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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宠他吧(近代现代)——莫桑七

时间:2024-03-20 09:55:32  作者:莫桑七
  先前总觉得功课是无限的,只要时间被占据了便无暇再想其他,可现下他觉得自己错了,他越入神功课做得越快,时间空出来便更多,他思念哥哥的时间也跟着变多了。
  当白天想念的人出现在梦中,内心的麻木便转接为痛苦。他觉得自己好像得了一种病,一种一旦与穆斯年分开便会觉得身体中有什么被抽离了出去的病。
  他一直都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也知道自己过于依赖穆斯年。三个月前他还对夏夫人的说辞保持怀疑态度,现在却越来越觉得自己这样是不行的。
  因为他居然由于太过于想念穆斯年而偷偷哭了,本来缓一缓便好了,可这居然被孟秋文看到了。
  他觉得有点丢脸。
  其实也没发生什么,就是恰好在房叔送他来上学的时候,一下车便看见有个跟穆斯年一般大的少年急匆匆赶来学校,没穿制服,一看便不是这儿的学生,于是他忍不住多瞟了几眼。
  可就在这时,突然有个身影擦过他,带过一阵风,还带过一声高昂的“哥”。回眸时,他便见那个被叫做哥的少年笑得畅快,拍了拍他弟弟的肩膀,然后将手中的课本递给他,还叫他下次莫忘了。
  不知道是不是这些日子积累的消极情绪过多,明明只是件芝麻大的小事儿,却瞬间成了拦挡坏情绪的门闩,一经抽开,所有汹涌的情绪便顺势夺眶而出。
  他没去班里,躲在梅花树后边偷偷哭了。
  那株红梅花团锦簇,烂漫红艳,正处于最繁盛的花季,夏余意缩成一团,极力将自己藏于红梅背面,不想被任何人看见。他双手抱住双膝,脑袋埋于臂弯间,以极低的声音哭泣着,发出来的声音像被什么噎住了,比一阵呼啸过耳侧的寒风还要低弱。
  那模样甚是狼狈,跟他那规正地立于红梅树根,底下被一层艳红花瓣托住的背包判若天渊。
  这是他头一遭逃课,自己现下这副模样肯定一眼就被人瞧出来,要顶着两个红眼眶去上课对他来说属实有些难度,于是他只能努力调整好情绪,心想着等下课再去找先生道歉。
  可就在他终于准备将那种因过于想念而产生的发酸情绪收回去时,一仰头便见梅花树下多了一个人。孟秋文一只手扶着梅花树,离他不远也不近,就垂着眸看他哭,夏余意抬头时,他眼底正巧闪过一丝担忧。
  可夏余意被眼底的一层雾气模糊了双眼,错愕地盯了他好一会儿,终于看清那人是谁。
  出丑的尴尬情绪涌上心头,几乎不带思考地,夏余意腾地起身,连糊了满脸的泪水都来不及擦便转身想跑。
  “夏余意,你的书包!”孟秋文拎起他的书包追了上去。
  夏余意囫囵抹了把脸,停下脚步,身体僵硬地转身,匆忙夺过书包,声音低而颤抖地道了声谢便想跑。
  “喂。”孟秋文抓住他的手臂,烦躁地抓了两下头发。
  “......”夏余意停是停了下来,却始终背对着他,没有说话。
  良久,他瞥见身侧突然出现了一块儿淡黄手帕。
  其实那只是一块儿没有经过任何加工的粗黄麻布。见他半天没接,怕他嫌弃,孟秋文道:“干净的。”
  夏余意并没有这个意思,于是在听到他这般解释后只能伸手接住。背对着他眨了好几下眼,将泪水强憋回去后,他刚想转身道谢,便听孟秋文道:“我不看你,去前面等你。”
  于是当他转过身去时,便只见孟秋文远去的背影。他并没有走很远,只是退到了梅花树的另一端,看不见彼此,便算是给了空间罢。
  许是有多了项外部刺激,夏余意整理情绪的速度快了许多,泪痕拭去后,他拍了拍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然后去找孟秋文。
  孟秋文正背着手靠在树身上,一瞧见他便正了正姿势,有些别扭,嗫嚅了嘴角始终问不出一句话。
  “谢谢。”夏余意率先开口,他还带了点鼻音,鼻头和眼眶都是红的,“手帕改日洗干净了还你。”
  “不急。”孟秋文下意识回道。
  说完这话两人都默契地将眼神瞥向别处,干站着,陷入一种迟来的沉默。
  良久,夏余意道:“你不去上课么?”
  “嗯。”孟秋文淡淡应了声,“快下课了。”
  现在回去也来不及。
  夏余意了然,犹豫了片刻又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路过。”
  也确实是路过,孟秋文今儿来得迟了些,本想着抄小道从班里后门进去,没想到正巧碰见有人在哭。
  夏余意内心有些纠结,正盘算着该找什么理由解释,便听孟秋文问道:“你为什么哭?被欺负了?”
