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口中的“我们”一般是指易知秋,王煜和宋小狮,顾汪洋知道娄牧之性子静,也知道他身边的朋友就他们仨。
“哎,”顾汪洋一把拽住娄牧之胳膊,他取下衣架旁的围巾:“外面下大雪,大冬天还露脖子,也不怕感冒。”
顾汪洋眼神宠溺,给娄牧之系好围巾,想摸摸他的侧脸,却被娄牧之向后躲开了。
“姨父,我先走了。”娄牧之背好斜挎包,打开铁门就踏进了风雪里。
顾汪洋的手尬在半空中,他失落地收回来。
公交车太慢,地铁太拥挤,娄牧之选择打车,他钻进后座,第一句话就是叮嘱师傅开快一点,司机瞅他一眼:“您要赶火车?”
“嗯,”娄牧之面不改色的撒谎:“差不多要检票了。”
师傅笑了笑,说了句放心,他一脚轰踩油门,只要是绿灯和空旷的街道,直接挂到五档,不出半小时就到了火车站。
娄牧之站在拥挤的候车厅,给他思念的人发消息。
索隆:“我到了。”
索隆:“在候车厅。”
过了三秒,消息提示的小红点就闪了闪。
路飞:“还有七分钟到站。”
路飞:“你饿不饿,要不先去吃早点。”
索隆:“不饿。”
路飞:“下雪了,穿大衣了没?”
索隆:“穿了羽绒服,不冷。”
路飞实时播报:“还有五分钟。”
娄牧之低头浅笑,眼角眉梢都洋溢着幸福,他想了想,又回了一条。
索隆:“我等你。”
对话框的内容截止在那句“我等你”,娄牧之握着手机,明明是寒冬腊月,他的手心却不断发汗,与此同时,身体里生出一种熟悉的感觉,是悸动,他好想见他。
候车厅人来人往,穿白色羽绒服的少年容貌惹眼,经过他的人都忍不住回头,只见他站在黄线一米外,一直没有挪开脚步,站台的位置视野好,只要抬首,就能看见进站的火车。
娄牧之姿势没变过,他微微躬身,目光始终朝着铁轨的方向。
一声拖长调子的汽笛。
到站了。
雪花在这一秒簌簌落下,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娄牧之逆着人流,他焦急地寻找眺望,隔着纷纷扬扬的白雪,终于看到了向他招手的易知秋。
少年的笑容映照着雪光,他在人海里,他向他奔来。
巡视的保安,穿制服的工作人员,推着简易车的售货小哥,构成候车大厅的嘈杂。
娄牧之听不见其他,也看不见其他,他清亮的双眸只有那抹身影,少年由远及近,向他张开双臂。
“小木头,”一个温暖的怀抱将娄牧之纳入胸膛,易知秋不要行李了,他将想念了千万遍的人紧紧抱住。
易知秋鼻息的热气喷薄在娄牧之耳边:“我好想你。”
娄牧之收紧双臂,牢牢搂紧他,他心底也有无数个好想你,但他张了张嘴巴,还是没说出口。
周围人来人往,向他们投来异样的目光,但他们不在乎。
分别让思念刻骨,年轻的孩子相拥着,爱了就不顾一切。
“你瘦了,”不知抱了多久,易知秋稍微放开他,他是如此了解,仅仅环一把腰,就知道娄牧之的变化。
娄牧之笑得露出小梨涡:“还好。”
高三辛苦,压力大,作业多,易知秋都知道,他觉得心疼,又不好表现太过,拉好了行李,问他:“先去吃早点,想吃什么?”
“你呢,”娄牧之反问。
易知秋笑得娇憨:“你想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娄牧之想掐他的脸,揉一把,又忍住了,他说:“蒸饺。”
两人去了最常去的那家早点铺,小巷的路不好走,积雪堆了一寸厚,易知秋走在前,他每踏过的一块青石板,积攒的冰雪就不复存在。
娄牧之落后他半步,因着这样走,到了店铺门口鞋也没湿,反倒是易知秋,裤腿已经潮了一片,嘴唇有点发紫。
担心人给冻病了,娄牧之抽了几张纸巾,就要弯下腰帮易知秋擦裤腿。
“不用,”易知秋把脚缩回去:“我不冷。”
娄牧之被他抓着手动不了,只好侧头问老板:“请问店里有暖风机么?”
