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觉得郁初并不是心甘情愿地喊自己。
毕竟他在郁初那儿什么都算不上。
想到这儿,陈商又觉得好笑。
他向来比同龄人更懂事,也更成熟,又不是什么毛头小子,居然因为小孩子这种气话斤斤计较到现在。
他调整了一下情绪,把粥煮了,又走到郁初身边坐下。
郁初正拿着英语书和上面的英文字母上演一场最熟悉的陌生人见面大会。
他期末考试英语考得最差,连蒙都没蒙对几题。
可是以后总要靠自己。
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还有陈商给他花的那些钱都要还给陈商。
他得赚很多钱才行。
可以他的本事,能赚什么钱?
郁初一整晚没有睡着,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思绪乱飞,身旁的沙发突然凹陷进去一块,手中握着的笔一紧,郁初偏头看向陈商,张了张嘴,还是把“你坐这里干什么”吞了进去。
“中午想吃什么?我一会儿先帮你做好,朋友约我出去吃饭,我可能得晚上才能回来。”陈商思考片刻,还是没有提要和郁初好好聊聊的问题,但他这话也不是骗郁初。
秦方本来以为他在家过年,昨晚通电话的时候还在感慨今年过年又凑不到一起,一听陈商说他在风镇,立马嚷着说要出来见一面,最好是能天天见面,他压根不想留在家里被迫应付家里各种长辈,要说谁讨厌过年,应该就是他们这一辈的人了。
陈商回风镇本来是想陪着郁初过年,但秦方这么一提,他想一会儿还是答应了。
也许郁初这会儿还不想让自己在他眼皮子底下晃。
郁初没什么反应地哦了声,“中午我自己解决,不是还有昨晚剩的菜吗。”
陈商张了张嘴,“行。”
他还是顺着郁初的意愿为好。
只不过心中还是很烦闷。
郁初垂着眼没有再说话,就连吃早饭的时候两人都很沉默。
一直到陈商出门前,郁初还在捧着他的英语书,眼皮一搭一搭。
没办法,实在看不懂。
但是如果不看,不努力一点,他拿什么还给陈商。
听见门关上的声音,郁初才抬起头发了一会儿呆。
“我还以为你会带着那小孩儿来。”秦方订的地方是一家私房菜,大过年全是人。
闻言陈商顿了下,“他可能会认生。”
话这么说,但他表情却有些不自然。
秦方跟他当了那么久的朋友,自然看出些不对劲来,迟疑了片刻,“跟家里吵架了?”
不然他也想不出来是什么原因能让陈商这样的人大过年不在家里反而待在风镇。
“怎么突然这么问?”陈商看着菜单,想的确实不知道郁初一个人在家会不会好好吃饭。
这回回来郁初明显瘦了点。
“我看你脸色挺差,还以为你跟家里吵架了,不是家里那是……”秦方想了想,“总不能是和那孩子吵架了吧?”
秦方一语戳破真相。
陈商怔了一下,“这么明显?”
秦方瞬间大笑:“还真的是?不是,你怎么会和一个小孩儿吵架?”
陈商脾气多好他又不是不知道,他都不会和朋友吵架,更别说小孩儿了。
陈商瞬间头疼地按了下太阳穴,“你问我?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跟他置气。”
陈商想了想,还是把昨天的事情和秦方说了。
“没有告诉他真相确实是我的错,我都还没想好该怎么应对。”陈商喝了口茶。
秦方啧了声,“这确实是你的问题,从一开始你就把他当成孩子,你就没想过,除去他已经快十八岁不说,他能独立抗下他母亲去世的事情,就说明……”
“秦方。”陈商的声音有些严肃,摆明了不想听秦方说接下去的话。
秦方只能立马截断话头,“好吧,客观上讲他确实还是个孩子,但你也没必要把这件事看得太严重,反正等他成年了,你也要走了不是吗,你又不是会陪他一辈子。”说着说着秦方又觉得不对,“不对啊,你说你跟他置气,你跟他置什么气?”
陈商又喝了杯茶,摇头:“我也不知道,他虽然气头上说我谁都不是,但后面又喊了我哥,但我总觉得不得劲。”
秦方不爱和年纪小的相处,之前帮郁初也是因为陈商的缘故,上学时候陈商帮过他不少,这题还真把他难倒了,思考了好久,最后蹦出来一句:“你知道你现在这样像什么吗?”
“什么?”
