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事?”穆斯年垂眸对上他的视线,看见他眼底的犹豫。
于是他多了几分耐心,又就着姿势陪人安静地站了片刻,夏余意终于眨了眨眼道:“那个,哥哥......”
“我今晚想跟你一块儿睡。”
穆斯年没说话,夏余意以为他要拒绝,忙补充道:“就今晚,行不行?”
“等你下礼拜三过完生辰,我们......也许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面。”
就像先前和白伊华与萧子华一样,一年只能见一次,这几日他一直在给自己做的心理建设,然而并没有用,无论怎么做,他还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他眼睫翕动两下,眼帘垂了下去,脑袋跟着垂下一点去看两人交握的手,正好将一头有些乱的头发毫无保留地呈现在穆斯年面前。
看起来像抓乱的,穆斯年想,终于,他闭了闭眼,试着说服自己。
躺一张床而已,什么都不做,还跟小时候一样。
他回握夏余意的手,“腿还麻么?”
不确定他为何这么问,夏余意回道:“麻。”
就算不让进房间,至少可以有借口在门外多待一会。
谁知穆斯年突然松了他的手,转过去俯身道:“上来。”
“啊?”夏余意愣了一下,一时反应不过来。
“你也可以选择在外面冻着,腿不麻了再进来。”穆斯年说着便要直起身。
“哎哎哎,不行,哥哥背我。”反应过来后夏余意忙不顾姿势地趴上去,慌乱间枕头胡乱蹭了穆斯年一通,将他的头发弄得有些乱。
穆斯年没在意,轻轻将人托起来,朝房间走去,“趴好。”
“好。”夏余意听话地搂紧他的脖子,抓在手中的枕头规规矩矩搁在他身前,小心翼翼地将脸贴近他的背。
可就在他差一点将脸神不知鬼不觉倚上去时,穆斯年突然道:“关门。”
被他突然出声吓了一跳,夏余意一下子将脑袋翘起来,胡乱应了两声,听话地抬手推了下门,不轻不重的关门声,听得夏余意愉悦不少。
他可以一整夜跟穆斯年单独待在独立且封闭的空间里。
直到被穆斯年放到床上,脱了鞋将自己滚进他的被窝时,他才觉得周身真正暖和起来,嘴角抑制不住上扬。
穆斯年绕到另一侧上床,掀起被褥一角,离他很远地坐在床边缘,重新拾起躺在两人之间的书,随便翻了一页看。
怕被他发现自己在笑,夏余意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直到盖过鼻尖才罢休。独属于穆斯年的味道争先恐后涌入他的鼻腔,夏余意轻轻吸了下鼻子。
穆斯年翻了一页,身边人存在感很强,甚至能感觉到某人偷偷瞄过来的目光,他一个字都看不下去,只能装装样子。
房间里很安静,只剩下稀稀拉拉的翻书声,不知过了多久,穆斯年突然觉得那道目光越来越明目张胆,甚至连主人的呼吸声都越来越重。
他偏过头去,和夏余意的目光对了个正着,他愣了下,然后伸手去将那床掩住夏余意鼻子的被子拉了下来,“呼吸。”
夏余意鼻尖一凉,这才发现自己因为走神而捂得有点紧。然而他并没有偷看被发现之后的羞耻,而是顺势翻了个身,朝穆斯年旁边挪了过去,“哥哥。”
许是刚才被捂热了,他的声线有些软,还带着点鼻音,穆斯年又卷了卷页角,偏过眼去道:“不是要睡?”
“睡不着。”夏余意将手伸出去,拉了下他的衣角,“哥哥,你躺进来啊,不盖被子会很冷。”
“我不冷。”穆斯年道,“你闭上眼,等会就睡了。”
夏余意:“那你什么时候睡?”
穆斯年:“这本书看完。”
夏余意却幽幽道:“可你从刚才到现在都只才翻了四页,这本书这么厚,你看到天亮都看不完的。”
穆斯年:“......”
见他不说话,夏余意又凑近一点,直到感受到他体温才道:“不看了好不好?”
穆斯年看了他一眼,见他眼底其实是有些困意的,这才道:“躺过去一点。”
夏余意立马照做,有些兴奋地翻了个身滚到另一边。穆斯年只留了盏书桌旁边的落地灯便上了床,怕身上带着不属于被窝的寒气,他特地睡在床沿。
身侧的位置微微凹陷下去,夏余意的心跳不知为何跟着跳了起来。穆斯年的床很大,躺下去时两人中间还隔了一段很宽的距离,被子中间凹陷下去,漏了点风。
夏余意一点一点挪过去,想将那段距离消除。
“做什么?”穆斯年闭上了的眼睛又突然睁开。
“我有点冷。”夏余意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你能不能抱着我睡?”