两人是铺子的熟客,老板认识他们,他从厨房里抬出一个铁盆,笑着说:“今天停电了,不过我烧了碳火,先暖暖脚。”
火盆靠近,立马传来了热意,易知秋一丁点都不冷了。
翻着菜单,无论娄牧之问想吃什么,易知秋统统回答都可以,视线却一直停留在他脸上。
在老板的热情推荐下,点了两碗热汤面,一笼水晶蒸饺。
汤面很快就端上来了,白瓷碗盈开一团白茫雾气,窗外银雪簌簌,室内的温度被炭盆烘得暖和,两人面对面坐着,眼睛,嘴角都带着满满的笑意。
易知秋说起了大学生活,他找了一个兼职,做家教,每周上课三次,学生是一个读初二的小妹妹。他又说起社团活动,放假前的一个星期,他们系组织了一次新星歌手大赛,易知秋还拿了二等奖。
他说话的时候,娄牧之就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跟他比起来,娄牧之的生活就枯燥多了,每天三点一线,除了学习还是学习。
没有娄牧之参与的时光,他恨不得把每一个细节都告诉他,仿佛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周边的客人谈论闲言碎语,街道车辆络绎不绝,巷子口还传来了戏曲声,只是这一切似乎与他们无关,他们眼里只容得下彼此。
易知秋从桌子底伸过手,悄悄握住娄牧之的,以十指相扣的方式。
这个亲密姿势藏在宽大的衣袖底下,他们从早点铺往游乐园走。
不远处的宋小狮朝这边招手,两人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对方。
宋小狮身旁还有一个女生,她穿了超短裙,白色长靴,配一件驼色大衣,眉眼长得恬静。
第一眼看过去,很像梁靖冉。
“姚静,”宋小狮笑着介绍:“我女朋友。”
小女生挽着宋小狮的胳膊,笑得露出糯米牙,文静却落落大方。
这时候王煜来了,跟他一起的还有一个男人,叫柏一闻,看起来三十出头的样子,薄唇高鼻,眉眼深邃,他穿一件做工精细的黑色缎面大衣,全身上下只有一件奢侈品,就是他的手表,LVCEA,宝石绿表带衬得他气度华美,他走路的姿态十分优雅,身处闹市中也悠闲得仿佛在逛自家花园。
自从何致生和王煜大吵一架后,他就断了王煜的生活费,好在大学生的时间还算充裕,王煜申请了助学金,平时在保龄球俱乐部做兼职,柏一闻是俱乐部的老板,还是这家游乐园的股东。
寒暑假是高峰期,游乐园的门票不好买,这次多亏柏一闻帮忙,才能搞定五张票。
对面走来一个年轻小哥,西装革履,到了柏一闻面前:“柏哥,您的票。”
“谢谢,”柏一闻接过,转手就给了王煜:“难得来一次,带你的朋友好好玩。”
他的声音很好听,缓慢低沉,如陈年佳酿般醇厚,裹着黄金岁月的味道。
王煜翻看票面,左上方辟出一角低调的金色,他有点吃惊:“普通票就可以了,您怎么买了VIP啊。”
身后的几个人眼睛一下就亮了。
柏一闻朝他一笑:“省下排队的时间,你们可以多玩一会儿。”
王煜捏着那五张票,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想了想说要转账,他刚拿出手机,就被柏一闻推回去,他话里带笑地说:“从你工资里扣。”
游乐园热闹非凡,大门两旁的过道有许多小商贩,卖头箍,卖荧光棒,卖饮料薯条,娄牧之年纪最小,大家把他当弟弟照顾,姚静看什么都有趣,于是把高三的弟弟领进商店,挑零食去了。
“谁啊?”易知秋搭着王煜肩膀,冲柏一闻的背影仰下巴:“看起来挺有来头的。”
“俱乐部的老板,”王煜揉了揉鼻子:“我顶头上司。”
“上司还管你买票?”易知秋问。
“他人好呗。”话才出口,王煜就有点心虚。
宋小狮带了女朋友,见王煜和易知秋“寡家孤人”,他一边炫耀自己媳妇儿一边调侃兄弟。
“你俩什么情况啊。”宋小狮问。
王煜随口答:“没情况。”
宋小狮不信,抓着他追根问底,王煜不由自主的看向柏一闻,他站在一米外,与人交谈时微弯腰,右手背在身后,清冷的雪光照在他手指间,王煜第一次发现,原来他的手那么好看。
似有所感,柏一闻回望过来,两束目光碰撞在一起,王煜忽地眨眨眼,不太自然地移开,没再看了。
问了半天没进展,宋小狮觉得没意思,继而把战火对准另一个。
“易哥,”宋小狮冲他挤眉弄眼:“你呢?”
易知秋没答话,慢悠悠喝了口矿泉水。
王煜正巧侧头,看见易知秋嘴角动了一下,像是在偷笑。
有猫腻。
“对啊,”王煜也八卦上了,问:“追到没?就那谁,你高中暗恋的那个。”
易知秋下意识看向娄牧之的背影,嘴角扬起一个得意的笑:“追到了。”
王煜:“!!!”
宋小狮:“!!!”