  他语气干巴巴的,僵硬又牵强,明显不适应问这些问题。
  “没。”夏余意垂下眼睫,快速翕动了好几下,半天想不到理由只好道:“想哭就哭。”
  孟秋文:“......”
  这理由敷衍得明显,原以为孟秋文还会再问为什么想哭,可他没有,而是扬了扬下巴,往前走去,“跟我来。”
  “去哪?”
  “洗脸。”孟秋文头也不回,“你的眼睛很红。”
  夏余意:“......”
  —
  原以为会被姚先生臭骂一顿,可没想到姚先生不但没教训他,还反过来骂孟秋文不学无术、成日斗殴便罢了,还耽误好学生上课,简直不可造就!
  夏余意不明就里,听了好半天才知道原来孟秋文先了一步告知了姚先生,是他在路上跟人打架被夏余意看到了,夏余意看在同学一场,这才因为帮他赶不上上课。
  他事先告知姚先生不用再去找夏余意确认一遍,事实就是这般。鉴于他平日劣迹斑斑,姚先生当然觉得他说的是真的,也便不再去找夏余意麻烦。
  可谁也没料到,夏余意会自己来找姚先生。
  夏余意越听神情越凝重,听到最后他忍不住打断姚先生,并将实情告知于他。姚先生错愕了许久,与他四目相对,似乎在辨别他有没有说谎。
  最终他相信了,因为下学之前穆家少帅把固话打到了学校来,于是独留夏余意一人听固话,他去找了孟秋文道歉。
  办公室没人,周围安静得夏余意只能听见从固话里边发出来的细微的沙沙声。
  他手指圈着固话线,一圈一圈在指间缠绕,脸紧紧贴着话筒,试探地唤了声:“哥哥?”
  “衣衣。”那边回应得很快。
  听到穆斯年声音的那一刻,夏余意终于化怀疑为兴奋,不由得将耳朵贴得更紧,生怕漏掉对面一个音节,“哥哥,你终于打给我了。”
  这话听着像指责,尽管夏余意并没有这个意思,对面却因为这句话沉默了片刻。以为穆斯年误会了,夏余意刚想解释,就听他道:“我回来了。”
  夏余意心底一喜,心跳跟着他这话剧烈加速,他小心翼翼问:“那我可以去找你么?”
  “恐怕不行。”
  高兴不过三秒,夏余意脸上的表情只一瞬便垮了下去,闷闷道:“哦。”
  “不过可以打固话。”
  夏余意的心情就像一阵说刮便刮,说停便停的狂风,上一秒还闷得发慌,这一秒便突然卷起,想念的情绪再也按捺不住,立马问:“那你什么时间有空?”
  “礼拜六晚。”
  夏余意:“啊?一礼拜只能打一次?”
  “嗯,管得严。”
  “......”夏余意沉默片刻,妥协道:“好罢。”
  总比三个月听不见声音好。
  隔了三个月没见,本来该有很多话要说,夏余意也确实是这么认为,他平时攒了不少话,在家里说得少了,原以为只要跟穆斯年联系上便有说不完的话,可现下真的听见声音了,又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或许是因为他尚且有个顾虑,这个顾虑从接固话那一刻起便有。
  这一切都过于凑巧了,他早晨刚哭,下午哥哥便打了过来,若是打到家里,他还不会觉得有多奇怪,不对劲就不对劲在哥哥居然打到学校里来了。
  于是他想了想,道:“哥哥,你是不是知道今儿学校发生的事儿?”
  “什么事?”穆斯年问。
  夏余意:“你不是有找人看着我么?”
  穆斯年:“没有了。”
  “嗯?”
  “怕你不乐意,年后我便没再找人看着你了。”
  “......”夏余意抿了抿唇,不知为何,他居然觉得有点失落,虽然他确实是有一点排斥被人盯着,但一想到穆斯年无法得知他每天在做什么,他竟然觉着有什么维系在两人之间的东西断了,至此他和哥哥之间的联系又少了一点。
  尽管这种联系原本也并不存在。
  “怎么了?你今儿做什么了?”穆斯年问。
  回过神来,夏余意下意识想回没有,但下一刻突然改变了主意。
  他语气淡淡的,却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我哭了。”
  “因为想你哭了。”
 
 
第35章 信我有想你
  知道他哭了,但不知道他为何哭,穆斯年才打的这个固话。
  他和孟习焐所在的那个连因为表现优异,所以比其他连提早从天津回来,不过这都是半个月前的事儿了。
  他回来没有告诉夏余意,就连穆夫人也不知道。回来的头一天,他便匆匆去了一趟北大营,与穆韩川单独谈了整整一个下午才回了军校,至此,没人知道他已经回来了。
  按照原本的想法,他并不准备将这件事告诉夏余意,反倒觉得不联系对他和夏余意都不是一件坏事。
  从未有过这么长一段时间的分离,这种感觉就像一脚踩空般令人惊慌失措。
  他训练起来比谁都狠,不为什么,只为能在白天将精力挥霍完,到了夜间梦里便不会出现某个身影。
  可他年不过十七,终究有挥霍不完的旺盛精力,更何况某个身影一直存在于他的潜意识中,于是一到了夜阑人静,想念便会变本加厉成为某种肖想,如同紫得发黑的藤蔓一般疯狂生长,并将他牢牢困住,一圈一圈缠绕,不断激起他身体中的燥热。
  曾几何时,在阴冷的冬夜,他因为闷热得喘不上气儿而突然惊醒,醒来后又发现一切不过只是虚妄,登时凉意四起。
  他觉得自己需要时间去消化这种不该产生的情感,或者说需要更长的时间......
