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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青年身上最后一缕气息消散，奈亚的神色也一点点冷了下来。
虽说是临时起意，这出戏的走向在开始就已被安排好。
唯有受伤是真的。
那道伤痕几乎贯穿心口，紊乱的力量无时无刻不在躁动，疼痛几乎折磨每一根细微神经。
也让祂愈发清醒。
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趁胜追击——？
不，那样就太刻意了。
祂应该找个地方养伤，密大就很不错。
*
戚逐芳把自己关进了办公室。
在花了整整一天一夜的时间，消灭了办公桌上堆积文件的三分之二后，他终于成功让校务和疲惫塞满了脑子，随便给自己弄了条枕头，就这样抱着枕头在办公室睡了过去。
醒来之后神清气爽，连带脑子都清楚了很多。
拉莱耶发生的事，连带奈亚那完完全全出乎意料的举动，被他以转移注意的方式暂时冷处理了。
可以说，这段时间的戚逐芳勤快到秦达意以为他吃错了药。
作为已经功成身退，每天日常不是喝茶就是下棋、时不时找那些因为课改而忙得焦头烂额的老朋友——比如说被他重点关照的危沂风，聊聊天之外的前·副校长，秦达意对自己唯一的学生还是有那么点良心在的。
这点良心表现为，意识到戚逐芳确实在过类似007的生活，彻底忙成一只陀螺后，他贴心地从自己的小金库里包了两支上好的人参，泡到那坛据说对补肾有奇效的X鞭酒里，当做上任礼物送给了戚逐芳。
戚逐芳：......
“熬夜伤肾。”秦达意拍了拍他的肩膀，“年轻人不要这么拼。”
有那么一瞬间，戚逐芳确实很感动。
然后秦达意以“算那些一时半会理不过来的旧账也没用”为理由，把七月份的招生工作交给了他。
戚逐芳提着他送过来的那坛子酒，觉得应该想个办法让秦达意提前退休，自己上位才行。
但他还是接过了原本应该分给文教授的招生工作。
就当是还人情。
招生远没有他之前批改文件忙，最多就是每天负责接接电话，向有意向报考的学生介绍学校情况，处理一些与之相关的校务邮件。
在戚逐芳可以一心N用的前提下，他有时候还会陪秦达意以网络对战的方式下几局象棋。
日子过得非常平静，最多是在暑假里处理了几个微不足道的异常事件，在学生面前狠狠出了把风头。
......荣登校内最想嫁（娶）的男人NO.1？
秦达意没少拿这件事揶揄他。
“新生名单都录入好了没，录入好我就通知校工那边去寄通知书了啊。”
秦达意敲敲他的办公桌。
“当然——没有。”戚逐芳冲他露出一个虚伪的笑，“还差两百份，你可以下午再来。”
这话和别人说说还行，对清楚他工作效率的秦达意而言，跟光明正大宣告我等会儿要摸鱼，没什么两样。
“给你一个小时时间。”他说，“不然我就把你的私人联络方式贴到论坛上。”
戚逐芳耸肩，表示自己无所谓。
他的私人联系方式被公开过一次，收到了一堆好友申请以及匿名表白。自从那次之后，戚逐芳就关闭了匿名消息接收，还设置了账号不可搜索。
他等会儿要去吃个午餐，再找个地方睡一会儿，最后才是处理接下来的工作。
“就算再怎么催，你也不会在一个小时后就看见名单的。”戚逐芳露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身体却很诚实地敲着键盘。
距离下班还有五分钟，戚逐芳向来守时，认真干活到最后一刻。
扫到某个名字时，戚逐芳正在打字的手颤了下。
秦达意给了他一个疑惑的眼神，“怎么了？”
“没什么。”戚逐芳下意识回答，“只是想起来我该下班了。”
他总不能告诉秦达意自己在入学名单上看见了奈亚，再一次伤害自己导师脆弱的心脏。
说完，他真的关了电脑，“当然，您想帮我加班也行。”
秦达意无比自觉地将自己扫地出门，走前没忘记薅了两把戚逐芳种在窗台的薄荷。
随便给自己泡了杯咖啡，戚逐芳早就平复的心情因为这笔烂账再次起了波澜。
奈亚刺向自己的那刀太狠了。
戚逐芳也失去了让祂就此放弃的信心。
他现在只希望奈亚安安分分的，不要惹事。
