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斯年对他有多偏爱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从小到大,他仗着这份偏爱胡作非为,到头来却还以为那只是哥哥对弟弟的偏爱。
若不是穆斯年主动表露爱意,他还真的看不出来。
直到他听到白伊瑾笑出声,他才发觉自己在做什么,于是不好意思地捏了下耳垂,情急之下指了指亭椅道:“伊瑾姐,坐,”
白伊瑾没拆穿他,依言坐下,打破僵局道:“衣衣,你知道么?其实留洋的时候,我见过一对同性伴侣,也都是男生。”
夏余意显然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也坐了下来,好奇道:“他们是什么样的?”
白伊瑾回忆着,倚着亭柱仰望星空:“很恩爱,很甜蜜,不会在意别人的目光......有一回我撞见他们亲吻了。”
见夏余意神色闪过一丝不自然,白伊瑾自我调侃道:“我怎么总撞见别人的好事?”
夏余意笑开,“后来呢?”
“我那时候很震惊,毕竟是头一回见,本以为他们会慌忙解释。”她顿了下,“结果并没有,就跟你和斯年哥一样,他们还很热情地与我介绍对方,没有慌乱,只有从容,就好像这只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里边有个男孩子我认识,后来我问他同性之间的喜欢是真实存在的么。”白伊瑾道,“他那时只说了一句话。”
“Just love.”
夏余意学过洋文,却从未没被什么洋词儿触动过,但这句由简简单单两个单词组成起来的话却好似有股魔力,让他不自觉地跟着念了一遍。
白伊瑾自顾自道:“很好笑罢?这么简单的道理我都不懂。”
“现在回过头来重新理解这句话,才明白我对斯年哥的感情。”
听到穆斯年,夏余意回过神来,不知道想到什么,神情复杂地看着她。
“哈哈,别紧张。”白伊瑾道,“是明白我对斯年哥的感情其实不是爱,可能,连喜欢都谈不上罢,顶多算是感激,感激他救了我两次。”
“那习焐哥呢?”夏余意问。
白伊瑾脸上堆起笑意,“后来的事你应该也知道了,救了我两次命的其实是习焐......被斯年哥敲打醒了后,我才突然发现,不管是先前还是现在,习焐对我都很好,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我也发现自己对他的感情,跟以前自以为喜欢斯年哥的时候有多么不一样。”
她说得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眼,夏余意彻底松了口气。
白伊瑾:“对了,我还想跟你说,这件事我不会和其他人说的,就连习焐我都没告诉,你们放心。”
夏余意眨眨眼:“可是,习焐哥他知道的。”
“嗯?”白伊瑾很是讶异,转念一想笑道:“看来他也在帮你们瞒着呢。”
比起刚出来那会儿,气氛好了许多,当真和白伊瑾那会儿说的一样,天边繁星四起,秋风舒爽,天朗气清,夏余意很是惬意。
“衣衣。”突然,不远处有人喊了他一声。
两人闻声望去,就见穆斯年正朝他们走来,臂弯处搭着一件卡其色针毡外套。
夏余意闻言起身,朝他走去,“哥哥,你怎么来了?”
穆斯年掠过他看了眼身后的白伊瑾,跟她互相点了下头,对夏余意道:“很晚了,该回去了。”
“好。”夏余意转过身朝白伊瑾挥了挥手,“谢谢你,伊瑾姐,那我们就先走了。”
也许是早就被撞破,穆斯年没避讳地牵起他的手。
半途,夏余意哼起了小曲儿,穆斯年见他心情不错,问:“刚刚聊了什么?看起来聊得不错。”
夏余意突然拽紧他的袖子道:“哥哥,伊瑾姐和习焐哥在一起了!”
“嗯?她与你说的?”
“是啊,她说今儿才在一起的。”见他波澜不惊,夏余意问:“你怎么好像一点都不惊讶?”
穆斯年短促笑了两声,“习焐喜欢伊瑾很多年了。”
“......”夏余意脚步都停了,瞪着个眼睛不可置信地看他,眼底满是幽怨和控诉,“你们还有多少事儿是我不知道的?”
穆斯年觉着好笑,却理直气壮道:“你没问。”
夏余意:“......”
