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日练剑式在成就剑气之前,用剑也讲究个一剑致命,不多留血迹在剑身。而他这一剑,剑身甚至剑柄上都沾了些血,他的剑,刚刚乱了。
叶曲安见他拿着干粗布,面对自己手上的剑出神,以为嫌弃布干硬擦不干净,便引来水决来冲洗剑身。
清澈的流水推动血迹滑落,露出剑刃清亮又让人心惊的一线。
莫沉收回思绪,拿着粗布轻轻擦拭:“你法决练得很好。”
擦干净手中的剑,又捡回箩筐,接着便是查看这野猪的情况,这野猪本是要放干净血,不然猪肉味道也就腥臭无比。
看着这还流着血的脑袋,莫沉也估摸不准这猪能不能被放干净血,但眼前这里血腥一片,怕再晚些要引来别的野猪来,倒是猪群发疯就不是他们二人能控制的了。
这这一路滴血倒是个问题,肯定是不能直接拖着下去了。
“这猪,收进储物袋吧。”莫沉指着那流血的野猪,原本还想着再多劝叶曲安两句,就见他应了一声直接把野猪收进了储物袋中。
但这活着的野猪不甚好处理,硬拖费力,放储物袋怕没几息就要憋死。
莫沉心下一动:“把这活猪也收进去,看看它能憋多久气。”
原本野猪见同伴被斩杀,还处于愤怒之中,但很快就被层层藤蔓包围,更是气愤。瞪圆了一双猪眼,嘴里嚎叫着,野猪还想要再次袭击,但是它动不了半分。
叶曲安依莫沉之言,把活着的野猪收进储物袋,神识投进时刻观察野猪的状态,过了约莫五息,叶曲安连忙将野猪拉出储物袋。
野猪这下蔫了些,但目光更是狠狠地瞪着二人。
莫沉本意也非折磨它,只是想快速下山,便算好了时间,与叶曲安运着身法快速下山。
中间这野猪进进出出几番不说,等二人快下了山,可算是让它自己个走路了。
莫沉便牵着一段藤蔓,野猪动了动鼻子,老老实实,也不急了也不闹了,就这样被两个人一路牵着回去。
这回村路上引来多少人注意自然是不必多说,莫沉本也不想,但若在路上把这野猪从储物袋里拿进拿出,怕是更引人注意。
莫沉可不想提前被香山庙的人找上门。
野猪的嗅觉相当发达,还未靠近二人的小院子,便摇头晃脑四处瞧着,像是在找些什么东西。
叶曲安见他很是不安分,也奇了,跟着这野猪一同来回转头,企图也能发现些什么。
莫沉见着那动来动去的毛茸茸脑袋,心中生出些无奈来,伸出干净的那只手扶住叶曲安的脑袋:“好好看路。”
叶曲安怔了怔,瞪圆了一双杏眼,半晌后老老实实地应了声。
不过他们很快就知道这野猪摇头晃脑地是在嗅些什么了,这到院子前,野猪朝着猪圈嚎了一声,几只小野猪扭着腚也凑到了猪圈门口。
这是闻到同类的味道了?
于是在找丁成来帮忙放血杀猪前,这大野猪也被一并关进了猪圈。
倒不是莫沉他们心大,只是这野猪被捆得严严实实,除了能走动走动,连低头都做不到更别说伤害到其他小野猪。
进了院子,叶曲安把那只放储物袋的野猪取了出来,趁着还在流血,催生了根藤蔓把这野猪倒挂在一旁。
莫沉静静地看着他操纵,等弄完这些后才出口问:“这藤蔓的种子来自何处?”
