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做吗?”
秦思意最终并没有直接地回答钟情的提问,他在后者的怀里温驯地抬眼,掩饰般抿了抿唇,犹豫着说出了这三个字。
钟情凝视着他,目光愈发漠然。
秦思意明明就还像三年前那样静谧清冷,可钟情却再也没能感受到停滞在记忆里的难耐与狂热。
他开始读不懂自己,也没有办法理解面前的青年。
秦思意这个名字仍旧映照脑海中那道耀人心目的影子,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投射到他怀中的躯壳里。
——
钟情的恍然直到对方跪坐在自己的腿间方才消逝。
他沉默地看着秦思意解开纽扣,漂亮纤长的指尖抵着弧形的边缘,略微施力,就让它从布料的间隙里滑了出来。
夜灯将后者的睫毛映出成片的阴影,随着呼吸轻而细地在铺着薄红的脸颊上颤抖。
秦思意不敢抬眼去看钟情,只能凭借着从网上学习到的内容,专注而仔细地让这个近乎荒唐的夜晚进行下去。
他半伏在对方的身前,因为紧张渗出一层细密的汗。
钟情贴心地用指腹在他额前揩了一下,而后将掌心停在脸颊,好温柔,也好残忍地问到:“你有体检报告吗?”
“什么?”
秦思意起初没能听懂对方所指代的含义,细白的皮肤间便仍是浅淡的绯色。
可就在他迟钝地明白过来的下一秒,那些绮丽的色彩便顷刻褪去,骤然换上了与数小时前如出一辙的苍白。
“……你可以直接进来的。”
秦思意窘迫地抓着钟情的领口,热恋的爱侣一般将自己的双臂搭在对方的肩上。
他根本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举动。
他根本读不懂三年后的钟情永远漫不经心的语调。
“你没办法向我保证自己没有问题。”
秦思意这次终于不试着接话了,他安静下来,轻手轻脚地从钟情身上离开,回到客厅,从行李箱里翻出了一盒不曾拆封的安全套。
他在重新推开房门的瞬间即将崩溃似的从心脏的位置爆发出一种未曾有过的酸涩,锋利地划过喉咙,末了变成一声压抑而克制的抽噎。
秦思意甚至不能被比作一件拍品,他只能将自己形容成货物。被赵则以低廉的代价交换,再经转手,顺利地倒给了钟情。
他麻木地走回后者的床边,伸出手,将那盒原本为赵则准备的东西递给了钟情。
夜晚真正降临的时刻,秦思意其实根本没有体会到半分的欢愉。
他只是失神地盯着天花板上摇晃分裂的光影,一遍接着一遍地安慰自己——至少,这是一件未曾被拆封的货物。
第121章 陌生
『刻意逢迎。』
赵则嫌麻烦,没有替秦思意转学分,因而后者不得不从大一开始重新再念一遍。
三年后的重逢,秦思意与钟情的身份似乎彻底对调,就连‘学长’这个他曾经听腻了的称呼都因为漫长的年月而转移到了对方身上。
秦思意确实没有奢望过钟情还能和以前一样近乎讨好地对待自己,可或许是他过于乐观,他同样也不曾想到钟情会以一种全然陌生的态度放任他在这里生活。
事实上,一周以后钟情就忘了再见第一眼的悸动。
他忙着实习和准备开题报告,根本匀不出多余的时间去顾虑与自身无关的事。
秦思意像一只活在这间公寓里的幽灵,只有钟情记起他的时候才会突然出现。
安静地,无声地,枯白地睁着那双似泣非泣的眼睛,在后者面前迷蒙地蹙起眉,将两人的皮肉关系粉饰成细腻纯洁的爱恋。
钟情会吻秦思意的眼帘,像年少时期望的那样轻啄对方的鼻尖。
他爱用牙尖去舐咬后者的唇瓣,报复似的掐住对方的臀肉,再等眼前的青年自己老练地凑上来。
以前的秦思意是不可能这样做的。
钟情深知这一点。
事情突然就变得令人乏味起来。
“明天下午我去接你。”
钟情从秦思意身侧离开的时候,后者还挨着枕头迟迟地喘息。
贴着脸颊的布料濡湿了一小片,伴着绵长却失衡的呼吸,叫人分不清是眼泪还是涎水。
钟情留恋地拨开秦思意的额发,将食指贴着皮肤轻絮地扫过。
赵则预订了一间酒吧,算是开学后的又一次迎新,也算是对钟情阔绰出价的答谢。
秦思意不易觉察地摇头,他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赵则,更害怕钟情会用他所抵触的方式重新向大家介绍自己。
“秦思意,你要去。”钟情不由分说地下达了指令。
“我拿蒙彼利埃那家医药实验室15%的份额换了你,再过几天就会出公告,下个季度你还能在增持名单里看见赵则两个字。”
