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冬看白卿宸说了这一摊话,已显出疲态,取过帕子细细地将白卿宸额上的薄汗擦去:“嗯,我是神医喻夫子的弟子。你的伤还没好,没事别再费脑子。”
“本天才推测这些哪里需要用脑子。”白卿宸不在意地笑笑,他这喜欢在女人面前显摆的个性估计死都改不了了。
门外传来轻响,喻冬将白卿宸的枕头整了整,温言道:“你且再歇息下,一会儿给你送粥过来。”
白卿宸点点头,喻冬转身出去了,待听见关门声,白卿宸才缓缓从薄被中抽出的手,手指缓缓在眼上抚过,轻柔得像是一碰就会碎掉。
“白卿宸,糜肉粥可以么?”
当白卿宸在床上翻了第六个身后,终于又听到了某人的声音。
白卿宸闭上眼,翘起唇角:“娘子你真贤惠。”
喻冬嘴角抽抽,语气颇有些无奈:“白卿宸,不准唤我娘子。”
白卿宸坏笑道:“嘿嘿,别害羞嘛,小鱼儿。”
喻冬沉吟片刻道:“白卿宸,你若是一定要给我取个别名,不如唤我冬。”
“冬,你也唤我的别名吧,”白卿宸像是思考片刻,才终于开口:“小生别名相公,唤作老公也是可以的。”
喻冬干脆不搭理他了,走上前来,将肉粥放在一边,扶了白卿宸坐起靠在软枕上。自己则坐在白卿宸身旁,舀了一勺粥,吹凉了靠到他嘴边。
白卿宸似乎不大习惯这安静的氛围,将粥咽下后又开口道:“我昏了几天了?”
喻冬如实回答:“三天。”
白卿宸眨眨眼,颇有些好奇:“对了,是谁送我来的?”
喻冬闷闷答道:“萧慕禹。”
白卿宸有些惊讶:“他亲自送的?”
喻冬点点头,又舀起一勺粥,突然想到白卿宸看不见,于是淡淡答应道:“是。”
白卿宸疑惑:“没道理啊,他冒这种无意义的风险干嘛,难道这家伙和二皇子拆伙了,打算给我当小弟?”
喻冬瞬间就身心舒畅了。
白卿宸咽下粥继续问道:“最近有什么大消息么?”
喻冬想了想,道:“这几日我一直照看着你不曾离开,外面的事我不清楚。”
白卿宸有些遗憾:“那你有空还是帮我留意下吧,我想知道世子那边怎么样了。喂喂,烫,烫……”
喻冬伸出手抹去白卿宸唇边的粥,看了片刻,最终含在口中吮了去,又开口道:“世子……你很重视他?”
白卿宸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嗯,他对我而言很重要。他要是出事了,我也活不成……刚刚那个咔嚓声是什么?”
“没什么,勺子坏了而已。”
白卿宸“哦”了一声,继续对着喻冬诉自己对沈观砚的衷肠:“现在我已经被划为了世子一党,经此事故,二皇子和世子算是在明面上对上了,我也成了一个烫手山芋,我除了世子那边,我没有其他站队的余地。沈观砚赢,我活,沈观砚输,我死。”
喻冬将裂掉的勺子用帕子包了,放在一旁:“……”
白卿宸见他一直不说话,索性问道:“你怎么不说话?”
喻冬忍住把碗也捏碎的冲动:“我在想没了勺子,要拿什么来喂你。”
白卿宸邪恶地笑了:“拿嘴喂怎么样?”
喻冬也笑:“你别后悔就好。”
白卿宸有些惊讶:“你居然答应了……咦咦,人呢,在的话吱声啊啊啊……喂喂,不带这么欺负残疾人的啊,冬?老婆?美人儿?小鱼儿……”
第81章 猜错了
“喊那么久不累啊。”
白卿宸大睁着眼转转头,笑了“刚刚你怎么不答应?我以为你生气了。”
“没有,我刚刚去拿勺子了……对不起。”
“有什么好道歉的?”白卿宸笑得一脸淡然。
喻冬轻轻握住白卿宸那仍然在微微颤抖的手:“对不起,我不该不告诉你一声就擅自离开。”
白卿宸突然间不想说话了。
欺骗自己远比欺骗别人来得容易,因为这个听众永远不会拒绝你的谎言。
欺骗自己远比欺骗别人来得艰难,因为这个听众在知道谎言之前就先知道了谎言所想掩盖的真实。
一口一口咽下温度刚刚好的粥,白卿宸最后听到了碗放在桌上的声音,开口道:“冬,你的那本秘籍找回来了么?”
