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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朝露(近代现代)——松风竹月

时间:2024-03-17 10:25:13  作者:松风竹月
  秦思意的侧脸就这样日复一日地出现在钟情眼前,将印象一再加深,渐渐变成哪怕闭上眼都无法抹去的生动画面。
  弦乐比赛的当天,钟情被老师带去校外参加了某个青少年艺术展。
  没人想过初见时那个孤僻又不合群的男孩会拿下创意组的金奖,却也不得不承认,在光影落下的瞬间,所有看到那副画的人都会为之发出赞叹。
  钟情的画并没有和其他人一样被单薄地挂在墙上,而是被单独放在了展柜里。
  画布上是一片爬满青藤的砖墙,棕红衬着葱绿,在定格的时间里映出一种蔓延的生机。
  令人不解的是,砖墙的中央只有一圈阴影,被砌出的椭圆窗口包裹着,仿佛将要有人出现,又似乎只是单调的留白。
  转变出现在灯光开始调动之后。
  那些立体的,被以为仅用来作为装饰的纸雕一点点在窗口投下摇晃的叶影,继而随着倾斜的角度汇聚在一起,逐渐变得完整且清晰,并在最后一秒投射出一位少年的侧影。
  人们无从得知对方的长相,甚至看不见他的表情,却意外地能够从中感受到浸润出的静谧。
  作品的名字只有简简单单一个‘你’,框在书名号之间,像是暗恋,又像告白。
  抓心挠肺地让人想要知道对方究竟是谁,又因为从那道侧影间隐约流溢出的矜贵而止步于前。
  作品的成功让钟情一时间名声大噪,甚至都有国内的媒体试图以视频的形式进行采访。
  有人翻出了他的照片,与他过于暧昧的名字放在一起,顿时便让《你》成为了少年少女们在课间午后讨论的重点。
  可秦思意却并不知道,他甚至并没有注意到钟情不在台下,仅仅是认真负责地像先前的无数次练习那样,又一次替斯特兰德捧回了奖杯。
  这是钟情不想被戳穿的秘密。
  他选择了最平淡的角度作为作品的留存照片,只有一面砖墙,葱茏的藤蔓,以及那个无人经过的窗口。
  回去的路上,钟情少有地接到了父亲的电话,他做好了被质问的准备,未曾想对方却只是语气平静地提出了几个问题,最后就和往常一样结束了这通简短的电话。
  “爸爸。”
  不得不承认,在父亲开口之前,钟情的情绪与声线都是紧绷的。
  他试探着在对方之前开启了对话,然后便沉默地等待着,等待他并不熟悉的父亲给出他预想不到反应。
  “我看见你的作品了。”
  他停顿了几秒。
  “很不错。”
  未曾预料到会从父亲口中得到赞美,倏忽间,钟情几乎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
  他怔怔对着空气点了点头,尚未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有多傻,接着便又听见对方问到:“有喜欢的人了?”
  世界突然静了下来,只剩下钟情心里交错的独白,他想过要给出否定的回答,可再一转念,他的父亲其实应当早已知晓了答案。
  “嗯。”钟情轻声应到。
  “是男生?”
  “嗯。”他把声音放得极轻,语气却又坚定,不断印证着那些荒唐的事实。
  “对方知道吗?”
  “不知道……”
  他的视线因为这轮对话落下去,坠在自己的衣摆上,眼看着骨节因握紧的五指而泛出青白。
  “那你还有考虑的时间。”
  “我不觉得自己有错……”
  “我没有说你错了。”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无意叹了口气。
  “钟情,你要考虑很多,不单单是自己的想法。”
  “你要知道对方是如何看待你的。”
  “您不生气吗?”钟情不可思议地问到。
  “没什么好生气的,这是你的人生。”
  复杂的情绪似乎要将灵魂分裂开来,钟情久违地又开始为母亲而感到难受。
  他在对话的末尾想起了年幼时曾见过的相片,穿着白色校服的父亲和两个同学一起站在操场上,盛夏的光将少年们的面孔衬得无比明朗,而最耀眼,也最令人难忘的,便是画面中央唯一望向镜头的男孩。
  钟情那时不懂父亲为什么要把一张不以自己为主角的照片摆在桌上,直到现在才恍然明白,原来父亲想看的,自始至终都不是他自己。
  “那妈妈呢……”
  -这真的是对的吗?
