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昔陶原本只是想用这种威胁来制止陆家继续控制陆曜山,甚至结婚协议也是临时让姜河做的,说真的,他没有把握陆曜山会因为自己与父母决裂。
这样的对峙多一分一秒都是煎熬,信息素的释放应该到达了巅峰,他听见走廊里响起了警铃。
唯一庆幸的是,盛昔陶现在不怎么受信息素的影响,只是他站在门边,因为一群人的围攻,和这些天的疲劳,双腿不由发软。
白筱落和陆骢此刻已经冷静下来,他们目光凌厉地注视着他,仿佛两头等待猎物绷不住投降的信心满满的野兽。
就盛昔陶要跪下去时,突然,只听背后响起一道轻轻的“咔哒”声。
门开了,紧接着一只有力的胳膊扶住了他的腰背,与此同时,头顶响起一道熟悉而有力的声音。
“我签。”
陆曜山不知何时醒了,他站在门里,脸色依旧很差,但表情毫无波澜,甚至带着一丝冷酷。
门外的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还是白筱落见他从盛昔陶手中抽出那张结婚协议书就要落笔,情急之下跳起来。
“陆曜山!
陆曜山放在纸上的手不由一顿。
听见母亲声音颤抖地朝他威胁道:“陆曜山,你要是敢签的话,陆家继承人的位置,你别想要了!”
她并没有以脱离母子或父子关系来威胁,而是以继承人和陆家财产来要挟。
陆曜山几乎没有考虑一秒,他飞快地在盛昔陶的名字下方签上自己的名字,而后对着面前的两人直直地跪了下去。
“爸妈,这么多年我让你们费心了,对不起。”
谁也没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刹那间,走廊里的所有人都傻眼了。
白筱落后退了两步,她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觉得天旋地转,猛地向后倒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大片的黑暗扑上来,然后又像潮水般退去。
眼前出现一道光亮,一个男人的出现在光里,白筱落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嗓子火烧一样地疼痛,她发不出声音,只能伸手去抓,可惜那个男人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没有将手伸给她的意思。
紧接着,白筱落似乎看见他的脸上有一道悲伤,男人张了张嘴,说出一个,然后那道悲伤突然豁开一道口子,变成无数道青青紫紫的伤痕布满在他的身上,可他似乎没有感觉到疼痛,还冲她笑了一下。
“别……走……”
不等她喊出他的名字,男人便转身走出了那道亮光……
九月初,希思罗国际机场响起航班起落的提示音。
这个欧洲最繁华的机场每天要接待上千架飞机,一年的旅客吞吐量达到千万。
下午两点,阳光从巨大的玻璃窗外照射进候机室,明晃晃地落在一排座位之上。
盛昔陶看了一眼右手边靠着椅背睡着的男人,小心翼翼地对坐在另一侧的姜河说:“有咖啡吗?”
姜河同样困意翻涌,从包里掏出路上买的咖啡,一罐递给身边的贾佟,一罐丢给盛昔陶。
谁知竟没丢准,盛昔陶手滑了一下,那罐子便掉在地上骨碌碌滚到了半米开外。
安静的休息室里发出“咚”得一声,引来旁边人的皱眉。
“sorry,sorry。”
盛昔陶边对他们点头道歉,边准备起身去捡。
这时,一只大手快他一步将那罐咖啡捡了起来。
对方是个金发碧眼的年轻alpha,身材高大,背着个书包看上去才20出头。
男孩一脸阳光地走过来将咖啡递给盛昔陶,大胆又直接地说:“你好,我叫leno,可以告诉我你的联系方式吗?”
盛昔陶伸出去的手不由一滞,眼见那男孩就要掏出手机,此刻,原本坐在他边上靠着椅背睡觉的男人突然动了动。
那人一看就是个高大alpha,光是坐着腿就长得不可思议。
只是他戴着黑色的帽子和口罩,看不清楚脸,浑身散发出一股阴沉的气息。
男孩见这个男人突然伸手从自己手里拿走了那罐咖啡,然后一言不发地打开递给了边上那位漂亮可爱的beta。
盛昔陶下意识接过陆曜山打开的咖啡,想对男孩说不了,谁知对方脸上已经露出了尴尬之色。
因为他看到了两人无名指上的钻戒。
陆曜山从他手里拿走咖啡的时候,有意无意地展示了一下主权。
男孩当场说了声“sorry”马不停蹄地离开了,盛昔陶见状回头对陆曜山说:“你没睡着?”
“没。”
陆曜山懒洋洋地吐出一个字来,伸出胳膊环住了盛昔陶的腰,并把头靠在他的肩上。
刚要睡着就发现有人挖墙脚,这不立马清醒了吗?