喻冬温和地笑了:“没有。”
白卿宸眨眨眼:“那本秘籍是关于易容的么?”
“嗯。”
白卿宸笑笑:“我想睡了。”
“嗯……”
“你不离开?”
“等你睡了再走。”
“好。”
月明星稀,白卿宸躺在床上,待喻冬离开以后,双眼大睁,没办法,白天睡多了就是这样。
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白卿宸歪歪头,开口道:“谁?”
那人开口:“你怎知我不是照顾你那人?”
白卿宸想起喻冬身上那淡淡的香味,脸上也柔和下来:“味道。”
“你是狗么?”
“我是狗你沈观砚就是肉包子。”
“呵……你还好么?”
“不好,我瞎了。”
一只手抚上了白卿宸的眼,带着微微的颤抖:“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不好意思,我是真瞎了。”白卿宸难得正经,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
“怎么会?”
“被人一脚丫子踹脑袋上,醒来时就看不见了。”
“我没想到……”
“不说这个了,”白卿宸顿了顿,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观砚,我……我想听你说句实话。”
“你说。”
“你……在我来景邦城之前就注意我了吧?”
“……是。”
“原来……我早就瞎了……”
白卿宸睁大眼,空洞的黑映不出沈观砚瞬间变色的脸,攥紧的手泛着苍凉的白。
如果白卿宸是一只强受,那么他此时的心理活动就多半是——
枉我一身傲骨,甘做你坐下走狗,换来的却是你这般相待。罢罢罢,只当我不曾遇你,敬你,爱你。从此后,你我,只是路人!
如果白卿宸是一只圣母受,那么他此时的心理活动就多半是——
他……想来也是有苦衷的。坏人做坏事,其实,只是因为太寂寞,纵然他欺我,瞒我,我又怎忍心怪罪于他……
如果白卿宸是一只傲娇受,那么他此时的心理活动就多半是——
谁难过啦,你才难过,你全家都难过。人家才不介意呢,才不呢~
如果白卿宸是一只小白受,那么他此时的心理活动就多半是……口胡,小白受被卖了还帮人数钱呢,能反应过来才有鬼。
可惜,白卿宸只是白卿宸。所以,虽然他面上看起来强忍心伤不胜悲怆,但其实他的内心活动是——
靠,当初害老子做白工的居然是你小子,要不是紫夙露出马脚,你还不打算让老子知道你们掌握了易容术吧?多亏魏迪告诉我易容术是喻夫子的独门绝技,不然我还发现不了那窃取老子劳动成果的就是你。
想当年,俺和俺大老婆为了那本易容秘籍,又融墙来又翻窗,又爬山来又跳崖,又杀人来又放火,又受伤来又假死。结果,秘籍便宜了你娃。
我兄弟抢了我老婆的秘籍,这叫啥事儿啊嗷嗷嗷~
当初接近我也是打着利用咱老婆背后势力的主意是吧?现在我们站一条船上,要是她怀疑我和你早有勾结老子才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你说,老子在你手下干活,挣着卖白菜的钱,操着卖人参的心,你压榨咱的剩余价值就不说了,连俺老婆的主意都要打,也忒不厚道了。
当然,沈观砚此时的心情也是忧恼烦躁,纠结万分。
白卿宸看来是知道了自己利用他来对付萧慕禹的事,知道多少,如何知道,白卿宸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些问题盘桓在沈观砚的心里,像是一条伺伏的蛇,随时可能狠狠咬下,然后将毒扩散到四肢百骸。
白卿宸想的是喻冬这条线,沈观砚想的是萧慕禹这条线。
所以说,其实这俩人琢磨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儿,白卿宸这厮纯属歪打正着。
谁能想到当初周霖为了给自家老板省点儿运输费,顺手牵羊,结果却引发了这么个乌龙后果,沈观砚还死活没想明白是哪里出了纰漏。
至于白卿宸为毛这副死样子,那当然是为了将自己的惨状最大化,好趁机向自己的便宜老板多要点工伤补贴,惦记自家老婆的罪状可是很重的。
啥,你说白卿宸应该为了沈观砚的欺瞒利用伤心愤懑?