“衣衣。”穆斯年在黑暗中闭了闭眼,“安分一点。”
夏余意不动了,闷闷道:“......噢”
可他没有退回去,也没闭上眼,而是就着姿势盯着穆斯年的侧脸。
借着孱弱的光线,他用目光细细描绘着穆斯年的脸,他突然发现,其实这半年来,他都没怎么仔细瞧过哥哥。
哥哥的眉好像锋利了一些,很久没修过了,却也还是好看......脸也瘦了,鼻子很挺很好看,唇有些干......
突然,那双时常透着冷淡的目光在黑暗中睁开,有些干的唇微微张开,打破了夏余意的出神:“夏余意。”
夏余意这回有些被抓包的慌张了,毕竟在黑暗中偷看被抓比在灯光下偷看被抓要令人莫名害臊很多。
“好,我睡了。”夏余意心虚地翻了个身,微微蜷缩起身体。
穆斯年偏过头去看了一眼,又转回来盯着天花板,重新闭上眼。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两人都以为对方睡着了,穆斯年却突然听到身侧的人小声地吸了吸鼻子。
夏余意将脸捂进被褥中,也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小心翼翼揩掉眼角渗出的一点泪花。
无奈他一想哭便止不住,怕将枕头浸湿,他再三确定穆斯年睡着了之后才敢起身去将脸处理干净。
可他一将被子掀开坐起来,一回头就见穆斯年不知道什么时候翻了个身,正一眨不眨盯着他看。
心底一咯噔,他带着哭腔唤道:“哥哥。”
“嗯。”穆斯年眼底深不可测,末了也跟着他下床,没开灯,而是去拿了张帕子。
他没问夏余意为什么哭,而是让他坐到床上。
夏余意的眼泪止住了一点,眼角还渗着泪。他不敢抬头,垂着眼睛看地面,接着便见穆斯年半蹲在他身前,仰头对上他的眼睛。
灯光很暗,穆斯年却仿佛能看见他通红的眼眶。他用手帕轻轻帮他拭去泪痕,问:“夏伯伯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夏余意任他擦,缓了一会才道:“说让我不要任性,其他事儿都可以依我,唯独这件事没得商量。”
他说得很慢,声线有些不稳,听着有些可怜。
“嗯,还有呢?”穆斯年耐心听着,手随意搭在他身侧。
“还有......”夏余意顿了下,“说我不能一直依赖你,要学会独立,若是自己克服不了,他便要送我出国,让我多适应几年。”
所以在夏君松面前,他不敢和穆斯年靠得太近,就怕他要将自己送出国。
“还有么?”
“没有了......”
他说完两人都没了下文,穆斯年抿了抿唇,好一会才叫他:“衣衣。”
夏余意:“嗯。”
“其实不用隔一年那么久。”穆斯年搭上他摁在床边的手,大拇指若有若无摩挲了两下他的腕骨。
夏余意:“什么?”
穆斯年:“上海和北京不算远,你放假的时候,若是夏伯伯不放心你过来,我会去上海找你的。”
听到这,夏余意眼底才终于有点盈光,“真的么?不会骗我么?上回你说穆伯伯可以带我去找你,可也还是没有找到机会。”
“不会。”穆斯年道,“这次我会去找你。”
似乎觉得不够,他又补充道:“平时若是没训练,我也会跟母亲去上海小住几日。”
夏余意看了他很久,终于启唇:“那我们拉钩。”
“嗯,拉钩。”穆斯年伸出手。
夏余意:“一千年不许变,盖章。”
盖完章,穆斯年终于将人哄着睡下。夏余意又挪着凑近他,“你真的不能抱着我睡么?”