他将鼻尖贴在盛昔陶的颈侧,虽然他现在几乎闻不到他的信息素,可意识告诉他,那阵白木香的味道他永远都不会忘记。
盛昔陶感觉陆曜山的气息喷在自己的脖颈上,痒痒的麻麻的,他没躲,只是伸手就像安抚一只小狗似的摸了摸他的后脑勺。
机场的广播响起,飞往金水国际机场的航班即将开始登机,下午两点四十,飞机准时起飞。
盛昔陶看着窗外的建筑和街道从大变小,接着缩成一点,最后被云层遮盖消失不见。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很激动和开心,事实上,他只是轻轻舒了一口气。
下意识地扭头去看身边的陆曜山,谁知陆曜山也在扭头看他,两人的视线撞到一起,气氛有些沉默。
盛昔陶想陆曜山现在的心情肯定十分复杂,从签下结婚协议的那一瞬间开始,所有的事情都超出了想象。
或者说超出想象得顺利,白筱落当场晕了过去,昏睡到晚上才清醒,期间陆曜山已经签了放弃继承权的协议书,他在陆家生活了将近三十年,如今两张纸就宣告了他从今往后与陆家彻底断绝关联。
少爷生活至此终结,上千亿的资产拱手让人,他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旁边的仆人保镖见了满眼都是“演得吧大哥?”“他脑袋真坏了吧?”
姜河和贾佟得知此事,从楼下停车场冲了上来,他俩本来是给盛昔陶打掩护的,谁曾想战况激烈,并且分不清局势到底倒向哪边。
陆曜山放弃巨额资产换取自由,陆家失去了个继承人,陆老爷子得知道此事竟没有表态,或许一个腺体毁了的人确实没有资格继承家业,倒是陆曜山的二伯和姑妈震惊至极,站在院子里窃窃私语了一下午,估计是商量着晚上去哪儿庆祝。
盛昔陶见陆曜山把协议书交给律师,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他对金钱没有什么追逐,活到28岁靠一双手脚养活自己过想过的生活,对他来说就很满足。
他害怕陆曜山会对今后的生活产生巨大落差,因而后悔今天的事。
走出陆天宏的书房,陆曜山见他的目光要跟着律师去,不由捏了一下他的脸。
“看什么?”
盛昔陶紧张得探头探脑:“你真签了?”
“那不然?”
一屋子人盯着,想反悔都没用。
他见盛昔陶欲言又止,不由蹙眉:“你干嘛这个表情?”
盛昔陶支支吾吾:“我……”
还没等他“我”出来,陆曜山就又说:“你慌什么,大不了以后你把我踹了另找新欢,那个何逸还有那个李四眼,不都挺有钱还对你图谋不轨的吗?”
陆曜山严格点评:“就是长相差点,没我帅气。”
“但是我告诉你啊,我现在没钱没势,在我身体康复前你可不能跟我离婚,否则就是遗弃无民事行为能力人,要坐牢的!”
盛昔陶听他噼里啪啦说了一串,怎么看也不像无民事行为能力人。
他干脆抬头吻住了他的嘴唇,等陆曜山愣在原地才说:“我才不找新欢,没人比你帅。”
门口一群保镖和仆人纷纷侧目。
“好像不是演的。”
签完协议书回到医院后,病房十层楼空空荡荡,把守在门外的保镖像潮水一般撤离,放佛印证了放弃协议里那句“即刻生效”。
只有姜河和贾佟还跟着,姜河说后天下午的机票买好了,贾佟也已经安排好了转院手续,一落地就能入住金水人民医院。
似乎他们两人也对这里毫无留恋。
但盛昔陶知道陆曜山总归不一样,他在这里生活了小半辈子,因为家人的存在,伦敦算是他的“故乡”。
今日一别,也不知道何年何月能再回来,最关键的是,他现在没有了家。
伦敦高空的太阳刺眼而炽热,从窗外照进来落到座位上,陆曜山低头抚摸那束光,他心里有酸涩,有难过,有愁绪……这时,一只白皙的手覆盖在了他的手心上。
有力且坚定地与他十指紧扣,让他心中的那些阴霾散去,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第125章 125 完结
贾佟关于腺体治疗的方案有两个,一个是停止所有治疗手段,任其发展观察后续具体情况,如果陆曜山残缺的腺体不会导致其他q官的病变就不摘除,就像盛昔陶的腺体一样,让它保持静默的状态,毕竟在伦敦,陆曜山发病的原因是接受了G-ECT的治疗。
如若相反,腺体情况持续恶化影响到脑部,就立刻摘除。
最好的情况当然是前者,毕竟腺体作为人体器官,能不摘除就不摘除,而且陆曜山现在的信息素等级已经降到了最低,根本不会出现从前那种s级紊乱现象,某种意义上算是因祸得福。
他和盛昔陶两人就是sa变aa,io变ao的一对传奇活化石。