那天他便注意到这藤蔓不只是生命力旺盛的普通藤蔓,倒是有点像上界七品灵植的龙爪藤。因着传闻上古神龙的后代身死后血液浇灌到了身侧的小藤蔓上,这藤蔓便借着血液中的一丝龙气习模仿到了神龙之爪的形,借此升阶,在灵植中也称得上霸道的存在了。
“这是先前阿笋带我去竹林挖笋时,给的些种子,目前我只催生出这么一个来。”叶曲安知无不言,先前不说也是他以为这只是普通的种子。
莫沉颔首也没再多问:“那便慢慢催生炼化。”
见莫沉转身要进屋了,叶曲安犹豫着喊住了他:“沉哥,你给我的那块灵玉,这两日夜里还时常发烫,我也不知道是没事缘故。”
莫沉凝眉转身回来,这灵玉当时他也是未察觉有何异样才放心给叶曲安的:“我瞧瞧。”
叶曲安把灵玉从怀里拿出来,不等他摘下,莫沉便捏起灵玉细细看。
灵玉上还带着些叶曲安身上的温度,在手上的感觉极好,莫沉把灵玉翻来覆去瞧上几眼也未看出些什么,又是抽出神识投去看,只是隐隐见到灵玉中间有股木灵气与水灵气纠缠在灵玉见游走。
若是没看错,似乎还带着些纯金灵气。不应当,莫沉确实在郑府时打算拿这灵玉暂做灵玉丹田,但当时引入的都是灵石中的混沌灵气。
他一时间也判断不出,但是凭借自己的感森*晚*整*理知,这东西应当是没什么危险的。
“无事,你带上便好,若不放心就先放入储物袋。”莫沉轻轻放下灵玉,收回了自己的手。
饭后正好无事,二人又把丁成请来了,丁成听到有这活计也不介意,他家中祖上便是杀猪一行当的,但他那手艺没学精,后面半路出家就时常上山里捕猎,运气好点能打个大家伙上镇换钱。
“呦,这还有只呐。”丁成进了院,见到早被叶曲安放回地上的野猪,有些惊讶。他凑上前去看,见这猪脑袋像是被什么利器狠狠贯穿,死状有些狰狞。
他很快就想到莫沉时常背得那把剑,这叶哥儿找的男人不怎么言语,但实在是有把刷子。
又见莫沉牵着拿着野猪进了院,野猪很是老实,嘴角和耳朵上还沾着些刚刚在猪圈抢夺到的猪食。因着这事叶曲安在旁边碎碎念念了好一段时间,又给新煮了锅倒上吃。那样子莫沉见了,也颇觉得有意思。
不过注意到自己同伴尸体的野猪很快发出一声悲鸣,估计是愤怒上脑,这野猪很快就又忘了被压制的恐惧感。
“这猪瞧着不错。”丁成突然出声,他先前本想要去莫沉两只小野猪留去给家里的猪配种,听说这样出来的猪,肉质鲜美体格子也健壮。但小野猪再怎么长得快,等用得上还要段时间,这倒有只现成的。
莫沉正警告性地拉进了手里的藤蔓,听到这也把目光投去:“丁大哥可是要这野猪?”