秦方啧了好几声,“像跟女朋友吵架了跑来跟我诉苦,亏我大过年还惦记着请你吃饭。”
陈商沉默了一会儿,吐出两个字:“神经。”
秦方:“……”秦方表情无异于看见外星人,“卧槽谁把我兄弟掉包了,你是谁,为什么用我兄弟的嘴说脏话。”
“郁初哥你居然没有骂人。”另一头,郁初听着平板里林昭传来的声音。
他俩在打游戏。
林昭他爸给林昭买了新手机,他爸和他爸的新老婆新儿子早起去串亲戚了,林昭没事儿做,就找上了郁初,问他要不要玩游戏。
郁初本来是不玩的,但英语实在看得他头昏脑涨,干脆就下了一个。
他俩都是新手,但不知道是不是匹配机制问题还是队友是老手开小号,排到的队友脾气又炸玩得又不好,一直在怪他们没玩好。
就连林昭一个抗压能力很强的都被说得烦了,更别说郁初的脾气。
但郁初居然一声没吭。
一把游戏结束,林昭才憋不住问,他觉得郁初不对劲,但仔细一想,大过年,郁初一个人留在家里……
早知道他就不该非要他奶奶跟着他一块儿和他爸过来了。
自从他爸把他们接到这里,这个家里好像四处都在透露着不欢迎他们的气息。
林昭昨天半夜还听见他爸和他爸的新老婆因为他和奶奶在吵架,问什么时候能把他们送走。
“骂人有用吗。”郁初冷淡地反问。
林昭啊了声,刚想再说点什么,突然听见了开门声,他爸回来了。
他连忙小声跟郁初说了句,“我爸爸回来了,我先不玩了。”
然后就秒下线了。
郁初盯着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队伍,本来冷淡的面色更加冷了下来。
好一会儿,他起身,拿了件外套,出门。
剩的菜他没吃,也不想在屋里待着。
因为是过年,小卖部老头也没有开门,小卖部的卷帘门上贴了对联,看起来很喜庆,郁初站在那儿辨认了一下什么字才走。
大年初一,小地方都没有什么店开门,郁初走了很远,走到了平时没去过的地方,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家小店开着。
生意还不错,人差不多快坐满了。
郁初刚坐下来,就有个女声问他要吃点什么,但声音很快变了调,变成了小心翼翼的:“……郁初……?”
郁初转过头,看见了一张有些熟悉的脸。
是那天在办公室里给他作证的女生。
女生显然也没想到郁初会到自己家店里来吃东西,平时默不作声,这会儿却突然面色涨得通红,结结巴巴,“你、你要吃什么?”
她说完看了眼后厨的位置。
她怕被父母看出端倪。
“刘雅君?”郁初皱了皱眉,“牛肉面。”
刘雅君没想到郁初居然记住了自己的名字,一时间更加慌乱了,呆了一会儿才慌慌张张记下郁初要吃的东西,去后厨的时候还不小心撞到了椅子。
郁初对同学的私事并不感兴趣,他能记住对方名字纯粹是因为张奇同桌提起过她的名字。
这家店环境并不算好,就连桌子都很老旧,但牛肉面的味道却很香。
只是郁初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就并不怎么想吃了,见他很快放下筷子,一直在旁边偷看的刘雅君大着胆子走过去。
“是不好吃吗?”平时在学校刘雅君除了那次帮郁初作证就再也没和郁初说过话,她平时也是沉默寡言的人,这会儿说话还磕磕绊绊。
郁初面无表情看向她。
刘雅君一下就噤了声。
郁初一直都是这个性子,她今天居然还敢大着胆子跟他说话。
许是因为在校外,平时不敢的事情,现在就敢了。
“没有。”好一会儿,郁初才说。
刘雅君愣了下。
郁初虽然这么说,但还是没有继续吃,刘雅君刚想说如果不合他胃口,她可以帮他换成别的,郁初一直放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这个手机除了陈商也没有别人知道号码。
郁初表情一下子就变了,似乎是慌乱,然后,看起来好像有些难过,还有些落寞。
她坐在郁初旁边很久了,郁初一直都是冷淡的、好像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这还是她第一次在郁初脸上看见这么生动的表情。
刘雅君不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
她看着郁初拿出手机却没有按下接听,还想继续看,但是她妈喊她过去端菜,她只能离开。
郁初看着手机上跳动的“陈商”两个字,想拒接,但还是在最后一秒按下了接听。
陈商的声音很快从那头传了过来。
他说:“郁初,我出车祸了。”
第30章
郁初腾地站起来, 张了张嘴,又闭上,死死抓着手机, 呼吸变得急促又不安。
没等他说什么, 陈商自顾自报上医院位置, 末了,加上一句满怀期盼的:“你要来吗?郁初, 我现在很需要你。”
第一次被人说需要。
郁初人已经走出几步,顾不得之前发生了什么, 之后又会发生什么, 满脑子都是陈商是不是蠢,早就跟他说了开车小心点, 车技那么烂,连后视镜都能剐蹭坏了。
走到店门口,他又回头, 一边硬邦邦哦了声, 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十块钱放在桌上。
刘雅君忙完再过来的时候, 郁初人已经不见了, 只剩下一张十块钱。
她看了眼厨房位置, 从自己口袋里掏出十块钱来, 那是她省吃俭用攒下来的零花钱, 她把郁初的那张十块钱放进自己口袋,又把自己的那张十块钱放到厨房里面放钱的抽屉里。
医院里, 秦方听着陈商打完全程电话, 脸上表情变幻莫测, 等陈商挂断电话,他上下扫视陈商, “你得内伤了?片子不是没什么问题吗?”