大家一开始都赞同这种方式,可惜事与愿违,陆曜山在回国住院的第二天就又出现了休克的症状,于是贾佟决定立刻安排手术。
听到这个结果,盛昔陶内心难免失落,他担心如果陆曜山摘除腺体变成一个beta,他会不会难过心里那关。
毕竟他现在已经失去了陆家的背景,要是再失去s级腺体,简直是从云端砸进了泥里。
陆曜山听了贾佟的话则沉默了半晌,说完全不在乎肯定是假的,虽然这颗腺体令他备受折磨,可在这29年里也给予了他很多东西,除了身份和地位,也使得他拥有比普通人更强健的躯体和更发达的脑力。
最重要的是,信息素的联结让他和盛昔陶相遇,摘除腺体后他就再也闻不到盛昔陶的味道,也无法标记他,这对于一个曾经作为s级alpha的人来说是无法想象的。
就好像一个看过色彩之后又失明的人,他会因世界陷入一片漆黑而郁郁寡欢。
盛昔陶非常担心这一点,他甚至悄悄地去找一些这方面的心理指导书。可是陆曜山在良久的沉默后,却平静地说:“我知道高阶腺体的可贵,但是拥有它的人都没了,所谓的等级和信息素又有什么用?”
盛昔陶听了这话不由一愣,他觉得陆曜山真是变了很多,或许是从小遇到的困境,或许是与重要的人的相聚分离,让他不再像陆家人那样执着于腺体带来的利益,而是更客观地看待每一个人的价值。
无论是omega是alpha还是beta,生活在这个世界上都有各自要找寻的道路,就像他们两个虽然是因为信息素的匹配而遇见,但相爱的理由却不止于此。
失去腺体,盛昔陶也相信陆曜山会一直爱他。
手术定在三天后的傍晚,召集了人民医院腺体科所有的精锐医师,盛昔陶在其中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腺体科副主任医师,胡芮。
胡芮开完会正打算去吃午饭,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叫她。
仔细一看,不由瞪大眼睛。
“盛昔陶?”
——她从医几十年,第一位三番五次不听话,且放她鸽子的病人!
“你怎么在这儿?你可别和我说又决定做手术了?”
盛昔陶跑去英国小半年,几乎断绝了国内所有联系。
胡芮已经默认他放弃了治疗,此刻出现在医院,叫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当医生的敏锐令她立刻发现了盛昔陶的异常,她捏了一把他的胳膊问:“你怎么瘦了这么多?被人拐卖去了吗?”
盛昔陶笑笑:“没有,我出了点小事故。”
胡芮乐观:“那行,反正命没丢就行。”
“不过你今天来干嘛?看朋友吗?”
她只是随口一问,谁知盛昔陶的回答叫她立刻张大了嘴。
“嗯,我老公在这里住院。”
胡芮:“啊?”
她震惊地问:“什么!你结婚了?!”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盛昔陶没想到她会这么激动,解释道:“四月份结的,不过证是前两天领的。”
他想,签了结婚协议也算是领了证吧?
胡芮听了下巴都快掉地上了,她反应了一下,又迟疑地问:“你说你老公在这里住院?他怎么了?”
刚新婚伴侣就生病,听上去还挺不幸的。
盛昔陶倒是没有那么郁郁寡欢,他指了指胡芮拿在手里的开会文件,说:“就是这个人。”
胡芮一愣:“陆曜山?”
刚才贾副院长开会说的,过两天要进行腺体摘除的病人?
胡芮想起片子上那颗碎裂的腺体,情绪跟过山车似的,当下同情地拍了拍盛昔陶的肩:“你放心,手术我一定会负责好,你老公身强体壮的,肯定会长命百岁。”
盛昔陶听了点点头,竟然向她鞠了一躬:“谢谢你,胡医生。”
那边的同事在叫胡芮,盛昔陶便先行走开了。
胡芮看着他消瘦的背影,想起贾副院长说那位姓陆的病人之前出了一场严重事故才导致腺体毁坏,她突然明白了些什么,或许他和陆曜山是经历了一场常人无法想象的灾难才走到了一起。
病房里,陆曜山正坐在床头和曹旭说话,为了做手术他得禁食禁水10个小时,此刻看着曹旭带来的新鲜果切一脸悲伤。
曹旭对他放弃陆家继承权的做法震惊又震惊,可回过神他又十分共情,毕竟陆曜山在海德公园走失的事情还近在眼前。
何况他对陆家的做法一直不敢苟同,面对陆曜山离开,他觉得这是早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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