  他在试着用长时间的分别来麻痹自己,逼自己重新适应当夏余意哥哥的身份,而不是一个对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弟弟有非分之想的罪恶本身。
  可在听到夏余意说是因为想念自己才哭的那一刻,他头脑中一根紧绷的弦却在顷刻断了,花费了许久才在筑起的一座厚墙紧跟着分崩离析,扬起一地尘土。
  尘土而已,充其量只是被掩埋于其之下罢了,没什么可怕的。只要夏余意不要沾上便好,他怎么样都无所谓。
  于是他跟夏余意保证:“半个月。”
  “半个月后,我找个时间去见你。”
  -
  穆斯年没有食言,他和夏余意约在了唐记茶楼。
  唐记茶楼还跟往常一般很是热闹,楼下是说书台,台上有位兄台正眉飞色舞说着书,在好几个紧要关头收回要往外蹦的话,吊得底下听众连连叫唤,拍手的拍手,跺脚的跺脚,一个个高喊着:“唐老板!能不能别老怎么吊咱们的胃口!”
  台上那位兄台正是这茶楼的老板唐影,听到这话他手撑着高椅扶手,笑得几欲往后仰,接着将他头上那顶灰棕色的圆顶礼帽一摘,不紧不慢地从高椅上下来,“各位莫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夏大少爷来给各位细说。”
  说着他便朝台底下被人群拥着坐于中央的夏秦琛使了个眼色,夏秦琛便在一片欢呼声中上了台。
  而唐影则在下一刻隐身于隔绝说书台与楼梯间的屏风中。
  穆斯年正等于楼梯下方,一听见脚步声,他回头道:“唐老板。”
  唐影没跟他客气寒暄,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后从黑色长衫袖口中掏出一张白色纸条交与他手中,问:“老样子?二两花茶,一盘桂花糕?”
  穆斯年揉开纸条,垂眸看上边的字,末了扬唇一笑,“老样子,多谢。”说完便上了楼。
  上了三楼,穆斯年拐到西边最里侧一间雅间,停在门口敲了敲门,“衣衣。”
  里边立马响起一阵比平日匆乱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忽快忽慢,像是在犹豫该不该就这样开门放人进来。
  最终那门还是开了,可穆斯年还没看清人就被拉了进去,继而那门又被重重阖上,那动作一气呵成,不带一丝停顿。
  穆斯年再回过神来时,怀里便多了个人。
  从他刻意与夏余意拉开距离起,夏余意便从未这般紧地抱过他,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搂住自己腰背的手还在继续收紧,如果此刻有根粗麻绳,穆斯年毫不怀疑他会拿麻绳跟自己捆在一起。
  他也从善如流地抬手搂住他,没有像他那般用力,只是轻轻抚摸他的背,大掌缓缓抚上他的后颈,轻轻压了压,便摸得一手温热和滑腻。
  他指尖一顿,又重新将手规矩地撤回到夏余意的背上,轻拍道:“好了,别撒娇。”
  “我没有。”夏余意闷闷地反驳。
  他非但没改,反倒将脸往穆斯年的脖颈处凑,温热的呼吸尽数喷洒在哥哥的颈间,惹得他仰了仰头,呈现出一条更为显眼的下颚线。
  “哥哥......”夏余意指尖微微曲起,突然发现哥哥的后背似乎比以往厚了些,摸起来硬邦邦的,一点也不舒服,可他却不想松手,“我好想你。”
  穆斯年拿他无法,只能任他抱着,片刻后他问:“好了么?”
  “当然没有。”夏余意道,“你这么着急做什么?难道你不想我么?”
  何止是想,穆斯年这般想着,没及时回他,可夏余意见沉默却开始急了,又问了一遍:“你难道真的没有想我么?”
  “......想了。”穆斯年声音沉沉的,饱含着别样的克制的情绪,可听到夏余意耳朵里却不是这般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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