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没说完,唐老板就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来回答,“底下的人情况确实不容乐观,但我们知道穆督军也没事,就是孟少将……腿受了伤。”
“习焐哥腿受伤了?”夏余意又紧张起来,完全顾不上去问唐老板怎么也知道这件事。
“他……”孟秋文只发了个单音,没继续问下去。
“习焐没事,轻伤,别担心。”夏秦琛顿了下,突然看了眼唐老板笑起来,“不过我觉得我可能也得偶尔迷信一下。”
夏余意问:“什么意思?”
夏秦琛却跟他道歉,“抱歉啊,衣衣,哥哥话说早了,早上那么说吓到你了罢?”
“不过若是早些时候的我,肯定想不到,斯年他们还有贵人相助。”
夏余意:“什么贵人?”
夏秦琛却神神秘秘道:“这你不用管,只需知道斯年或许可以逆风翻盘。”
作者有话说:
晚点还有一更~
第57章 见到你,所以高兴
提心吊胆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日,夏秦琛本来要回上海,却因这件事将回去的日程往后移了移。
几位女眷每天都上寺里祈福,夏余意有时候会跟着去,但大部分时候都是跟他哥去茶楼。
一来,不知道他哥哪来的门路,总能给他带来一些关于穆斯年的消息,而且都是一些好消息;二来,他哥让他保密,虽然不理解,但还是选择听他哥的,所以他不太敢呆在督军府,生怕一不小心露馅,这时候茶楼倒成了个好去处。
他每次出门,都会带上一本医疗方面的书,一看能看上一整日,这段时日,他整整读完了四五本厚重且枯燥的医书。
可惜自上回孟秋文给他送信之后,他便再也没有收到穆斯年的来信,仅有的那一封信被他夹在书里,反反复复看了许多遍,当前方传来捷报时,原本平整光滑的信封已经变得有些皱。
但捷报同时伴随着噩耗。
穆斯年因为替穆督军挡了一木仓,已经在医院昏迷了一天一夜。
接到这个消息时,穆夫人差点晕过去,就要让人备车,却被周副官拦住了,“夫人,少帅目前在天津的医院,督军吩咐过,那边情况有点乱,让您不要过去,少帅养好了伤就会回来。”
穆夫人只能顾全大局,毕竟家中还有客人,去了也只会添麻烦,忍了忍便只能将担心强压下去。
夏余意却压不住,思念和担心达到顶峰,跟自己强调了许多次的懂事听话在这一刻分崩离析,口头上答应他哥不乱跑,实际上心底已经打起了算盘。
趁着夜阑人静,他给夏秦琛留了张小纸条,在孟秋文的帮助下悄无人知地出了督军府。
权子早就帮他备好了车,两人摸黑到小胡同转角,跟权子对了个暗号。
虽然不是第一回干这种“勾当”,但权子还是很紧张,上回是有大少爷的吩咐,这回却连大少爷都隐瞒,他觉得自己可能离被夏家扫地出门不远了。
夏余意本想让权子回去,咬死自己不知道这回事,可权子却对孟秋文尚存戒心,说什么都要跟着去。
车子起步极快,仗着夜半街道无人,在夜色中肆意穿行,半开的车窗上人影一晃而过,扬起一地尘土。
按照以往的德行,夏余意以为自己见到穆斯年时会哭,可当真正站于床前,看着穆斯年脸色苍白,毫无生气地躺于病床上,他却只是紧抿着唇,连哭都哭不出来。
他中木仓的位置在心脏左侧,很危险的位置,差一点就真让信上的话一语成谶。
这会儿天蒙蒙亮,尽管是夏季,黎明的温度也有些低,夏余意觉得穆斯年很冷,将他裸露在外的手放入被褥中,然后拉高被子,一直盖到临近他下巴的位置才肯罢休。
孟秋文看不下去,识趣地支开了权子,将空间留给两人。
夏余意从来没见过这么疲弱的穆斯年,消瘦的脸型上写满了病气,就算眼睛紧闭着,也能从眼皮上看出浓重的倦意。
注意到他的唇面苍白干燥,夏余意起身去倒了杯水,在房间内转悠了一圈找了根棉签,然后用沾湿的棉签轻轻在穆斯年唇上点了几下,直到觉得他的唇温润了,夏余意才满意地放下棉签。
做完这些,又凑过去摸他的眉眼,从他的眉骨摸到眼尾,从眼尾摸到颧骨,又轻轻碰了下他的脸颊,皱着眉自言自语:“真的瘦了好多。”
“哥哥,我在这里了,不会走的。”他轻抚穆斯年的脸,苍白无力地笑了下,“你累了就睡罢,不管你睡多久,我都会在这里的。”
来医院的第一时间,他就去问了穆斯年的情况。医生说穆斯年虽然已经脱离危险,却不敢确定他醒来的时间,只说要看他自己的恢复能力。