知道这野猪凶性的叶曲安连忙劝道:“丁大哥,这野猪凶得很,你若留在家里养指不定出什么事。”
丁成见着这猪猪目瞪圆,嘴角的獠牙都闪着寒光,看着像是要随时撞上来,知道叶曲安说的也是实话。他不在意地一挥手:“没事叶哥儿,我家里头还是有几个汉子的,管得住这野猪,配种完后再杀也不迟。”
叶曲安也知道丁成未分家,兄弟几个各个都是有把子力气的魁梧大汉,又平日里因为家里人从事的行当很是受村里人排挤,家中兄弟几个也格外团结。
他也不好多劝,便点了点头。
第三十六章
于是这野猪便被丁成以市场价买去了,野猪乱动,也不好称重,称出来重量时有变化。叶曲安与莫沉也想着他们先前也多有麻烦丁成,便少收了些钱。
丁成收了这个人情,他便来了几次帮着莫沉叶曲安将先前被穿破脑袋的野猪又处理了番,最后处理晚也不肯收钱。
叶曲安见他这样乐呵呵的,也知道野猪牵回去没什么问题,便不再多问。
两个人想了想,又干脆留了些肉,找上丁成家,托丁成上镇时帮忙卖了。丁成想都没想,便同意了,还多问了句要不要留下野猪皮。
莫沉看着那猪皮一面血腥腥的,另一面的皮毛还未清洗干净,血痂上卷着猪毛沾着泥灰。虽然他在上界参与些异兽猎捕的宗门小比时,也常自己个剥异兽皮砍异兽角,但这野猪是第一个他能如此直观观察到生活作息的兽类,想着猪圈里肆无忌惮翻滚的小野猪,他没及时答话。
见莫沉还未答话,叶曲安心思一转就大概知道他是个什么想法了,便出声拒绝了:“不必了,丁大哥带回去也能做些别的用处,不必留给我们俩。”
“成。”丁成咧嘴一笑,茂密的胡须下都敞出他那大白牙来,他麻溜地回屋拿了银钱和铜板,“自己个再点点。”
叶曲安没法,当着他面点清楚后,这才被丁成放走。
这天夜里,原本因为次日要早起上镇,莫沉打算给叶曲安稍安排些学业便各自去休息。见莫沉转身离开,叶曲安放下手中提着的笔,突然抬头问了句:“沉哥,道心是什么?”
莫沉论道,更多地是分享修行的方式,但是个人天赋与习惯有差,他也只是粗略地讲解一些。
叶曲安提得这个问题倒是让他凝眉沉思了片刻,凡是有所求者皆有成事之道,修仙也是。修仙之人成仙必先有道,这道便是此修士通往飞升的路,也是修士在人间与修仙界行走自身需依照的法则。
而道心,便是道浓缩的那一点。
莫沉给他作出了相应的解释后,叶曲安并没有就此罢休,又问:“沉哥,你的道心是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莫沉垂下眼去看他,自从晚上习字开始用蜡烛后,这房间里也相比先前看着亮堂了许多。只是叶曲安转过头来看他,正好脸背着光,明诲间让人有些看不清神态。
不过对莫沉来说,看清并不难,难的是看懂。
莫沉就像往日回答那些问题一般,平静地吐出无情剑道四个字。
他答完,就站在那瞧着叶曲安,似乎是想从叶曲安脸上瞧出来些什么。他见到叶曲安眉心隆起了小山丘,见到叶曲安黑亮的杏眼难得不躲避他的视线与他直接对视,见到叶曲安难得养得有些红润的唇被咬得泛白。
莫沉不知道叶曲安是生气还是失望,还是什么别的情绪。
他甚至在想,兴许叶曲安都不知道无情剑道意味着什么。
无情剑道,断情绝爱,便是世人对这最大的理解。
莫沉隐约觉得不应如此,但他仍是这一点最好的遵从者,自他入门无情剑道以来,便进步飞速。天生情感淡漠的他,似乎在此道别有天赋。与剑修前辈论剑,剑修前辈们无一不说他在无情剑道上已有极高的造诣。
他并未为此自得,只是更坚定了无情道心的想法。
“沉哥,这道心,是改不得的吗?”叶曲安不知道自顾自纠结了些什么,片刻后他又不安地问道,那漂亮的杏眼里似乎还带着些称得上期待的光芒。
道心,是改不得的吗?
道心,是改得的吗?