穆斯年揽过他的肩,将人带着继续走,“你们刚刚就聊了这些。”
“当然......”夏余意向来有仇必报,他卖关子道:“不是啦!但我不告诉你。”
只许你们有秘密么?我不仅有秘密,还有脾气。
穆斯年一顿,就见他自说自话地走在前面,末了觉得无奈,忙赶上他,将手上的外套摊开给他披上,“别着凉了。”
于是有脾气的夏余意就被哄好了,他放慢脚步,若有所思道:“哥哥,所以你是出来给我送衣服的?”
“嗯。”
夏余意:“还以为你是因为担心我才出来的。”
至于担心什么,两人心知肚明。
穆斯年脚下一顿,“没有。”
夏余意却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弯腰将脸凑到他跟前,挤眉弄眼道:“不会被我猜中了罢?”
“......”穆斯年保持沉默。
沉默是最好的答案,夏余意了然,心满意足地贴近他,搂住他的胳膊,再次哼起了小曲儿。
穆斯年表面目视前方,实际上一直在用余光瞟他,忍不住也弯了弯嘴角。
可回到屋里,夏余意就笑不出来了。
他注意到沙发上多了本书,封面很眼熟,很像刚才穆斯年看的那本医书,许是方才出门时忘记收起来了。
本来也没什么,可下一刻他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儿。
医书?他看过的?
他突然心虚地瞟了眼在给他倒水的穆斯年,疾步过去捞起书,看到书名的那一刻,他悬着的心终于陷入了绝望。
他怎么没早发现哥哥在看这本书。
指尖微动,他毫不费劲地翻到了夹着张薄薄的信纸那页,心下一喜,忙将信纸抽出来。
为避免里边还藏了些奇奇怪怪的纸张,他指尖快速翻动,轻而易举翻到某一页。入眼处,他注意到那页书的空白处多出了两行突兀的字迹,与记录在上边的工工整整的笔记格格不入。
他想起来了,最上边写着“穆斯年”三个字的那行字,是他先前在茶楼学习时,由于实在想念哥哥写上去的。
可下边那个“嗯”,不是他写的,字迹很像......哥哥的!
完了。
被看见了。
他脑海尚处于宕机状态,穆斯年就从他身后冒出来,递给他一杯水。
夏余意吓了一跳,匆匆忙忙将书和信纸和书往身后藏。
“藏了什么?”
“没有啊。”
他脸不红,心却跳得厉害,谁知道里边还写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呢?
穆斯年挑了下眉,伸手去够他身后的东西,可夏余意一直躲,他突然道:“水该撒了。”
夏余意一顿,书就被他抢走了。
索性信纸还在,于是他连忙将信纸粗略卷了下就往袖口里塞。
“还有别的么?”穆斯年听到了声音。
“没有!”夏余意举起双手以证清白。
穆斯年盯着他袖口处露出来的纸角,忍住笑意,也没拆穿,接着将水给他,“把水喝了,温的。”
见穆斯年什么都没问,以为彼此都心照不宣,也以为自己蒙混过关了,夏余意喜滋滋地接过水。
“困了先睡,父亲找我有事儿,先去趟书房。”他将书放好后往外走。
夏余意喝着水含糊道:“好哦。”
抻长脖子确认人出去后,夏余意迫不及待放下杯子,将信纸从袖口中抽出来,摊开。
他其实已经忘记上面写了什么了,正是因为这样,很怕自己写了什么过于羞耻的话被穆斯年看见。
谁知道原本皱着的纸张一摊开,他的指头反倒蜷曲了下,按在纸上的指尖微微泛白。
这封信是在他收到哥哥的信之后写的,算是回信。
一封寄不出去,也没想寄出去的回信。
其实也算不上信,他一股脑写了许多带满情绪的话,全是在控诉穆斯年,控诉他违背承诺,控诉他心狠到一句话都不说就走,控诉他净说胡话......
洋洋洒洒写了半页纸,到最后全被他划掉了,剩下的半页纸上只有一句话。
穆斯年,你在不在?
可如今下边多了他从未见过的一句——
我在。
时隔多日的回复,在这样慢的岁月里,像极了对他回信的回信。
而且经过多日的辗转,终于不远万里地交到他手中。
夏余意心尖发麻,他没再去想哥哥还是看到了这封信,而是满心满眼都在那仅有两个字的回复上。
迟来的安全感砸得他整个人晕乎乎的。
指尖不断轻抚那两个字,鬼使神差地,他走到书桌旁,拿起钢笔在最下边写下刚刚听来的洋文。
Just love.