夏余意有一肚子话要跟穆斯年说,可一想到医生说不要打扰到他休息,便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盯着他的睡颜发呆。
医院里很安静,明明知道房间内没其他人,但夏余意将手伸进被褥中与穆斯年的手交握时,动作放得很轻,偷偷摸摸的,像在做什么坏事。
手擦过被褥的碎响声中,夏余意终于牵到了一直想牵的手,这一刻,他这才觉得这些天悬着的心落下了一点点。
连着昨儿白日,他的神经紧绷了将近一天一夜,这会儿拄着下巴看穆斯年的睡颜看了许久,突然觉得困意四起,他强打起精神,不让自己睡着。
可他终究耐不住困意,在天彻底亮之前,他趴到了穆斯年身边,面对着穆斯年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天光大亮,只是房内窗帘只留了一人的宽度,便显得房内有些暗。
穆斯年眼睛未睁,意识回拢之际,只觉得牵了什么人的手,他下意识回握住,熟悉的温度和触觉瞬间从掌心传至指尖,他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个想了许多天的身影。
怕这种感觉是假的,他挣扎着想睁开眼看清楚,却不知道受到了什么限制,费了一番功夫才终于睁开了眼。
真正醒来的那一刻,他有些恍惚,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炮火,有硝烟,还有夏余意。
他梦见夏余意踏着一片废墟来找他,整个人被笼罩在硝烟中,不管他怎么喊,他都好像听不见,最后消失在一声炮火声中。
他是被吓醒的。
直到感官真正回拢,他才千真万确地感受到手上有些束缚,但很温暖,很真实。
他又听到了身边传来一阵平稳绵长的呼吸,有些急切地朝那阵呼吸声扭过头去,果然见到了想见的人,抑制不住欣喜,他的唇角几乎瞬间上扬,就要起身凑过去。
可上扬不到两秒,那唇角突然一僵,心口处因为牵扯到伤口而隐隐作痛,他无法随心所欲地动弹,只能又躺回去,生怕吵到夏余意睡觉,他将抽吸声尽数憋在了喉咙中。
许是睡得不安稳,夏余意睡得很浅,尽管穆斯年连呼吸声都放轻了,他还是醒了。
“哥哥......”他云里雾里地轻喊了一声,没完全反应过来。
“嗯。”穆斯年应了一声,拉了下他的手。
“哥哥!”夏余意连忙坐起来,声音带着点鼻音,却盖不住喜悦,“你醒了!”
“嗯,醒了。”穆斯年被他的笑感染,也跟着笑起来,下意识将他的手拉得更紧。
可这么一拉,他又扯到了伤口,这下抽吸声藏不住,隐匿于笑声之下,被夏余意听出来了。
夏余意神色骤变,松开他的手,起身凑过去问:“怎么了?哪里疼?”
穆斯年却执着于牵手,追上去重新牵住他的手,忍着疼道:“我没事,你别松开。”
夏余意顿了下,重新握住他的手,坐到了床上,俯身轻声道:“我不松,你有没有觉得哪里疼,要不我去喊医生过来?”
他还记得拿医生跟他说,要是穆斯年醒了,就叫他过来检查一遍。
可穆斯年道:“别去,我没事。”
夏余意差点信了他。
原本以为是在被窝中久了,穆斯年的手才有些烫,可两人又牵了一会儿后,夏余意突然觉得他手的温度不减反增。
不放心,夏余意用另一只手去摸了下他的额头,突然觉得掌心底下隐隐发烫。
“哥哥,你在发烧!”
夏余意一脸严肃地待在一旁地等医生检查,穆斯年全程盯着他看,脑袋有些昏沉,却止不住笑意。
夏余意觉得他可能烧傻了。
“低烧,伤口发炎了,重新处理一下,待会再吊一瓶针就好。”那医生道。
夏余意道了谢,将人送走了也是一脸严肃,板着脸问穆斯年:“发烧了你很高兴么?”
“不是。”穆斯年朝他伸出手。
夏余意犹豫了片刻,将手伸过去,指尖刚碰上就被他带进掌心中,听到了一句平时绝对不会从哥哥口中听到的话。
穆斯年笑着道:“是见到了你。”
所以高兴。
第58章 后悔没有答应你
暧昧恰到好处,夏余意听得耳热,装模作样地轻咳了一声道:“你以前,从来不说这些。”
穆斯年笑意未减,“你都说了,那是以前。”
夏余意没有反驳,顺着被他牵着的力道坐回床上,盯着他看了片刻又唤了他一声:“哥哥。”
穆斯年大拇指不自觉摩挲了两下他的手背,应道:“嗯,想说什么?”
