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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离雪若有所思，脑子里的种种情绪像一根根缠绕在一起的乱绳，让她困在其中，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
直到电话铃声响起，霍离雪才回神，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缓缓按了接通。
明悦言打来的电话：“姐姐你睡没有？”
霍离雪：“还没有，怎么了？”
“这不是快到暑假了吗，妈让我问你要不要回来住一段时间，新房子已经装修好了。”明悦言转达着明母的意思。
霍离雪想了想：“放假了看情况，若是不忙，我就回来住几天。”
明悦言嗯了一声：“我等会儿给妈说一声，姐姐你早点休息吧，我挂电……”
“等等。”霍离雪忽然叫住了，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悦言，你是不是给夏璟说过我从前的事情？”
如果夏璟真的爱了她那么多年，在争吵过后本该出现的委屈怨恨被一句像是祝福一般的幸事所取代，最解释得通的原因只能是夏璟知道了什么。
霍离雪并没有什么秘密，唯有当年的那些事她不曾向人提起，而清楚知道她当年的事情的人，除了明父明母外，就剩下明悦言了。
明悦言抿了抿唇，声音也有些小：“姐姐我…是我说的……”
她承认之后，电话两边都是一片寂静，无人说话。
霍离雪没有回应，明悦言愧疚和害怕一并涌上心头，赶忙解释道：“我没有到处讲你的事情，我只和夏璟姐说过，我当时是看她的状态太糟糕了，才说的。”
同时她也怕夏璟会怨恨霍离雪，在她心里，霍离雪不该受到任何怨恨。
霍离雪淡淡呼了一口气，让人猜不出她的情绪：“你接着说，她的状态糟糕什么样子了？”
明悦言对于那一天记得很清楚：“当时夏璟姐马上要出远门了，我还有很多行李放在她那里，她就让我去拿了一把备用钥匙，夏璟姐那会儿感冒了，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笑起来就像哭一样，精神状态很不好，我和她说了你的事情后，她眼眶变得通红，但是没哭，直接吐了一口血出来，就跑出去了……”
明悦言不知道夏璟去哪了，但是霍离雪知道，她跑来抱住她，柔情地告诉她喜欢她是一件幸事。
霍离雪眼眶忽然一酸，咬住唇。
明悦言接着说：“姐姐，我不知道你和夏璟姐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能感受到夏璟姐真的很喜欢了，她对待你，和对待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之前她没说这些，是因为霍离雪不在意，如今霍离雪主动提了这事，她也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霍离雪握着手机边沿的手紧了紧，嗯了一声：“我知道了，你早点睡吧，先挂电话了。”
挂断电话后，明悦言有些坐立不安，她不知道霍离雪为什么忽然问这些，是又发生了什么吗，有些犹豫要不要给夏璟说一声，想了想最后还是算了，她也拿不准的事情，万一让夏璟空欢喜一场，就是雪上加霜。
明悦言的想法和曲筱宜一样，曲筱宜也在纠结要不要告诉夏璟卫生间里发生的事情，犹豫了一会儿，也算了，她怕夏璟好不容易调节好的状态，又变得糟糕起来。
霍离雪将电话放在茶几上，天已经黑透了，她对黑暗的适应能力很强，又是在自己家里，即使没开灯，也不会磕磕碰碰，但她还是起身将灯打开。
光亮瞬间笼罩整间屋子，有些刺眼，霍离雪反而有些不适应，侧头闭了闭眼睛，片刻后才适应过来，抬眸，看向窗外的灯火。
不断起伏跳动的心，在逐渐平稳下来，在脑子里乱成团的细绳也逐渐清楚起来。