“你应该最清楚现在的自己到底值不值得我开出的价码了。”
秦思意把眼帘压得很低,像闭着眼睛根本没有在听。
但钟情知道对方将自己的话一字不漏地听进去了。
他看着秦思意的唇瓣先是抿紧,稍后又随着尚未稳定的呼吸幽弱地张开。
对方的美丽似乎永远不会逾期。
哪怕钟情始终找不回属于三年前的秦思意的影子,可后者的皮囊却也已然足够他不知饕足地索取。
“谢谢。”
秦思意突兀的道歉让钟情的神色短暂出现了一瞬迷茫。
但很快,他又深深地审视起对方。
钟情的视线缓慢且专注地从秦思意身上流过,顺着柔美起伏的线条,最终停留在那双郁丽的眼睛里。
“谢谢你愿意留下我。”
秦思意不需要钟情多余的提问,他当然知道对方在前一秒所疑惑的是什么。
他有些吃力地用手臂支着起身,细薄的汗珠便随着动作在灯光下熠熠地贴着皮肤闪烁。
钟情无甚表情地又吻了秦思意一下,毫无征兆地俯身,也同样迅速地结束了这个吻。
他没有那些要将对方拆吃入腹的魔怔想法,仅仅觉得秦思意的嘴唇湿润地染着层水红,或许会像索伦托的桃肉一样柔软甜蜜。
在此期间,后者就好乖地坐在床上,仰着头,等待垂怜一般,温驯地让视线落在钟情的唇角。
脱离了少年时期独有的清逸,钟情要比曾经更多了几分压迫感。
这让秦思意即刻捕捉到了对方再度靠近的意图,并心领神会地浅浅将唇瓣张开,低垂下眼帘,感受钟情一下接着一下平静地啄吻在自己唇间。
如今的钟情根本不再有多少直白地表达出情绪的时刻,他显得极度斯文与妥帖,一举一动都带着矜贵的雅致。
然而这并没有为他带来多少亲和的气质,反倒叫人觉得他时刻裹挟着一种对一切事物都漠不关心的冷淡。
秦思意不安地去攥钟情的手腕,刻意逢迎地探出舌尖。
他以为对方会接受的,可钟情却在那样生涩的引诱之后重新直起身,不留一字地转头走进了浴室。
被丢下的人只得空握了一下悬在半空中的五指,悄无声息地倒回了一点也不温暖的被窝。
——
两人到达的时候,赵则刚让服务生开了支康帝,不远处还有人兴奋地高叫着去灌香槟塔。
秦思意看了眼堆在一旁的酒瓶,其中甚至还能找到被砸碎了的路易十三。
他先前没有过多地去了解钟情提到的医药实验室,而如今看来,那15%的份额,只怕远比他预想的要夸张。
赵则的确是个纨绔,可他并不是傻子。
只消瞧一眼他对钟情表现出的殷勤,周围的人就都能够立刻明白隐藏在其背后的含义。
钟情在迎新派对上向秦思意伸出的手,在当时对后者熟稔的称呼,以及今夜堂而皇之地将对方放在自己身边。
哪怕仅仅靠猜,也不会有人压不中正确的答案。
舞池里的灯光晃得秦思意逐渐感到晕眩,他窝在卡座的角落,眯起眼,远远地看钟情与其中几个家世相当的青年男女交谈。
他现在融入不到那样的话题里去了。
三年的时间足够中等圈层洗牌,而位于顶端的人们或多或少也会因此转变之后的论调。
潮水流逝得太快,秦思意释然地醒悟,自己无论如何都登不上那艘渐远的船了。
钟情往回走的过程里,炫目的光束便一次又一次将他的面容隐匿。
他开始在秦思意的目光里变得模糊,变成一个大致的轮廓,攫取后者即将抽离的神思,让它们永永远远地追随着。
钟情最后在秦思意的面前停下,就站在后者的膝前,隔着布料轻轻用小腿抵了对方一下。
“我想回去了。”
秦思意半阖着双眼,连目光都只倦怠地停在钟情的腰下。
他跟着话音抬手攥住对方的衣袖,好像某些时刻的难耐,又仿佛确实是困极了。
灯光吝啬地不来角落,秦思意被酒渍涂得红润的唇瓣便妖冶地在那张冷郁的脸上微开着。
钟情给他穿量体的西装,把他打扮得和以前一样清贵漂亮。
然而秦思意再也回不到记忆里的样子了,他蜷着肩膀挨在钟情的身前,挺拔的鼻梁便翘着向下,连接那优美而古典的鼻尖,畏畏缩缩地从低垂的角度露出一小点。
钟情没有回答,不过还是应声将他揽了起来,圈在怀里,不明所以地往那过分靡丽的唇间擦了一下。
秦思意应当是喝醉了,也不去想自己究竟身处何地,才刚沾到钟情的体温便乖巧地一口将对方的指尖衔进了嘴里。
他谄媚地勾引,目光却纯洁,游弋着到底落向钟情。
“嘉时怎么样了?”秦思意莫名其妙抛出了一个几乎就要被忘记的问题,忽而开口,将钟情原本温柔的动作拒回了一贯的疏离。
“你还没有和我说过嘉时的情况。”
他好黏人地去攀后者的肩膀,在众人隐秘的注目里断断续续向对方献吻。
两人离得太近,近到混着果味的酒香半分不落地纠缠着钟情。
后者不做表态地看秦思意演这出闹剧,看他湿漉漉笼着雾气的眼睛,继而听见他说:“我亲一下你,你就告诉我,好不好?”