奈亚确实安分，甚至没有以学生的身份接近他，打扰他。
这几乎是戚逐芳所能料到的最好发展，但出问题的是戚逐芳自己。
戚逐芳发现，他没有办法无视奈亚的存在。
他会揣测对方是不是又在搞什么小动作，猜测祂接下来可能会有的行动——哪怕奈亚什么也没做，履历清白无辜，为了避嫌甚至没选他的课。
奈亚的出现直接导致了他这段时间的心情不是很好。
戚逐芳有时候都在想要不要干脆给自己放个长假，直接跑去环游世界算了。
反正之前积压的文件早在暑假就已经清理完了，这段时间没有什么事。
免得奈亚不在眼前他烦。
在他眼前晃悠更烦。
提交长假申请回来的路上，戚逐芳看见了被同级学生簇拥着的“花奈雅”，脚步稍稍停顿，他直接换了条小路。
然而奈亚注意到他，要比他发现自己更早。
“少女”小鸟一样冲过来，挽住他的手臂，高调地宣布了自己对教授的爱慕，同时拒绝了跟在身后的一众追求者。
戚逐芳不但没逃掉，力气也没有奈亚大，甚至拽不开祂的手臂，只能任由自己被挽住，面无表情地听起了狗屁不通的爱情宣言。
小路上很快就只剩下他和奈亚。
“可以放开我了吗？”戚逐芳表情不怎么好看。
奈亚笑眯眯地松开挽着他的那条手臂，“多谢解围。”
戚逐芳皱着眉，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什么，沉默地继续往前走。
太奇怪了。他想，还是忍不住停下来，回头去看奈亚，打算问清楚祂潜伏进密大到底有什么企图。
奈亚居然没有离开，就在原地站着，环着双臂，姿态悠然。
好像早料到戚逐芳会转身一样。
目光相撞，祂脸上突然露出一个得逞的笑来。
“看，你在意，你没有办法不在意。”
声音不大，戚逐芳却听得很清楚。
他定了定神，反问道：“所以呢？”
这几乎等同默认。
于是外神发出带着点满足的喟叹声：“奈亚拉托提普确实输了。”
不仅输了，还输了个彻底，几近一败涂地。
“——但戚逐芳，就是完全的胜利者吗？”
第140章
戚逐芳拒绝回答这个无聊的问题。
他也没有给出答案的必要。
于是他重新转身朝前走, 也不管后面的奈亚到底是什么反应。
奈亚没有跟上来。
假反正已经是批好了，戚逐芳没有多少行李要收拾，回办公室锁个门就能直接走。
今天下午正好有回陆地采购物品的直升机, 再过几个小时，他就可以远离意图不明的“花奈雅”, 让自己置身于能足够冷静的环境中。
但是凭什么？
青年脚步渐渐慢了下来，最终停住。
戚逐芳想不通自己会选择退让的理由。
他确实打不过奈亚，但奈亚现在处于虚弱期，真斗起来还说不准是谁欺负谁。
没有道理因为对方开了个小号来了密大，在一定程度上对他平静的生活造成了干扰, 他就要选择这种眼不见为净的方式。
为什么不直接把奈亚赶走？
他问自己。
——因为即使赶走了也没有用, 除了学生的身份外，奈亚依旧可以有很多方式在他面前刷存在感。
纵使被钉子扎过的伤口早就愈合, 但受伤的地方还会留下痕迹，再见到那根钉子的时候，还是会对当时的疼痛产生印象。
奈亚就像是钉子。
戚逐芳有点想干脆把所有和奈亚有关的记忆都从自己脑海中拿掉, 然后干脆销毁。
这种事情并不是做不到。
可如果把那些无关记忆删除, 他也会失去更多有关的东西, 很多堪称愉快的体验。
戚逐芳去了趟图书馆。
这里一直的管理员一直被默认为“塔维尔”。
站在无人的书架之前，他以祷告的形式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告知了对方。
戚逐芳能隐约觉察出奈亚的算计。
也知道对方所做的多半出于试探, 最终的目的不外乎让他动摇。
动摇，然后承认。
承认他确实没办法无视奈亚, 对奈亚拥有类似于“恨”，无法放下的感情。
承认奈亚确实吸引他——无论这种吸引的方向是好是坏。
……承认奈亚对他的影响确实不可磨灭。
“戚逐芳”和“奈亚”之间的因果纠缠, 远比人类、远比固定的某个人，要深刻得多。
人会死，奈亚却不会放弃, 会永远以另一种方式执着于他。
可越是清醒地意识到这点，他就越不想做出妥协。
不完全的胜利也是胜利。
不论如何，戚逐芳都是赢的那方，拥有主动权。