曲筱宜会骗她吗，她们无冤无仇，今天的相逢也是意外，不可能骗她。
明悦言会骗她吗，相处了那么些年，明悦言是什么样的人，对自己如何，霍离雪很清楚。
如果今天她没碰到曲筱宜，她可能永远也不知道夏璟喜欢她喜欢了几年，如果不是明悦言正好打来的电话，她也不可能知道夏璟当时有多难受。
霍离雪心口忽然疼了一下，夏璟当时已经那么难受了，为什么在知道自己的过往时，还要跑来心疼她，对她说喜欢她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真傻。
喜欢她真的是一件幸运的事情吗？
她之前对夏璟忽冷忽热，后来又说夏璟是可取代的物件……
为什么要喜欢自己那么久，久到周围的人都能看出来，唯有霍离雪自己看不出来。
霍离雪猛地起身，穿好外套换鞋下楼，开车去了巷子口。
在不超速的前提下，霍离雪抿着唇，用了最快的速度开到巷子口，下车去了院子外面。
夜里的风很凉，她缩了缩脖子，包里有钥匙，但她没拿出来看开门，站在门前平复着呼吸，静了一会儿。
隐约能听见里面传来的欢笑声。
往后退一步，她靠着冰凉的墙，静静地听着。现猪傅
有张秀溪的笑声，有王奶奶的笑声。
最近这几个月，她没有联系过张秀溪，之前从明悦言那里得知张秀溪跟着王奶奶去了老家玩，并没有在城里，在这期间，张秀溪也没有主动给她打过电话。
片刻后，她又听见了夏璟的笑声。
夏璟在笑什么，霍离雪跟着弯了弯嘴角，夏璟笑起来其实很好看，有很浅的酒窝，配上她偏冷清的长相，很吸引人的注视。
可随及霍离雪的笑容又凝固在了脸上，她又多久没听过夏璟这样开怀大笑了？
她看见夏璟的最后一次情绪的剧烈起伏，是红着眼眶，强忍着泪水的模样。
霍离雪在想，她有什么地方值得夏璟喜欢几年吗？
好像并没有，她并没有什么优点，在性格上反而有一堆缺点，好在夏璟已经放下来，不再喜欢她了……
夏璟不再喜欢她了。
霍离雪仰了仰头，看着漆黑的夜空，看着对面那盏她和夏璟一起并肩走过的路灯，灯光昏暗，忽明忽暗，在明的那一瞬，闪过从前和夏璟相处时的点点滴滴，暗的那一瞬，心脏好像缺了一块。
在她知道夏璟喜欢她好几年时，也知道了夏璟已经不喜欢她了，喜欢她的那几年已经变成了曾经。
就像旁边这扇门，离她就几步远，她包里也有钥匙，但她不能往前一步，去敲响那扇门，去打开拿扇门。
她只要打开这道门，敲响这道门，里面的人看过来的同时，笑声也会停止。
她若是敲门了，未来会给里面的人带来什么，她自己也不清楚。
她若是不进去，里面的人依旧会笑声连连。
而她作为一个自己都猜不透的不定因素，就不该让自己走进去了。
夏璟好不容易从糟糕的状态里调整过来，她也应该像曲筱宜说的那样，如果自己还有一点良知，就不要再去打扰夏璟。
明明在周山的时候，不是已经决定释怀，决定未来各自安好了吗，毕竟夏璟已经选择释怀了，无论她是喜欢自己喜欢了几个月，还是喜欢了几年，夏璟都已经释怀了。
她不能因为自己贪恋夏璟的喜欢，就不顾她人，贸然进去。
霍离雪喉咙有些哽，提了一口气，垂眸看着从门缝里探出来的光，微弱但存在。
片刻后，霍离雪转身离开，往前走。
随之而来的，身后传来开门声，霍离雪脚步顿了顿，在夏璟叫出她名字时，浑身一颤。
*
夏璟手里提着一袋垃圾，看见霍离雪的背影时目光顿了顿，在思绪还没转过来时就已经开口了：“霍离雪。”
霍离雪缓缓转身，神色正常的看着她：“嗯？”
夏璟快步跟上去：“你…怎么到这边来了…”
霍离雪解释：“刚从理工大出来，就在附近随便逛逛，这几条巷子我熟，逛着比较安全。”
夏璟静了两秒，点头嗯了一声。
“你呢，晚上出来干什么？”霍离雪问。
夏璟晃了晃手中的垃圾：“出来丢垃圾。”
同一回收垃圾的地方在巷口，正好挨着霍离雪停车的地方。
安静走了几步，不知不觉中，她们都没有发现自己将脚步放得很慢了，明明知道这是一条很短的路，但又幻想如果走慢一点，是不是就像童话书里描述的那样，不会有尽头。
没再说话，两人之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夏璟以为她们会一直不说话了，走到巷口，礼貌告别。