其实也没想说什么,或者说不知道该从哪说起,积攒了满腹的言语都在等重逢的那一刻,可当这一刻真正到来了,他却只想喊一喊他。
像是没话找话,一直盯着他唇角看的夏余意终于道:“你以后多笑笑好不好?我喜欢看你笑。”
话音刚落,夏余意突然觉得他眼底闪过一丝他看不懂的情绪,紧接着,就见穆斯年撑着手准备起身。
夏余意反应很快,忙摁住他,“躺好,想做什么跟我说就好。”
穆斯年顺着他的意没起来,“没想做什么。”
“你已经做了。”
夏余意一顿,眨了眨眼在思考他这句话的意思,被穆斯年带笑的眼神看了片刻,他终于意识到两人此番靠得过于近了。
他双手撑在穆斯年两侧,因为坐着不方便,刚一着急上半身便几乎全贴了上去,此刻看起来,就好像他故意趴在穆斯年身上。
明明隔着一床被子,他却突然害怕穆斯年能感受到他越来越乱的心跳。
“我......”他喉结动了动,紧盯着穆斯年不放,也没想着要起来,或者说不想起。
穆斯年抢过他的话,认真道:“夏余意,我后悔了。”
夏余意觉得今天穆斯年说话很奇怪,他需要去细究话里的意思才能明白其中的深意。可这句话他想了很久,依旧没有任何头绪。
正当他想问时,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意识到刚送走医生后门没关,几乎在同一时间,他做贼心虚般松开了穆斯年,一下子从床上弹坐起来。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走于前面的孟秋文碰巧看到了他直起身的全过程,脚下一顿,转身将身后半只脚踏进病房的权子拐了出去。
夏余意:“......”
于是问题只能搁浅,他出去将人领了进来,强装淡定道:“你们刚去哪儿了?哥哥已经醒了。”
孟秋文挑了下眉,“醒了?这么快。”
权子听了这话不乐意了,用肩膀撞了下他道:“你这人怎么回事?刚害我差点摔倒就算了,现在还咒我们家少帅晚点醒么?”
孟秋文懒得搭理他,狭长的眼睛斜睨了他一眼,权子觉得他满眼都是轻蔑,正想撸起袖子跟他理论,夏余意便出来圆场:“哎,好了好了,权子哥,你别生气,他不是那个意思。”
权子只能作罢,孟秋文得意地朝他扬了下下巴,又惹得权子牙齿痒痒。见好就收,他扬了扬手中的早餐,朝夏余意道:“给你买了早餐。”
“不知道穆少帅醒了。”他越过夏余意朝穆斯年点了下头,“只买了三份。”
权子轻哼了他一声,道:“小少爷,我这份给少帅嘞,我再跑一趟就是了。”
穆斯年道:“不用,我——”
可他没说完,门口便又多了两个身影,周副官扶着一瘸一拐的孟习焐进来。
看见一屋子的人,孟习焐夸张地叫唤了一声,“小衣衣,你怎么在这?”
夏余意不答反问:“习焐哥,你的腿没事罢?”
孟习焐手一扬,“嗐,小伤小伤,你习焐哥是什么——”
“呦嚯,老穆,你终于醒了!”孟习焐走近了才发现穆斯年正盯着他看,于是他挣脱开周副官的搀扶,单腿三两步蹦了过去,随意地坐上病床,歪了身子就要躺下去,“昨儿可担心——”
“起开。”穆斯年瞬间冷了声线。
孟习焐见怪不怪,立马坐直身体,“小气。”
穆斯年瞥了夏余意一眼,见他忍着笑,也跟着上翘了嘴角,转瞬即逝。
周副官是带着任务来的,见他们心情都不错,严肃的表情松懈不少,不过他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便抹了他们说话的空子朝夏余意行了个礼。
“小少爷。”
突然被点名,夏余意心底一咯噔,磕巴道:“怎,怎么了?”
周副官:“您别紧张。督军还有事儿要处理,刚一接到您来天津的消息就让我过来看看,您安全到达我们便放心了,碰巧少帅醒了,我回去便跟督军报喜。”
“抱歉,我又惹麻烦了。”夏余意一向知错就道歉,但他的歉意只停留在这一刻,过后就会忘记,更别说会改。
穆斯年深知他这一点,见他一脸悔意便觉得有些好笑,可当夏余意偷偷瞄了他一眼的时候,他又绷直嘴角,端起一副哥哥的架子看他承认错误。
周副官却当真了,安慰他道:“您担心少帅,督军是知道的,您安全便好。”
“只是最近就不要出去了,医院里有人看守,等少帅养好伤便送你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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