钟情这回终于说话了。
他不疾不徐地扳过秦思意的下巴,将后者稍稍推开,倒仍旧环着对方的腰,指正似的拒绝到:“你的吻不值这个价钱。”
大概真的醉得厉害,即便听见这样的话,秦思意也没有丝毫负面的表现。
他安静下来,乖巧地跟紧钟情,踩着对方的脚步,直到回到车内,这才小心翼翼地继续问:“那其他的呢?”
“其他的?”
L市又像要下雨。
钟情坐在驾驶座上等了一会儿,伴随着第一滴水珠在挡风玻璃上绽开的轻响,他听见秦思意轻絮地答到:“你想怎么玩我都可以,只要能救嘉时就好了。”
后者的嗓音混着‘沙沙’的雨声,传到钟情耳朵里就变成了老式的胶卷录像带那样奇怪的音色。
这让他难得有些飘忽,停顿了几秒,眉目沉沉地重新打量起身边的青年。
在这过程中,钟情没有说过半个字,始终都只用目光去描摹秦思意藏在阴影下的脸。
半晌,他将视线收了回去,踩下油门,在发动机骤然而起的轰鸣里颇为乏味地陈述到:“怪不得赵则说我的开价高了。”
回到公寓花费的时间比秦思意预想的漫长太多,他晕晕乎乎靠在玻璃窗上,隔着几毫米的距离,听夏夜的暴雨砸在他发着烫嗡鸣的耳畔。
他不太好说自己现在有什么感受,总之不像崩溃,也并非心动。
秦思意的心脏沉重地在胸腔里鼓动,让呼吸变得窒塞,将思绪反复地搅乱又聚拢。
他找不到一个能够向钟情证明自己的方式,就连后者对这具躯壳的热忱都仿佛在日夜的探索中急剧消磨。
秦思意再不是钟情眼里奉若神明的少年。
而后者也一样,始终没能让对方感受到留存于记忆中的安定的眷恋。
时间似乎在两人的记忆里腐朽了,将一切都化为废墟,拼凑出全然不同的两个灵魂,再由残余的遗憾指引,回到他们最初相遇的L市的天穹下。
第122章 喜欢
『“好喜欢你,钟情。”』
秦思意是一只不爱叫的猫。
钟情做完汇报演讲回来,他就走下沙发,踩着地毯无声无息地来到对方身边。
秦思意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做些什么,但他觉得自己至少不是能够继续窝在沙发里盯着钟情去看的身份。
如他所料的,对方稍后便将他拖回到了抱枕上。
钟情的小组临时少了几个成员,论文进度滞后的同时,前面的内容也需要大规模去修改。
当然,令对方的焦躁并不止这么一件事,它仅仅是秦思意知道的部分,而现在的钟情也不愿意向他透露更多。
秦思意只要履行好自己的职责,去充当对方纾解的工具,至于下一次钟情又会因为什么理由解开他扣在襟前的纽扣,这根本就不是秦思意该去关心的事。
这天的最后,钟情难得轻哼了一声。
沉沉从喉底传来,稍显沙哑,说不清是饕足又或仍旧索求。
秦思意便在此刻回过些神,用一片混沌的大脑迟滞地想到——钟情还算满意吗?
——这样的反应能够代表喜欢吗?
——哪怕仅有一瞬,对方是不是也同样想到了过去?
秦思意郁丽的眼睛半眯着,没等思绪回笼,很快又被压着发丝按回了被子里。
他只能看见钟情些微曲起的手指,撑在他的脸侧,用指腹抵住了被他沾湿的柔软面料。
“钟情,钟情。”
秦思意开始小声地叫对方的名字。
他可能是真的有些混乱,竟贪婪地试图让钟情来亲一亲自己。
他去抓钟情肌肉匀称的小臂,艰难地仰头,茫然无措地将下巴凑过去。
然而爆发自四肢百骸的震颤要来得比他没能得到的吻更快,突然将他击倒,哼吟着回到最开始的地方。
秦思意又听见钟情的声音了,压抑又沉溺,同渐重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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