下一秒身边这人说话了。
霍离雪问她：“你回来是开毕业典礼的吗？”
夏璟嗯了一声：“师大明天上午举行毕业典礼。”
“理工大今天就举行了。”霍离雪说。
夏璟：“我知道。”
霍离雪一愣，轻轻颤了下眼睫。
怕她误会，夏璟接着解释：“前几天曲筱宜告诉我的。”
霍离雪轻呼一口气，抿了下唇，又问：“还回周山吗？”
夏璟：“要回去，明天下午的飞机，等学生们考完试了才能放假，”她顿了顿又道，“任芳芳已经回学校接着学习了，没有再提退学的事情，她还告诉我，很想你，让你不用担心她。”
霍离雪点头，任芳芳的情况她知道，这一个月里她和校长通过电话的。
不长的巷子，走得再慢，很快就走到尽头。
夏璟将垃圾丢进垃圾桶里，霍离雪开门上车，摇下车窗，侧头看着夏璟。
四目相接，时间似乎在冷风中静了几秒。
就在这几秒间，在忽明忽暗的路灯下，霍离雪认真地看了夏璟，本该被灯光模糊的面容，却越发清晰起来。
和几个月前比，瘦了一些，是健康的瘦，看起来比从前更加结实了，白皙的皮肤也黑了一些。
在周山天天下地干活，变黑变结实好像也正常。
霍离雪不知道夏璟白回来时，她是否能看见，于是她只能在这几秒里，多看几眼黑了的夏璟。
从前她不清楚，喜欢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此刻她好像能形容出来了。
好似在一个春天，她在晴空万里下，看见漫山花朵盛开时，就开始担忧花朵枯败的那一天。
可即使枯败了，她也永远记得那个春天。
而夏璟站在那里，就是春天，她会瞬间变成漫山的花，像她曾经见过的春花一样，为心悦之人盛开，为心悦之人枯败。
也是此刻，霍离雪在想，她日后不会喜欢上其他人了，她后知后觉的爱情，是夏璟给予的，永远活在那个春天。
夏璟紧了紧垂着的手，总觉得现在的氛围有些微妙，身边的垃圾桶有些臭，但又觉得散发出淡淡的花香。
完了，她的味觉出问题了。
夏璟深呼一口气，犹豫片刻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不然怎么会突然逛到这边来，是工作上的压力大了吗，还是又有烦人的事出现了？
但她没有问的那么详细，担心霍离雪会厌烦，担心自己打扰到她了。
霍离雪回神，说道：“晚安。”
她慢慢摇上车窗。
“晚安。”夏璟在车窗关上的前一秒，也向她说了一句，这应该是她们之间的最后一句晚安。
霍离雪发动车子，往前开。
夏璟转身，往回走。
霍离雪在道路转角处那里没有像从前那样侧头看后视镜，可她开过转角处时，却一脚踩了刹车，胸腔不断起伏着，额头抵在方向盘上，很久后才开车离去。
夏璟这次也没有站在原地看着霍离雪的车影消失在转角出，她一直往前走，背脊挺得笔直往前走，自动走到巷子的转角出，马上要走到家门口时才停下来，转身看着空荡荡的巷子……
不是再见，而是晚安。
是怕再见，也怕不见，那就祝她晚安。
*
翌日清晨，闹钟没响，夏璟破天荒地起床起迟了，早饭都来不及吃，快速洗漱好，快速化了个淡妆，换好衣服，骑着小电动去了师大，差点迟到。
秦诗于看见她，赶紧给她招手：“在这里，你怎么来这么晚，都快开始了。”
夏璟喘口气：“闹钟没响，就起迟了。”
“你在山里都是自然醒，比鸡起得还早，回来就起迟了呀。”秦诗于拉她坐下。
夏璟：“昨晚没睡好。”
秦诗于：“发言稿你准备好了没，不会是在紧张这事吧？”
夏璟作为优秀毕业生，等会儿回去发言，她点头：“嗯，就是因为这个。”
秦诗于大吃一惊：“真的假的？”
夏璟笑：“假的，你别吵了，我再眯一会儿，开始了叫我。”
秦诗于：“行吧行吧，等会儿叫你。”
*
理工大办公室里，霍离雪看着电脑上的文档，有些走神。
黎青忽然问她：“你一会儿要去师大看毕业典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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