“虽然今天没法给你展示酒量了,让你看看我的手艺吧。”
调酒是林白教给倪雪的,直到现在倪雪也认为喝酒这项活动其实很无聊,调酒则要有趣许多,各种液体兑在一起,还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控制比例,好不好喝另说,能咽得下去就行。
自从蒋冬河与倪雪再次遇见以来,几乎每一件事情都在提醒蒋冬河,倪雪改变了许多。倪雪既可以是实习生眼中可靠稳重的前辈,也可以是酒吧里最惹眼的兼职调酒师,改变未必是坏事,蒋冬河暗自思忖,看来他需要全面地客观地重新认识倪雪……不对,他对倪雪恐怕没有办法做到客观。
他温声道:“那你随便发挥就好。”
中岛蜂窝吧台就在附近,从蒋冬河的位置看过去,可以清晰地观察到倪雪的动作。他虽然酒量不错,但对调酒完全是外行,他不懂那些瓶瓶罐罐和各种工具是用来做什么的,然而这不影响他欣赏倪雪的动作。倪雪手指修长,没有明显凸起的骨节,用力时手背会现出青筋,倪雪有序地操作每个步骤,十几分钟过后,倪雪手握酒杯回到蒋冬河的座位旁边。
酒杯中是橙色的液体,蒋冬河问倪雪是什么,倪雪告诉他:“伏特加杏仁酸。”
那天,几个人在酒吧里坐到很晚,灰山喝了几杯之后忽然来了灵感,借着此刻微醺的状态再次掏出速写本涂涂画画,倪雪对此早已习以为常,慢条斯理地咬着吸管喝果汁,林白还要忙着照看酒吧生意,喝不了太多,又回到了吧台前,只剩下蒋冬河一杯接着一杯,到最后竟然只有他一人醉了。
蒋冬河只感觉头脑昏沉,视物都带着重影,他用一只手撑着自己的头,开口道:“倪雪,我好像……喝得有点多。”
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倪雪看不出蒋冬河到底有什么变化,他看向蒋冬河的目光充满怀疑:“你不是酒量很好吗?”
“嗯……?”蒋冬河似乎反应了一会儿,才缓慢地应答,“今天的酒度数太高……”
倪雪伸出一根手指在蒋冬河的脸侧贴了一下,确实有一点发烫。
林白发现了这边的情况,向几人走过来。她说:“时间也不早了,那今天就先到这,大家都回去吧。”
灰山的住处离酒吧很近,直接走回去就可以,至于蒋冬河……倪雪拍了拍蒋冬河的肩膀,问:“你住哪个酒店?”
蒋冬河说了酒店的名字。
酒店离林白酒吧也不远,大概十五分钟的路程,比倪雪的公寓到酒吧的距离更近些。然而酒店与公寓却是相反的方向。
蒋冬河一个醉鬼,又刚刚经历过钱包被偷,倪雪实在不放心让这人单独回去。于是他问蒋冬河:“还能走路吗?我送你回去。”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雨,林白的店里备着很多把雨伞,她随手将其中一个递给倪雪:“下次来的时候还我。”
倪雪撑开透明雨伞,与蒋冬河一起走进伦敦的夜雨中。
一路上,蒋冬河一直沉默着,也没有什么异于平时的举动。倪雪对他喝醉的说法存疑,为了检验对方,他说:“蒋冬河,你走个直线我看看。”
蒋冬河很听话,单独向前走了几步。
一条标准的直线。
“你真的不是在装醉?”倪雪皱起眉,直接道,“你在我这儿可有前科。”
两个人都知道倪雪说的是什么。
几年前的那个除夕夜,蒋冬河装醉装睡,任由倪雪偷偷吻了他的嘴唇。
在那个时候,与其说倪雪相信蒋冬河真的醉酒睡着,其实更像是他自欺欺人,让自己相信蒋冬河不知情,这样他就不会任由自己胡乱猜测。
但是现在倪雪才不会这么轻易相信他。
一声轻笑从身边传来,是蒋冬河发出的声音。蒋冬河扬起唇角,解释道:“……这回真的不是。”
倪雪:“我不信。”
“喝醉也分程度,我还不至于丧失自理能力,而且我的酒品很好。”那抹笑意仍旧停留在蒋冬河的脸上,他眨了一下眼睛,像在自言自语,“倪雪不相信我了,那我该怎么办啊。”
雨伞无法挡住倾斜着飘落的雨丝,等两人走到酒店楼下的时候,身上衣物已经被雨水沾湿。
他们停下了脚步,按照常理,这个时候应该互相道别。
蒋冬河率先开口,却是问他:“倪雪,这五年里你有没有交过男朋友?”