穆斯年定定看着他,末了也凑过去跟他肩抵着肩,让步道:“你可以贴着我睡,很晚了。”
说完他便闭上了眼,不再给他谈条件的机会。但他闭着眼,突然感觉身侧的人动了下,然后抱住他的手臂,将脸轻轻搁在他肩头上。
夏余意轻声道:“哥哥好梦。”
穆斯年眯起眼睛瞥了一眼,随了他去,“嗯,好梦。”
第41章 我会去见你
穆斯年生辰那日,恰巧是当红名角花一里到京巡演的第一出戏。
先前接到要搬走的消息,夏余意第一时间便找了陈老,陈老思来想去,圈里关系早就已经打点好了,又不忍他放弃这个机会,于是便帮他协调了时间,安排在了第一场。
演出当日,夏余意早早偷溜出了家门,陈老不便出面,便只有孟秋文陪着他进了红映会馆。
夏余意来过红映会馆听戏多次,这还是他头一回踏进后台。这儿人又多又杂,基本都出自花一里的戏班子,他们忙着扮相上台,压根没人注意到夏余意进来。偶尔有几个瞟了一眼,也不认识他。
夏余意松了口气,暗自庆幸今儿红映会馆没什么人认识他,该是哥哥打点好的。
他放心地朝孟秋文招了招手,带他溜进了一个独立出来的隔间。
“还行。”孟秋文抱着肩,眼神淡淡地转悠了一圈隔间,不仅有整套梳妆台和服饰道具,还有一套木色圆形桌椅,漆得程亮,圆桌上还摆着糕点和茶水。
“哥哥安排的。”夏余意得意地转悠了一圈,十分满意地在化妆台前坐下。
“嘁。”孟秋文不明显地翻了白眼,他虽然还未曾体验过兄弟之间真正的相处模式,可夏余意和穆斯年之间总会让他有种别扭的感觉。
但毕竟人家从小一起长大,他不好多说什么,干脆当个局外人。
夏余意装作没听见,环顾了一周桌面,发现上边的道具用品全是新的,而且都是他常用的款式,他的心跟着跳了一下,望向镜子时,他才发现自己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像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快要溢出来。
他慌乱地透过镜子去看孟秋文,发现他并没有看自己,这才松了口气。
孟秋文逛了一圈,淡淡道:“你先弄,我去探探路。”
“噢,好。”夏余意回着,开始为自己扮相。
孟秋文这是要先去帮他找花一里。
师父说花一里先前是他的徒弟,说起来跟夏余意还是同门,所以他才同意师父的安排。来之前师父已经跟花一里见过面了,并让他到时扮好相再去见花一里,这样便不会轻易被人认出来,毕竟有不少狗仔等着偷拍花一里。
夏余意没见过他,只知道师父说他常年单戴一只黑桃花耳环,只要见到了便知道是他。
花一里的扮装间也是独间。孟秋文本想绕过公共扮装间去寻花一里,可经过那儿却顿住了脚步。
有个刺耳的声音道:“刚才那两人谁?凭什么有单独的隔间?”
“没见过,不知道哪来的野山鸡。”另一道声音尖酸道,又压低了声音:“你们不觉得奇怪么?咱们今日的霸王别姬,韩信一直未确定人选,后面排演直接跳过这一部分,你们说会不会......”
“指定就是!”另一道声音高亢道,“你昨日不在不知道,我们可都听说了,今日会来个新人,就是来扮韩信的,估计啊,就是他们两其中之一了!”
“就他两?那个长得像个小白脸看起来弱不禁风,那个长得跟黑炭似的又瘦得跟猴儿似的,能扮得了韩信?别闹笑话了!”
“别真是角儿罢?花一里才有独间,咱们可都没有!”
......
孟秋文揉了一把耳朵,横着一双狭长眼睛道:“喂。”
扮装间一下子安静,齐齐望向他。约莫安静了几秒,终于有人开口:“你不是刚跟那个小白脸一块来的那个?”
“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孟秋文烦躁上前,二话不说怒瞪着人。
他个子不矮,可跟一群成年人站一块儿气势依旧弱了些。
被他吼的那人愣了一瞬,末了反应过来,突然含笑走近他,“原来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儿,你嘚瑟什么啊?”
“就是,嘚瑟什么?”其他人跟着哄堂大笑。
孟秋文瞪了他们一会,在一片笑声中渐渐松了双拳,极力克制住脾气,末了头也不回地转身想离开。
可他没走两步,肩头上突然多了只手,刚才那人道:“喂,小屁孩?骂了人就想走,未免也太目中无人了。”
“啧。”孟秋文不耐烦地回身,眼神自带寒气。
那人后边跟出来一堆人,脸上笑意未散,似乎都在看他笑话。
“放手。”孟秋文不想惹事。
“不放。”那人一字一顿道,挑衅道:“你又如何?”
“你......”孟秋文拳头握紧。
“刘慧,干什么呢?都不用上台了?”一道清脆的女声突然打断他的动作。
闻声,刘慧赶忙放下搭在孟秋文肩上的手,恐慌地退到一旁。
孟秋文松了拳头,拧眉望向那个朝他们徐徐走来的女孩儿,只见她身后还跟着红映会馆的张管事。
那女孩儿没有看他,而是淡淡扫视了一周那些围着孟秋文的人,后者登时不敢造次,互相使了使眼色,麻溜地回了扮装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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