  钟情在那通电话之后陷入了某种低迷且自我割裂的状态,他并没有去思考自己或是秦思意的未来,而是思索起了当下的心动究竟是否应当被定义为罪恶。
  他还记得花瓶里的那束郁金香,还记得母亲拥抱自己时的温度,记得环绕在身边的香气,也记得下在生日那晚的大雨。
  他的母亲停留在了并不令人愉快的雨夜中,而父亲相片中的少年却始终沐浴在盛夏热烈的光里。
  迷人又耀眼,好像无数个记忆里的秦思意。
  爱欲即是罪恶。
  钟情在见到秦思意的瞬间想到了这句话。
  “我们的小画家回来了。”对方又在看着他笑,眉清目朗,温润璀璨。
  秦思意坐在休息室的琴凳上,隔着数道梁柱朝他望过来,那眼里依稀装着期待,细看又只有得体与疏离。
  斯特兰德的学生们在他的提醒下纷纷转头朝钟情看过去,嬉闹着向他传达赞美与善意,很快就在两人之间隔出了一道攒动的人墙。
  琴声并未再度于斯特兰德响起。
  当人群散去,窗边就只剩下了一台被盖好的钢琴,以及一片不知何时被吹进屋内的枯叶。
  -弦乐比赛结束之后,学长和林嘉时都去做了些什么?
  钟情在走上楼梯的时间里莫名地想到。
  -会聊起我吗?
  他推开寝室的门,秦思意正换下表演时所穿的礼服。
  对方解开领结,将它放进袖扣旁的盒子里,等到盖好盖子才又看向钟情,略带迷茫地抱怨到:“她们好像把我的东西弄丢了。”
  “是重要的东西吗?”
  秦思意摇了摇头,继而答道:“也不是,就是领带衬衣之类的小东西。”
  “可能是我自己丢在什么地方忘了。”
  他说完便不甚在意地继续换起了衣服,站在衣柜的门后,刚巧便能挡住钟情的身影。
  他看不见对方,自然也无从得知钟情是怎样一副表情。
  后者在鼓动的心跳里纠结、挣扎,似乎即刻便会被自己的烦扰所溺毙。
  他从门后走到了桌前,匆忙将桌角那面镜子扣下,焦躁又无措地听着它发出‘啪’一声巨响。
  诗歌拥有感染人的魔力。
  可惜的是,这晚的钟情却始终被桎梏在那些冗杂且纷乱的情绪里。
  他第一次将秦思意的诵读当成了与月色相合的背景音,悠悠在寂静的深夜里回荡,却并不能让他想到要去细听。
  -假使爱与欲望都成了罪恶,那是否就证明这次悸动是一个错误的反应?
  窗边的少年在诗句结束后逐渐安静下来,钟情听见了窸窸窣窣一阵离开床铺摆放书本的声音,然后就是漫长的,再无任何声响的岑寂。
  他躲在被窝里,数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等待着秦思意陷入沉眠,好让他能够更直观地考虑,那些他已然做错的事情。
  钟情从与父亲的通话中感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罪恶,似乎他从更早之前就该纠正自己错误。
  他想,将来的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呢?
  变成和父亲一样的人?
  令人恶心地在桌上摆上一张照片,看似深情地去缅怀自己逝去的,或者说从未得到过的情感?
  他在恍惚间起身走到了秦思意的床边,漠然盯着眼前熟睡的少年。
  有那么一瞬,钟情甚至更希望对方是死了,至少他就不用再像现在这样无望。
  他蹲下身,屏住呼吸凑到了秦思意的枕边,又看着对方沉思了许久,而后轻轻将自己的五指塞进了对方的指缝。
  十指相扣的瞬间,钟情仿佛嗅到了那阵带着朝露的香气铺天盖地朝自己涌来。
  从四肢百骸侵入,最终死死攥住他的心跳。
  “学长。”他轻唤了对方一声。
  “我向你忏悔。”钟情把秦思意的手牵到了自己面前。
  他在这句之后压下指尖,扣住了对方的掌骨。
  那动作又轻又缓,好像他握紧的,不过是清晨尚未消弭的雾气。
  “可不可以不要像对待别人一样对待我?”