在白卿宸的推论里,沈观砚不过是抢了自家老婆的秘籍,后来在结交自己时打着将来借喻冬之力的主意。
这世上,谁可以理直气壮地要求他人为自己付出?只有女人和小弟才会为自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而沈观砚既非女人也非小弟,当初接近自己肯定有他的目的,自己接纳他的交好也并非全无企图。
白卿宸懂沈观砚的诚心,可惜他不懂沈观砚的爱意和为难。
当爱情不在考虑的范围之内的时候,白卿宸那根名为敏感纤细的神经永远不在服务区。
说到底,不过是沈观砚连让白卿宸计较真心的资格都没有罢了。比起陈小茸那回,何止差了十万八千里。
当然,白卿宸也不是一点感觉也没有的,当初他想到反应过来这回事儿之后,也曾为某个结论而悲痛欲绝,辗转反侧……
搞半天当初沈观砚高看老子一眼不是因为俺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英俊潇洒,风度翩翩,而是因为俺的裙带关系嗷嗷嗷,实在是太耻辱了!
所谓种马男,坚信的是,不怕被人利用,就怕你连被人利用的价值都没有。
之前种种,于沈观砚而言,并无错误。问题在于,现在沈观砚是否还打着借自己来将喻冬拖下水的主意?
沈观砚作为兄弟自然该为我两肋插刀,但身为世子,他有他必须要担负的责任,若是必要,插.我两刀,也不是不可能。
你有你不得不负担的责任,我有我必须要护住的人,所以,请允许我刻意作态,逼你松手,无论如何,翎儿不能再因我而遇险!
白卿宸继续展示他的心如死灰:“观砚……不,也许我该喊世子爷。枉我一直以为,你惜我一身才华,才与我交好。没想到,我不过是块方便你利用他人的跳板。哈,你心里不知笑了我这毫无自知之明的贱民多少回了吧。送你十个字——有他.妈多远,滚他.妈多远。”
第82章 后悔了
正所谓语言亦可如刃,白卿宸的话如一刀正中沈观砚心口,端的是毫不留情。
精于算计的人不到穷途末路总是无法明白什么才是刻在魂里,不可剥离的存在,用理性左右感情,终有一天,感情会狠狠地反击回来。
不是,不是,不是!
沈观砚很想大声反驳,可惜他一时间什么都说不出来,一张口,那情绪怕就要决堤,只能死死咬住唇,哪怕鲜血淋漓。心上的蛇一口咬下,寒毒蔓延,四肢百骸无一不冷,无一不僵。
白卿宸笑得凄凉:“世子爷,我白卿宸自问从未对不起你,难道就因我真心相待,就活该被你玩弄在掌心不成?!”
又一刀捅下,疼的不止是心口。
沈观砚面色如霜,犹豫着伸出手,想抚平白卿宸眉间刻骨的悲哀,但那手指悬在白卿宸那双无神的眼的上方,终是没能放下。
白卿宸郁闷了,这厮别是看苗头不对跑了吧,怎么老子说了半天他一声不吭?还是说他看穿了我是在诓他,所以正抄着手在一旁看我演独角戏。不行,我得来点儿狠的。
“对了,您也不是一点儿好处也没给我,您教了我武功啊。”白卿宸一脸恍然大悟。
“行,我这便……都还给你。”白卿宸说着便抬起左手对着右手腕狠狠劈下。
白卿宸在眼前自废武功,沈观砚怎么可能无动于衷,两手疾出,捏住白卿宸双手,身体也顺势压下,免得白卿宸再做挣扎,伤了自己。
沈观砚觉得心被攥成了粉末,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白卿宸,何至于斯……”
能让一向惜命的他下手自毁,白卿宸到底有多恨自己?!
感受着身上多出来的重量,白卿宸心说原来这小子还在,听那口气,老子这是胜利在望啊!当然悲伤还得接着逆流成何。
白卿宸别过头,作黯然销魂状:“我白卿宸如今便是个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我这个瞎子废物何德何能,劳世子爷您亲自拜访,不如绑了卿宸去,拿性命相挟,看看还能榨多少好处?”
沈观砚愣愣地看着身下人那面无表情的脸,脑子里尽是白卿宸那诛心之言,忽而全身血脉翻腾,内息紊乱,一股猩甜涌上喉咙,便是要呕出血来。
沈观砚终究是沈观砚,这般心伤,他不屑,也不忍让白卿宸看到,于是将血强咽下去,凄然开口:“白卿宸,过去种种,你便要因这一场而通通否了不成?我沈观砚纵是对不起你,可也尽心谋划护你周全。如今你遭此横祸,实非我愿,若早知如此,我断不会引你入局。你扪心自问,我沈观砚待你就真只是为了利用于你,尽是虚情假意,半点真心也无?白卿宸你何必这般绝然,不留半点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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