两个发小一脸不可置信,愣了两秒,反应过来后激动坏了,一人一边摁住易知秋的肩膀,要他交代实情。
王煜照着他胸口给了一拳:“你太不够兄弟了,这么大的事也不说一声。”
宋小狮安抚王煜,示意他八卦要紧,拱了拱易知秋肩膀:“嫂子长什么样啊?”
王煜紧跟着问:“有照片没?”
宋小狮:“好看不?”
易知秋视线没变,仍然落在娄牧之身上:“那还用说,当然好看了。”
要是他有尾巴,现在该翘到天上去了。
这副臭屁的样子,看得两个发小啧啧摇头,挤兑了他几句又缠着易知秋要“嫂子”的照片。
买东西二人组拎着大包小包的零食走过来,就看见铁三角闹起来了,宋小狮起哄去抢他的手机。
姚静性格好,不出半小时就跟他们混熟了,她好笑地问:“你们闹什么呢?”
宋小狮一见娄牧之,就像见到盟友,兴奋的说:“小牧,告诉你个劲爆的消息,易哥追到他女神了!”
“女神?”娄牧之表情一抽,他看着易知秋,脸色逐渐复杂。
宋小狮兴致勃勃地给他解释:“他高中暗恋一姑娘,大帅比居然搞暗恋,不是女神是什么。”
易知秋一把勒住宋小狮脖子,掐得他面红耳赤,抢回了手机,低声骂:“找死啊你。”
“你也是,瞎起什么哄。”易知秋踹了王煜小腿一脚。
姚静没见过这种场面,头顶无声的飞过一群乌鸦,但脸上仍然保持着微笑,鉴于自家女朋友在场,宋小狮要保持风度,就没再胡闹了。
游乐园的项目又多又繁杂,男生偏爱过山车,跳楼机之类的极限运动,但小女生喜欢云霄飞车和摩天轮,于是大队兵分两路,爱刺激的找刺激,不爱的就去玩浪漫。
玩了四环过山车,摆锤,碰碰车,王煜接到了柏一闻的电话,他先行离开队伍,这边就只剩易知秋和娄牧之。
五米外的场地十分热闹,排起了长队,跳楼机像一根云柱,顶入了云层,坐在上面的人们不断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有三个萝莉小姐姐吓得叫妈妈,又哭又笑。
易知秋转头,见娄牧之饶有兴趣的看着北面的摩天轮,接近下午,风雪变小了,夕阳挂在天边,染红了一片又一片云朵,水面上的摩天轮缠绕着彩灯。他突然问:“你想玩?”
娄牧之收回目光。
易知秋接着说:“要不咱们换过去?”
娄牧之低头看手机,语气里带着点小遗憾:“算了吧,差不多要闭园了。”
易知秋朝那边看了一眼,又看了眼前的队伍,下一轮就到他们了,他望向娄牧之的双眸融化了冰雪,变成了明媚的春意,他说:“没事,我们下次再来。”
反正人生还长的很,易知秋想着,下次一定和他去坐摩天轮。
风声萧瑟,掠过白雪皑皑的大道,警察大院笼罩在一片迷蒙的雾气里。
两人挨得近,不敢正大光明的牵手,只好时不时用手背碰对方一下,每次肌肤相亲,心底都会升起一阵悸动,易知秋陪娄牧之走到楼下,娄牧之又陪易知秋走到他家楼下,来来回回,就这么走了三四遍。
在鹅暖石铺垫的小路上,路边的灯光晦暗不明,雪花一片又一片旋转掉落,两人身后拖拽出一排蜿蜒的雪脚印。
“好了,”娄牧之抬头看他,眼睛里化开一团暖光,每一条波褶都蕴涵着缱绻和依恋,但他却说:“都快十一点了,你回家吧。”
易知秋好想把他揉进胸膛,抱抱他,再亲亲他,但大院就像一个巨大的监视场,每一双认识他们的眼睛都是摄像头,于是他像往常一样,迅速环顾四周,觉得这一秒没危险,便柔声说:“亲一下再走。”
要是放在以前,娄牧之肯定会拒绝,但他们很久很久没见了,他小心地看了一眼,朝他勾手指。
易知秋躬身,眉眼笑得弯弯的,侧过了脸颊。
谁知娄牧之突然掐住他的下巴,温热的唇凑了过来,与他印在一起。
这个吻一触即分,短暂得像一颗流星,娄牧之刚想撤开。
“别走。”
一下秒,易知秋盖住他的后脑,重新含住他的双唇,缓缓地加深了这个吻,唇瓣与唇瓣辗转难分,舌尖吸吮舌尖,他们交换着呼吸和心跳,娄牧之不由自主抬起手臂,攀上他的脖颈,温柔地回应他的吻,整个人融化在了樱花的香气里。
易知秋抵着他的额头,眉梢写着餍足:“晚安,我的小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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