莫沉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这问题,随着他这称得上漫长的沉默,叶曲安黑亮的眼睛也渐渐暗了下来。
第一次,在望向彼此时,莫沉先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带着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慌乱。
“时候不早了,睡吧。”莫沉说,转身便关门离去。
他再迟钝,却也意识到了些问题。
叶曲安什么话也没说,就看着他关上门离去,又盯着门半晌,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自己的目光。
回到房间,莫沉便是看不下傀儡道的传承,也没心思思索新阵法,只是心里一遍遍回想那句话,又一遍遍思索重复自己的道心。
桌上的蜡烛上正跳跃着火焰,也不知道这屋子是哪里透风,即时关了门窗,烛焰也总是来回飘忽。
透过这火苗,莫沉突然回想到承山宗那年宗门大比,他靠一手剑法击败同龄人而无一败绩,又借着那股初出茅庐的锋锐之气,将各大长老的亲传弟子挨个击破得罪了个透。
承山宗的大殿在云雾的遮掩下屹立在高大巍峨的主护宗山之上,主殿宽宏辉煌还常伴着仙乐与不知名香。莫沉只记得掌门因着他宗门大比的表现破例收他为徒的那日,掌门问了句:“你这道是无情剑道?”
他答是。
掌门长叹一声:“你不适合此道,道可改,道心亦可。”
可惜,莫沉自宗门藏书阁得了这无情剑法后便下定决心坚守此道,少年意气的他只回弟子不愿更改。
而掌门叹气一声:“道心必是初心,初心不复,道心不稳。”
他不懂,他入剑修一道只是为了变强,他从未忘记自己的追求。所以他没有再言语。
沉默的剑修往往被世人等划为倔种,莫沉也不知当时师尊是否也这样评价他。
如今,他还是不懂,他仍是为了变强,他的初心和道心似乎都没变,但又总有什么提醒他这些不对。
次日一早,两个人跟没事人一样,早起上镇购买东西。只是这说话与行事间难免多了些生硬的隔阂,哪怕二人都欲掩盖,却只是更增加了这种尴尬。
接下来几日,这种氛围便一直延续着。
他们依旧晨起练剑,饭后共同劳作,夜间习字。
但比起先前,却多了些说不上的微妙。
很快便是插秧的时间,因着莫沉布下的聚灵阵,这秧苗生长得倒是很快,各个看着叶青茎壮。而莫沉也发现,相较筛选时缺乏灵气的稻种,那些携带灵气的稻种接受聚灵阵聚灵作用也更明显。
原本莫沉也想再多等几日,观察聚灵阵的持续作用,但这秧苗再长些日子便会太老长节,再插进田中也是难丰收。便罢了那继续观察的心思,跟着叶曲安开始分栽稻秧。
二人分了秧,便开始插秧,因莫沉不会插秧,叶曲安多教了几句,两人这几日的互动也冲淡了先前的尴尬。
但有些事情就像将要被戳破的白纸,再费力粉饰和平与佯装看不见也是无用功。
忙上了好几日,好不容易将这地里的秧苗都处理上了,又帮着除了菜地里的草与棉花地里被绮里草带来的杂草,莫沉这才有口气歇下来。
现在棉花地里的绮里草早已经生好了根,在地里顽强地生长了起来。因着莫沉特地调整修改大日烈烈阵成为日晒阵,给棉花补充不够的光照,这绮里草也得跟着晒太阳。不过环境的改变对它扩展自己的领地似乎没有任何影响。
有时候莫沉看着那满地的绮里草拥着这垄间细小的棉花苗,也有些担心绮里草是否会抢占棉花苗的生存空间。
但好在并未发生这样的事,而这绮里草也很快便被割了回去做牛草猪草,少有再进犯其他地方的机会。阿笋也真未糊弄他二人,家里几只畜牲日日吃这绮里草,似乎真壮得比先前更快了。但长得快也带来了些微妙之处,那五只小野猪丝毫不复先前小猪仔憨厚可掬的模样,倒像是成年野猪那般开始长出獠牙,看着有些狰狞。
有次丁成上门来办事还提醒,这野猪的獠牙不能留,不然哪日几只猪在院子里斗起来了,可不得了。到时候这还未长成的小猪被斗得头破血流甚至伤及性命,多可惜。没有办法,莫沉便又得想着何时去将那些野猪的獠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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