塔维尔没有给出具体的音讯回复。
但在离开之前，戚逐芳感觉有谁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这是让他放心去做的意思。
戚逐芳赶在飞机起飞前把假条别在了办公室门上。
他第一站是岛国。
托密大开学早的福，他成功赶上了好几场夏末的花火，买了一堆伴手礼，打包寄好，填了密大的地址。
当然，没忘记给柯芷汀也准备了一份。
虽然小姑娘没帮上什么忙，他的相亲体验也仅仅停留在吃饭阶段，但心意总归是好的。
离开岛国前，戚逐芳收到了一份匿名礼物。
那是一个小小的水晶球，里面则储存着不断升腾，绽开，又归于冷寂的烟火。
他顺手查了下，发现叫做“花奈雅”的学生的学籍，果然已经注销掉了。
把玩着那个小小的水晶球，戚逐芳没有选择收下，而是就这样随意地丢在了自己租的房子里。
不过他确实把这个水晶球当成灵感来源，重新做了一个，认真放到了自己的小空间里，准备结束这段旅程后把它作为纪念品送给塔维尔。
戚逐芳在岛国待了大约两个月。
期间通过远程的形式处理了校内的一些问题，又马不停蹄地赶向下一个地方。
第二站是东南亚，这里佛教盛行，十一月份则有非常盛大的天灯节。
上万盏灯被送到了怀有祝愿的人们送到高空，河面也飘着一些，虚虚实实，远处看去，分不出是倒影还是真实存在。
戚逐芳就在河边。
依照当地僧侣的指示，他放完灯就离开了。
有一盏灯飞到他怀里，里面亮着的不是烛火，而是封印着火焰的赤色宝石。
火焰里有灯节的影子。
戚逐芳随手把那枚宝石送给了路边的小女孩，走出几步后，有觉得不妥，用另一枚宝石把奈亚的礼物换了回来。
奈亚只是不会对他怎么样而已。
那枚宝石最终在乘船离开时被他丢进大海，刚巧被一条大鱼吞入腹中。
寒假倒是没有乱跑，因为秦达意几乎是对他进行了夺命连环call，勒令他回来吃年夜饭。
所谓的年夜饭，就是已经退休的老校长做东，加上一些没有成家，或者干脆把教书育人当成事业的教授凑在一起，吃火锅。
老校长习惯重麻重辣，但依旧在一堆人的注视下，不情不愿地点了鸳鸯锅。
辛辣的牛油香味和猪肚鸡的醇厚混合在一起，在鞭炮声中，戚逐芳朝秦达意伸出了手，问自己导师讨压岁钱。
秦达意刚要开口骂人，就被老校长无情压制。
戚逐芳最后还是拿到了压岁钱。
觉是在宿舍睡的，第二天醒过来，戚逐芳看见一个塞在门缝里的红包。
红包里面没有钱，而是更加珍贵的，足以交换不知道多少个星系，在祂们之间通用流行的某种货币。
戚逐芳给自己煮了碗饺子，出了门，把那堆货币当做小石子，随意抛进大海。
回去的时候饺子已经煮好了。
吃着饺子，又处理了一些学校的事物，戚逐芳良心发现地带上了自己的办公设备，招呼都没怎么打，直接出发。
他去看了雪，从冰雕节出来的时候，刚好碰见鼻子被冻得有些红，险些没把自己裹成球的周琅。
周琅和家人一起来旅游，作为老师的戚逐芳被硬拉着吃了顿饭。
看得出来，小少爷依然喜欢他。
休长假的第二年，戚逐芳成了学生口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副校长。
为此秦达意打过好几个电话，语气痛心疾首，问他这个长假到底要以几年为单位，说着说着，又成了让他在外面玩得开心，好好体验生活。
毕竟戚逐芳该处理的事一件也没落下，旅游之余，也没忘记处理校务。
奈亚没有出现过几次，不过那些礼物总是会代替它们的主人在戚逐芳面前刷足了存在感。
以至于戚逐芳偶尔会产生诸如“祂到底要干什么的”疑惑。
这种追求的把戏一直没有停止过。
满世界乱跑的第十年，戚逐芳收到一封婚礼邀请函。
秦达意寄过来的，新郎和邀请人却是周琅。
戚逐芳还记得他。
周琅毕业那年，曾不死心地和他告白过一次。
鲜花，气球，各种各样含有浪漫元素的东西，被布置在了他宿舍门口。
周琅穿的不是学士服，而是正装，身姿挺拔，已经算是成熟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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