笔尖带过柔滑的纸面,写得认真,他丝毫没感觉到有人在身后。
突然,一阵熟悉的气味从身后袭来,他被揽腰带进一个怀抱,背结结实实砸在宽厚的胸膛前,他茫然地翕动睫毛。
哥哥还没喊出口,钢笔就被夺走,紧接着耳畔便想起了熟悉且低沉的嗓音:“为什么怕被我发现?”
他有些茫然,周身被穆斯年的温度包围,他脑袋更晕了,不答反问:“哥哥,你不是去书房了么?”
“骗你的,门没关紧。”穆斯年就着他的手抬高那张信纸,“夏余意,你的警惕性很低——”
下一瞬他却呼吸一滞,看着信纸上多出来的一行字,他眸色变得更深。
“夏余意,你勾引人真的很有一套。”
作者有话说:
夏余意:?哥哥,你在说什么呀?(纯真脸)
第73章 我们从小到大都一起睡
原先被珍而重之的信纸此刻随意被搁在桌上,夏余意还在思考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勾人的举动时,就已经被抱上了皎白的书桌。
以他以往的教养和经验,书桌上是不能坐人的,更何况这是哥哥的书桌。往常只要能用哥哥的书桌看书写字,他便会专注许多,也会更有动力。
可他从未想过,哥哥的书桌还可以坐人,更不敢想,哥哥会将他困于这张他曾奉为高洁的书桌上,做最亲密的事儿。
放大的水声羞耻地在耳边徘徊,加重他的兴奋。
他在思考,自己往后该如何心无旁骛地用这张桌子写字。
良久,穆斯年终于舍得松开他,没退开,就着姿势垂眸观察他。
夏余意双手松松垮垮搭在他的脖颈上,眼底蒙着层雾气,不知道是因为兴奋还是缺氧,耳根脸颊全是红的,唇上泛着水光,红得如同染了水汽的玫瑰。
一副被欺负狠了的模样。
穆斯年心想着,用指腹摩挲了两下他的唇瓣,企图将其揉得更红。
夏余意舒服地哼了一声,嗓子微哑道:“哥哥。”
“嗯。”穆斯年应了一声,继续方才的问题,“衣衣,为什么不能让我知道?”
夏余意被亲懵了,没反应过来在问什么,“什么?”
“信,还有书。”穆斯年瞥了眼落在桌面的信纸,耐心问。
“......”夏余意闭口不答。
他写下那些东西的时候,情绪很复杂,那些东西就像他的日记一样,私密且毫无保留。
凭谁被发现都会产生难以启齿的羞耻罢?他在心底安慰自己道。
好在穆斯年也非得问出个一二,他放宽条件:“亲我一下就可以不用回答。”
这简直太简单。
夏余意凑过去轻轻落下一吻。
穆斯年却不满意,提醒道:“要像今早那般。”
夏余意疑惑了几秒,末了又凑了过去,在他脸上用力地亲了下,弄出清脆的“啵”音。
“好了么?”夏余意梗着脖子问人,给自己壮气势。
穆斯年觉得好笑,却忍着笑,像完成一场交易一样,公正严明道:“好了。”
“那快睡罢,哥哥。”夏余意语调正常,跳下桌,径直往床边走,就是有些同手同脚。
穆斯年失笑,摇了摇头。
他其实想问夏余意为何如今突然知道害臊了,往常说想他,要他亲的时候可一点都不知道羞耻。
想了想还是没问,夏余意需要充足的睡眠。
至于那些夏余意读过的书,他会很乐意一页一页慢慢读完。
—
那晚和穆斯年长谈被打断后,夏余意就将事情忘得一干二净,连着几天没想起来要问穆斯年的事儿。
一晚,正当他睡得迷糊,穆斯年突然叫醒他。
他感觉到有人掐了下他的脸,紧接着鼻尖也被捏了一下,他皱了皱鼻头,半眯起眼睛:“哥哥,早上好。”
真睡懵了,穆斯年觉得好笑,“现在才寅时三刻,天还没亮。”
夏余意思考了下,迟钝地嗯了一声,没多想又闭上眼睛。
“这么困的话,你睡着罢,我要出去一趟,约莫天亮回来。”
他说着就要走,夏余意却一把拽住他,“你要去哪?”
穆斯年退回来,重新罩住他,解释道:“你上回说要看戏,那个发密报的人抓着了,怕你醒来闹我没与你通气,所以叫你起来。”
“起不来的话我自己去就好。”
“看戏......”夏余意囔囔一声,骤然睁大了眼睛,“抓到了?”
“哥哥,你怎么不早说。”夏余意立马翻身下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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