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斯年还想脱下来,夏余意却指了指他的围巾,“我想要你的围巾。”
穆斯年毫不犹豫地脱下围巾,紧接着一圈绕过一圈给他围上,这个动作很熟练,仿佛已经做过无数遍。
白伊瑾被两人的互动吸引了视线,她走近两人,“斯年哥,衣衣这是冷了么?”
见她过来搭话,穆斯年点了下头,“围上便不冷了。”
他这话直接结束了话题,白伊瑾根本不知道怎么接,于是只能点头,接着与他们并肩抬头看烟花。
夏余意笑道:“伊瑾姐,今年烟花好看罢?”
“好看,比去年好看。”白伊瑾浮起淡淡的笑意,看了看他,又越过他去看穆斯年,“不过来年的烟花我怕是看不到了。”
夏余意和穆斯年同时看向她,夏余意问:“为什么?来年我们不是还能在一起看么?”
白伊瑾微笑着摇了摇头,“年后我便要去英国了,可能要两三年才会回来。”
“啊?”夏余意愣了下,“这么突然?”
“不突然,很早就在规划了,一直没跟你们说罢了。”
“那岂不是你和哥哥年后都马上要走了?”夏余意突然联系到这层。
“嗯,再过两日回趟江南,然后直接去英国了。”白伊瑾顿了下,“对了,子华哥也要去留洋,不过他要去德国进修医学。”
“子华也要走?”穆斯年问。
“是啊,毕竟我们都长大了,就像你一样,斯年哥,你在做的事儿意义非凡,我们的将来也有自己要做的事儿不是么?”白伊瑾笑了下,“至于小衣衣嘛,你还小,我们来年不能陪你,希望你不要难过。”
夏余意下意识反驳:“可我也才比你小一岁。”
“哎呀,不着急嘛。”白伊瑾拍了拍他的肩。
话虽说是不着急,可夏余意却陷入了沉默,他一直都是最小的那个,所有人都拿他当小孩哄着,但当此刻知道所有同龄人都有自己的目标和方向时,他却突然陷入了迷茫。
那他应该做什么呢?这个问题他从未想过,一直以来,他都是按照自己的心意喜好做事儿,完全没有思考过自己的未来会是什么样的。
这般想着,他将下巴埋进穆斯年的围巾里,轻轻嗅了嗅,在得到暖意的同时,他还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栀子香味儿。
注意到他眼睛微微眯起,穆斯年凑近他问:“怎么了?”
夏余意抬眸定定看了他好一会儿,在最后一朵烟花炸开的同时,他道:“哥哥,我想同你一块儿上军校。”
第30章 知道了,瓷娃娃
烟花声太响,夏余意的声音闷在其间,很小一声,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
白伊瑾被夏秦琛唤过去一块儿放喷花,夏余意和穆斯年恰好站于人群后方的晦明交界处,所有人都被烟花簇拥着,只此他们彼此相望,仿佛与其他人隔绝开来。
穆斯年插在兜里的手拿了出来,微微躬身凑近他,脑袋挡住了他视线内的烟花,凝眸问他:“什么?”
哥哥不可能没听到,夏余意心想,他梗着脖子,半张脸掩在围巾中,眼皮高抬,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起来尤为无辜,但他依旧重复了一遍,“哥哥,我想同你一块儿上军校。”
他刚开口时明显没了方才的坚决,甚至带着点迟疑,可越往后说越有底气,因为穆斯年没有皱眉。
穆斯年没说行或不行,反倒直起身子,抬手拉下围巾,将他掩在期间的半张脸挖出来,挑眉道:“你认真的?”
围巾被拉下时,他的指尖无意间擦过夏余意的下巴,冷风灌进脖子里,夏余意下意识一缩,反倒实打实地蹭到他带着热意的指尖,看起来倒想是拿脸蛋去蹭他的手。
穆斯年迅速收回手,在他看不见之处摩挲了两下刚被蹭到的位置。
夏余意毫不迟疑道:“认真的。”
“为什么?”穆斯年正了正色问。
“因为......”夏余意这下迟疑了,“因为......”
卡壳了半晌,他发现穆斯年微微皱起了眉,于是心底一急,灵光一闪想起那日在军校内看到穆斯年训练的情景。像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他调子一扬道:“哥哥,其实上回我一去到军校,便瞬间被那儿的氛围感染了,大家都很努力地在练就一身武艺保家卫国,我也想像你们一样。”
听见他这么回答,穆斯年眉头一松,没点头也没摇头,望向刚好炸开的一朵烟花道:“那你可知,你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那日恰好是与淘汰制相挂钩的训练任务......”
他没接着说,顿了下后又垂眸看夏余意,话锋突转道:“你觉着那日大家的表现如何?”