  钟情太难受了,酸涩到只能低头去抵住自己的手背。
  离开自己的床铺之前,他是想好了要放弃的,所有的错与恶,他都不想让它们继续留下。
  可眼前的人是秦思意,对方就像一个对他使用了魔药的巫师,无论钟情怎样挣扎,都逃不开要向对方靠近的冲动。
  他在伸手的刹那产生了强烈的背叛感,记忆不断回溯,重复着在脑海中放映那些与母亲一同度过的岁月。
  它们在一声撞击声后戛然而止,变成父亲桌上的相片,又最终变成眼前秦思意的脸。
 
 
第35章 郁丽
  『“学长,带我逃走吧。”』
  寝室的改建工程在一整个假期的等待后终于启动,工人们趁着上课的时间在花园里搭起了脚手架,围绕着斯特兰德的主体建筑,几乎在每一面窗外都留下了交错的金属支架。
  钟情在午间回了寝室一趟,恰好碰见工人正在窗边拉网,细密地盖住光线,将本就足够沉闷的天空更掩出了几分阴郁。
  伴着时不时出现的噪音,钟情将被打湿的衬衣换了下来。
  在袖口滑出手腕前,他注意到了表盘上的指针,巧合地指向下午两点,那场他恰好错过的弦乐比赛的开场。
  角落不起眼的日记本里留下了整页空白,除了一早就写好的日期,就再没了其他。
  那里本该有满篇的记录,关于弦乐比赛,也关于握着琴弓的秦思意。
  可现在却只有油墨印下的数条平行线。
  仿佛有一口吐不出的气正堵在胸腔里,钟情有些难受地慢慢在原地蹲了下去。
  人会在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后不断拉扯,除了试图纠正,也会因此对自己产生厌恶。
  钟情不明白这个道理,仅仅为纷乱的思绪感到焦虑。
  寝室里的光线实在是太暗了,好像审判似的就将他放在了逃不开的阴影里。
  他想要是能有谁来拥抱他就好了,哪怕还是看不清光亮,也无法在顷刻间结束这样冷郁的冬天。
  要是能有人会接受他的罪恶就好了。
  “钟情?”
  少年清亮的嗓音划破了周围的寂静。
  被叫到的人抬起头,霎时就被亮起的灯光刺得眯起了眼睛。
  秦思意正站在门边,带着些担忧,微微将眉头蹙了起来。
  “你怎么了?”
  他朝钟情走过去,温柔地跟着蹲下身,抬手用指尖拨开了对方被压乱的碎发。
  “不开心吗?”
  秦思意和钟情一起躲在桌椅隔出的角落里,耐心等待着后者的回应,将将就让对方的祈祷成为了现实。
  “学长。”
  “嗯。”
  “可不可以牵一下我的手?”
  钟情说着将手伸了出去,并不直白地放在秦思意的面前,而是格外收敛地只从膝上挪开了些。
  他看见秦思意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下移,又带动着睫毛隐约颤了颤,说不出究竟是想要拒绝,又或仍在犹豫。
  钟情的心就在这样的等待里沉了下去,仿佛坠着铅块,怎样调整呼吸都提不上来。
  他失落地将五指攥回掌心,又尴尬地避开眼,正想着要怎样起身离开,却骤然被一股力向前拉了过去,毫无防备地扑进了秦思意怀里。
  熟悉的香气顿时漫入鼻腔,钟情觉得自己简直就像被泡在了一滴沾着花香的朝露里。
  他惊讶得甚至忘了要怎样控制自己,只能木讷地抵着秦思意的肩膀,感受对方一下又一下抚过自己的脊背。
  压抑许久的情绪在无声的安抚间爆发,化作愈加无法达成的妄念。
  它们被一再克制、拒绝、否定,最终变成眼泪,变成呜咽,一点点从喉咙与眼眶里溢出来,漾进秦思意的鼓膜,也打湿了他干燥的衣领。
  钟情好想去亲吻对方,可是他不敢。他甚至不敢再和对方多说些什么,只能攥着一颗纽扣低声啜泣,听着秦思意依稀发出了一声叹息。
  工人们在日暮西沉前陆续离开了斯特兰德,只有那些搭起的架子依旧向窗内透入一道道拉长的影子。
  再度见到秦思意时,对方正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看书。
  钟情走过去,在对方面前站定,秦思意这才终于察觉到什么似的将视线移了上去。
  那双眼睛温润又明亮地看向钟情,隐约含着些笑意,似乎已然忘了午后发生在墙角的莫名其妙的小事。
  “壁球馆今天这么早就关门了吗?”
  秦思意把书合好,放在一旁的矮几上,他自然地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示意钟情坐下。分明仰着脸,等待着对方的选择,却又仿佛这片土地的领主,傲慢且不容拒绝地发号施令。
  “作业有点多就先回来了。”
  即便这么说着,钟情还是顺着秦思意的动作坐下了。
  “吃完晚饭你想做什么?”
  “我?”钟情迟疑着问了一句。
  “嗯,我可以陪你去。”
  秦思意笑了,目光却并不落向钟情,他的指尖在身侧的书封上摩挲了一阵,不知怎么,又将它放回了膝上。
  “学长不写作业吗?”
  “已经在自习课上写完了。”
  和以往的对话不同,秦思意并没有很快就得到钟情的答案。
  他以为对方会和之前一样,兴高采烈地说出某个地点,可从始至终,钟情就只是沉默。
  随着灯火渐明,休息室的人也慢慢多了起来。
  见等不到钟情的回答,秦思意只好尴尬地朝楼梯口走去。
  他开始后悔回绝了林嘉时的邀请,甚至后悔起在午间推开了寝室那扇紧闭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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