直至此刻,倪雪终于可以确信,蒋冬河大概真的醉了。
尽管他们重逢之后,蒋冬河的态度暧昧不明,甚至直白地说过“我很想你”,但在蒋冬河清醒的时候,恐怕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倪雪笑了一下,说:“有啊,谈过三个,各个都比你帅,还比你温柔体贴。”
“那不是很好吗,”蒋冬河也笑了,“为什么会分手?”
沉默了许久,倪雪败下阵来,自暴自弃道:“骗你的,没看出来吗。”
蒋冬河:“我知道。”
倪雪从不缺追求者,来到英国之后,也有不同肤色不同年龄的人主动对他示好。在极其偶尔的几个瞬间里,倪雪冒出过一个想法:如果他真的与别人展开一段恋爱,会不会真的可以做到忘记蒋冬河?但这样的想法总会在下一刻就被打消——如果他仅仅是为了忘记一个人,与另一个人步入交往关系,既是对另一人的不尊重,同样也表明他其实忘不掉蒋冬河。
这也没什么的。“忘不掉蒋冬河”与“过好自己的生活”不冲突。
“倪雪,”蒋冬河喊了一声倪雪的名字,“可以抱一下吗?”
倪雪的身体微微僵住,另一段回忆渐渐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曾经,他对蒋冬河说过同样的话。
那时蒋冬河替他挨过一酒瓶,两人去了医院,倪雪看着蒋冬河额头上渗血的伤口,心里很不是滋味,他问蒋冬河,可不可以抱一下。
此时此刻,倪雪忽然想再摸一摸那道疤。于是他也这样做了,伤疤依旧留在蒋冬河的额头上,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消失,除此之外,倪雪还摸到了蒋冬河的脸颊有点湿润。
不知道是雨水还是眼泪。
……原来蒋冬河也会流眼泪吗?
倪雪一点一点靠近,张开手臂,两个人终于拥抱在一起。倪雪低声说:“蒋冬河,你这个时候应该推开我。”
“倪雪,很晚了,”蒋冬河却说,“一会儿上楼坐坐吧。”
倪雪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他警告自己:倪雪,这只是蒋冬河的小小诡计,你已经是成熟的倪雪了,千万不要轻易上当受骗。
十分钟后,倪雪和蒋冬河一起出现在了蒋冬河的酒店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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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55 养猫恐怕会费钱
蒋冬河拿出房卡,在房门刷卡处刷了一下,发出轻微的响声后,他按下门把手,打开了房门。
倪雪站在蒋冬河旁边,大脑还并未能做到妥善地处理刚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蒋冬河说“上来坐坐”,但大家都成年人了,不至于听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况且现在已经这么晚,外面还下着雨,他显然不可能真的再回去——所以他和蒋冬河怎么就突然进行到这一步了?会不会有点太快?
其实蒋冬河没想倪雪那么多。他今晚醉了酒,又淋了雨,此刻除了头晕没什么别的感觉。他在沙发上坐下,想起倪雪说自己正在吃感冒药,忍不住关心道:“你不是说自己感冒了吗,先去洗个澡吧。”
然而,这话在倪雪听来,就更加不对劲了。一颗心在胸腔里七上八下,他只能维持面色上的镇定:“……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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