“很好。”夏余意下意识接话,思考了下补充道:“木仓法精准,马术精湛、过障碍很快......”
他夸着夸着突然听到穆斯年浅浅笑了一声,于是他被这笑声吸引过去,“哥哥你笑什么?我说得不对么?”
“对。”穆斯年唇角泛着淡淡笑意看他,“正因为你说得对......那你可知,要做到这些,需要付出什么?”
没想过穆斯年会问他这个问题,这也正巧触及到他的盲区,夏余意迟疑了几秒才不确定道:“是跟哥哥一样,除了训练还有上课,就算是寒冬也不能松懈......”
他绞尽脑汁在想,却只能将平日从穆斯年身上看到的浓缩起来,但答得上来的依旧很有限,毕竟哥哥从来不与他主动提及军校的事儿。
“不止。”穆斯年也不为难他,“刚进来的时候,其实许多人都同你一般想法,可慢慢地,便有很多人退出,你知道为什么么?”
夏余意:“为什么?”
穆斯年:“训练并不与你看到的那般简单,我们最初的体能任务便是负重十公里,完不成不仅要加训,还会错过用餐和休息时间,万事开头难,许多人无法承受这般高强度的训练,这时候便会淘汰一部分人。 ”
“大部分坚持下来的,面临的便不止是负重跑这般简单,射击、排雷、御马、装甲拆装、越野障碍跑......考核在即,许多人无法在短期内速成这些技能,便只能给自己加训,却无法光明正大加训,如若在休息时间被发现在训练,那么将会受到更苛重的惩罚,会很疼,会流血。”
什么惩罚他没说,但夏余意已经能想象出来了,他听得一愣一愣的,好看的眉眼渐渐拧皱起来,面色凝重地看着穆斯年。
“还想继续听么?”穆斯年觉着好笑,但强制将笑意压了下去。
“你从来不与我说这些。”夏余意幽怨地摇了摇头,瘪了瘪嘴,继而又软了语气问:“那这许多人里面,包括你么?”
穆斯年重新将手插进兜里,微微俯身看他的眼睛,很轻道:“我是少部分人。”
夏余意眉眼这才松了些许,就听穆斯年继续问:“所以你还想去么?”
不得不说哥哥确实很了解自己的痛处,其他的他感觉自己还行,唯一不好的一点便是怕疼怕流血,他从未像现下这般,觉得自己有一点娇气。
一想到这个词,他皱了皱眉,于是迟疑了片刻后他坚定地点了点头,“要去,反正你在那里,怎么样我都不——”
下一秒,夏余意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忙刹住剩下的话,有些担忧地瞥了眼穆斯年。
他正盘算着要如何将意图圆回来,穆斯年便唤了他的名字:“夏余意。”
夏余意心底一咯噔。
哥哥甚少喊他的全名,只有在自己犯了很严重的错误时他才会喊。
他心虚一笑,“怎么了哥哥?”
问这句话的同时,不远处正巧传来夏秦琛和萧子华的欢笑声,夏余意顺势望过去,试图转移穆斯年的注意力。
可下一秒还是听到穆斯年问出他并不想被问的问题。他的声音凉凉的,像是有一股穿透力,“夏余意,你是想上军校,还是想跟我一同上军校?”
可就在这时候,白伊瑾突然笑着朝两人招了招手,喊道:“斯年哥,衣衣,快过来一起玩啊!”
像是抓到一线生机,夏余意立刻回道:“就来!”
“哥哥。”夏余意掌心翻上朝他伸出手,“我们去玩罢!”
那模样纯粹自然,仿佛根本没听到他刚刚在问什么。
穆斯年无奈地看他,最终还是将兜里的手抽出来,接着反握住他的手,牵着他走进被烟花簇拥的范围。
牵上手的那一刻,夏余意便知道自己蒙混过关了,哥哥已经妥协了。
于是他更肆无忌惮地玩起了喷花,全然没再去想其他说辞来圆回自己想上军校的真实意图。
可他这口气终究松得过早,当三家人围坐在一桌瓜果茶点聊天时,穆斯年找了个借口把夏余意带上了二楼房间。
被叫的那一刻,夏余意一颗心又提到嗓子眼,默默祈祷哥哥别是还记得那个问题,所以他走得很慢,慢到落后于穆斯年好几步,可穆斯年也有耐心,刻意放慢脚步在等他。
“夏余意,走快点。”穆斯年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
完了,果然还没翻篇。
夏余意闭了闭眼,终于加快步伐跟上他,然后跟着他进了他的房间,关门。
“哥哥。”夏余意杵在门口小声叫他。
“嗯。”穆斯年应着,径直走向书桌,从上面捞起一本绿皮书,“过来。”
夏余意应了一声,慢吞吞地挪了过去,然后他便看到穆斯年随意翻了几页书,接着将书合上,搁在他面前道:“你真的想上军校?”