就在送陈商回去的路上,车是秦方开的,他开车快得不要命,结果碰上前车莫名其妙突然刹车,紧急刹车都没能阻止两车撞上,车头撞得稀烂,得亏车配置高,里面人没受什么大伤,秦方手臂撞到了方向盘,骨折了,陈商脑震荡,看起来是没什么大碍。
做笔录的警察刚走,陈商就给郁初打了电话。
听见秦方的话,陈商捂着脑袋,“我这脑震荡不算伤?”
“你让人小孩儿来医院能干什么?就算住院,这不是有我陪着你?”秦方晃了晃自己绑着绷带的左胳膊。
“我俩不是一个科。”陈商理由很充分。
不过秦方是干律师的,也会猜人心,连着啧了好几声,“你什么时候也嘴硬了?不就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和那小孩儿和好吗?连苦肉计都用上了。”
要不是深知陈商为人,秦方还真会觉得他俩有什么奇怪的猫腻。
陈商这人虽然脾气好性格好人缘好,但也没好成这样,至少是不会对他们这群朋友用什么苦肉计来求得和好的,一顿饭已经是顶天。
再者,朋友之间吵架请一顿饭确实就能和好了。
哪里需要谁哄谁。
被猜中心思,陈商也没否认,思考了一会儿,“你说我要不要装得严重点?”过了一会儿他又自己否决:“不行,他已经很讨厌我骗他了,我不能再在这种事情上骗他一次。”
秦方选择沉默。
郁初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听见里面不止一个人的声音。
他是打车来的,下了车一路跑过来,很冷的天硬是跑出一身汗,胸口不停起伏着,他的手放在门上,很快又缩了回去。
里面传来秦方打电话的声音,“真撞车了,回不去,我在陈商这儿住几天。”
对面是秦方父亲,催秦方回去走亲戚的,秦方好不容易才出来,这会儿左手骨折了,更不乐意回去了。
他说完又把电话给了陈商。
郁初听见陈商笑了声,喊了句叔叔,又替秦方解释,“叔叔您放心,秦方他说的是实话,我俩现在一起在医院。”
秦方的电话很快就挂断了,他笑了声,“得亏是你,要是换成别人,我爹不知道还得说多少屁话。”
陈商也笑:“得亏是我。”
两人听起来关系很好。
郁初之前在陈商口中听过很多次秦方名字,不论是要让秦方帮忙还是陈商以前给他的个人简历上,那上面也写了秦方的名字,说是他最好的朋友。
秦方也很优秀,家境优渥,他自己也是律师。
这样的人,才配和陈商当朋友。
郁初站在病房门口,双手慢慢攥紧了,剪得很平整的指甲都掐进肉里,但感觉不到一点疼,只是脑子里在想,反正都有人陪着,为什么要喊他过来,说什么需要他。
他刚刚头脑一热,又忘记了,自己在陈商那边,只是一个成年以后就会抛弃的小孩儿。
他该对陈商心存感激,不该因为陈商欺骗自己而生气,那都是为了他好。
所以他听陈商的话,喊他哥。
郁初低着头,咬着牙把鼻子冒出来的酸劲憋回去,转过身,还没能踏出一步,病房门突然被打开了。
“郁初!”是陈商的声音。
郁初抬起腿就想跑,但陈商似乎预知了他的行为,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跑什么?怎么来了也不跟我说?”
郁初卯这劲想把胳膊从陈商手中抽回来,但他力气实在敌不过陈商,只能硬生生被拽着,还被拽着转过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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