夏余意点头,“真的。”
“好。”穆斯年点了点封面上“地形学”三个大字,“若是你今晚可以不犯困地将它读完,且明儿一早答对我三个问题,那我便同意你去。”
夏余意愣了下,捞起那本只有他平日看的杂文一半厚的课本翻了几页,刚想说没问题,便被偶然瞥到的一个专有名词难住了,他脑袋宕机了片刻,突然苦着一张小脸看他,“哥哥,你为难我。”
“没有。”穆斯年不以为然,“你平日看的杂文比这厚许多,《西皮》、《二簧》那些书也比这厚,而且你记性不错,看书很快,趁着今夜熬年将它读完,我觉得你不成问题。”
夏余意又翻了几页,越翻眉头皱得越紧,可他内心的某种渴望又确确实实超过了看这本严肃枯燥的课本所要承受的痛苦。
于是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突然将书合上,比了个拉钩的姿势,“说话算数?”
穆斯年挑了下眉,也抬手与他拉钩,“算数。”
“盖章!”夏余意的拇指重重印上他的,怕他反悔,干脆便抱着书噔噔噔出了房间。
穆斯年紧随其后下了楼,围坐在一圈的人都在问夏余意抱着本书干嘛,可他没说,穆斯年也没说,于是众人只得到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这是他和哥哥之间的秘密。
周遭热闹非凡,闲着无聊他们换到棋牌室,几位太太想搓麻将,四个人刚好凑一块儿,却还要拉着白伊瑾一块儿当裁判,男人们三人一对打起了扑克,萧子华在一旁等着做替补。老夫人年岁大了,于是也便不忌讳,早早去歇息,于是没与其他人一块儿进行娱乐项目的也便只有夏余意。
夏君松笑话他,从未见过有人熬年时抱着本书在啃,想必来年功课一定会有很大的长进。
夏余意朝他努了努鼻子,招引众人一阵笑。
他就坐于穆斯年旁边,边看穆斯年打扑克提神,边愁着脸幽怨地看书,穆斯年偏头过来看他时,他便装作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定了定神放快阅读速度。
慢慢地他能看懂,可他并不喜这类读物,读着读着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仿佛故意的,穆斯年很适时地偏头过来瞧他,夏余意立马坐直,一个劲儿摇头,“哥哥我没犯困,我还很精神。”
穆斯年忍住笑意,端着道:“嗯,我信你。”
可他的信任显然不太管用,书还未读一半,夏余意的脑袋已经歪倒在了他肩头上,眼睛微微眯起,手却依旧倔强地高举着书,喃喃道:“哥哥,我不困的......我很快就能读完了,你信我。”
他后半句被吞了进去,含糊不清,只有穆斯年听到了。其他人都停下来看他,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穆督军皱着眉发话了,“这孩子,都困成这样还念书呢,这大过年的,快点,带他上去休息。”
夏余意这时意识已然陷入混沌,脑袋重重搁在穆斯年肩头上,于是穆斯年抽出他手中的书,对萧子华道:“给你玩,我带他上去。”
“好,小衣衣睡着的模样真像个瓷娃娃。”萧子华说着便要上手捏他的脸,却被穆斯年拦下了。
“碰他会醒。”
萧子华讪讪收回手,耸了耸肩道:“好罢。”
穆斯年一手拿着书,一手抄起他的膝盖窝将人打横抱起,点头示意道:“你们玩。”
夏秦琛点头,直到两人走得远了些,他才压低声音问萧子华道:“是不是?你也觉得像瓷娃娃?”
萧子华学着他压低声音,“那可不?这弟弟我可太稀罕了,若是我亲弟弟那便好喽!”
“嗐!我这个亲哥哥也不见得待遇多好。”
可穆斯年还是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于是他垂眸看了眼怀里的人儿。夏余意睡得不是很安稳,眼睫时不时翕动两下,手松松搭在他肩上,嘴里还嘟囔着个音节:“哥哥......”
穆斯年收回目光,应了声,加快步伐带他上了楼。
帮他脱了外衣掖好被子,穆斯年却不想下去,而是站在床边凝眸看他。
良久,他面朝穆斯年翻了个身,脑袋蹭了蹭枕头,不知做了什么梦,嘴角竟然上扬了一瞬道:“哥哥......我读完了。”
穆斯年半蹲下来,将他因不安分滑出被褥的手放了回去,盯着他的睡颜看了许久,忍不住抬手,用指腹蹭了蹭他的额角,低低道:“知道了,瓷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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