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师傅的东西,给我!”
云葳气喘吁吁地立在门边,伸手就找桃枝要物件。
“什么东西?”桃枝颇为意外的觑起眼睛瞄着她。
“别闹了,再晚搞不好我们都得没命,师傅留给您的物件,现在给我,我要看!”
云葳自顾自抬脚走去二人的储物柜,疯疯癫癫的开始翻箱倒柜。
“行了。”
桃枝将人制止,从自己的妆盒底部敲开了一个暗格,一枚金簪便浮现在了云葳眼前:
“便是此物了,何事要得这么急?”
云葳瞥见那枚簪子上镶嵌的扇形白玉簪头时,瞳孔猛然缩起,拎了物件便跑。
“殿下!”云葳复又推门而入,捏着簪子递给了文昭:“在这儿,可对?”
文昭接过金簪时,凤眸中划过一丝喜色,垂眸审视着气儿都没喘匀的云葳:
“哪儿变出来的?”
“不重要,您拿去用就是了。”
云葳现下根本理不清楚,林老这一通谋算是为什么,只觉得自己稀里糊涂的,好似被师傅下进了一盘大棋。
而这棋路的走向,仿佛早便定好了,不由她选。
“记你一功。”文昭用力抠下了簪头,复又将簪身归还:
“此簪的簪头被换过,但簪子式样出自内廷,孤认不错。这等成色的金簪,唯有三品以上的内命妇可以佩戴。”
云葳的眉心顷刻堆成了一座小山。
她并不知师傅身边何人做过内廷命妇,也不知为何师傅把此物留给桃枝,却不肯直接传给她保管。
“殿下可否容臣告退?”
云葳握着手中的金簪,此时一头雾水,也不知如何面对眼前的文昭,只想逃避。
文昭看着她一脸茫然的小模样,此刻也顾不上多言,摆摆手道:
“去吧,自己与膳房讨些吃食。”
云葳躬身一礼,快步回了自己的卧房。
桃枝瞥见丢了簪头的金簪,眸光陡然一凛。
但失态不过须臾,她便恢复了寻常神色,从云葳手里抽出了发簪,小心翼翼地放回了原位:
“姑娘想休息吗?”
“姑姑能说吗?”
云葳像个失魂落魄的小木偶,呆坐在床榻上:“这物件,还有师傅的谋划,您能说吗?”
“婢子说什么?林老就让婢子替您保管此物,嘱咐我,若您执意不做念音阁的主人,便把此物给您,其余的婢子也不知。”
桃枝背对着云葳,手上忙活着擦拭桌案。
“不说算了,我多日未曾休息好,睡一会儿。”云葳兀自扯了锦被搭在身上:
“这几日别出门…哦,约莫您也出不去,算了。”
许是应试太过劳神,云葳沾了枕头很快便睡熟了。
待到她醒来,文昭早已不在府上。
彼时大兴宫内,禁军四围,将受骗入宫的庐陵王与陛下困于沛宁殿内。
文昭此刻却不在沛宁殿,而是只身前往了齐太后的寝宫——
“皇帝中毒了?”齐太后深感意外,顷刻拍案而起:
“怎么会?御前值宿的,是他生母元妃的人,元妃会害亲儿子?”
“此事的确蹊跷,但文昱体内的毒,有段时间了。”
文昭怅然一叹:“女儿本就奇怪,好好的孩子怎会偏激日甚一日。暗卫传消息时,女儿没信,还想嫁祸给王叔来着。可太医验过,此毒再服半年,便能疯癫致死。”
“庐陵王是皇帝自己召回的,此事元邵大为不满。当务之急,是查出用毒的人和用毒的途径,不然你即位也是危险的。”
齐太后满脸愁思,眉头深锁:“庐陵王留不得,更出不得沛宁殿。昭儿,不可心慈。”
“说他谋反,不冤枉他。”文昭勾唇哂笑:
“只不过这些家丑,就不必让臣下知晓了,女儿会将这些线索瞒下。文家坐江山不过二十三载,经不起动荡。”
“去做吧,母亲帮不上你许多,文昱中毒的事,吾会让内廷去查。元妃那儿,吾也会处理,不必你动手。”
齐太后不疾不徐的交待着:“平陵侯那儿,提防他在西疆反叛。”
“他到不了西疆了,女儿让宁烨带兵北上拦截,此刻或许该交锋了。”
文昭的指腹摩挲着公服衣襟的绣线:
“西疆的兵力,是女儿临时从银州和宁州调拨的,今日事后,会让杜淮表兄随萧帅出征西辽。”
“你比吾想象的要出色,安排的很妥帖。”
齐太后敛眸压下了自己眼底的惊骇,淡然回应着。
“那母亲好生歇着,女儿去前头了。”
文昭微微莞尔,起身叉手一礼,施施然离开了太后寝宫,直奔沛宁殿。
第41章 定局
黄昏残阳如血。
“如何?孤的王叔还不肯束手就擒?”
文昭悠然立在沛宁殿外, 侧目扫过紧闭的殿门,她心里清楚的很,这个时辰,庐陵王的魂早该过了奈何桥了。
此刻里面叫嚣的, 都是她的人伪装的。
“回殿下, 未曾。”右卫将军杜淮正色回应。
“孤去会会这位好王叔。”文昭冷哼一声, 拔腿往大殿走去。
“殿下!”身后数人齐齐呐喊:“您不能去, 陛下已在他手上,您怎可再以身犯险?”
此刻追随文昭的人, 一个两个都是审时度势的好手, 莫管是否看穿了底细,也都知要心向文昭,才能在事成后分一杯羹。
“孤的弟弟在里面, 身为长姐, 怎可袖手旁观?诸位臣工在此, 便是孤的底气。”
文昭淡然道:“若孤进去一刻还未出来,诸位该如何便如何,不必顾念孤, 陛下圣体安危最要紧。”
“殿下?殿下三思!…”
文昭在身后四起的呼唤声中信步迈入了沛宁殿,与反贼庐陵王及其党羽“谈判”。
殿门开合不过转瞬,外间无法洞察,宽广的大殿里,是怎样的盛景。
文昱正蜷缩在床榻最里侧,抱着膝盖瑟瑟发抖。
身侧禁军手握长刀,尽皆听从文昭的命令。
“昱儿, 出来,与长姐聊聊。”
文昭沉着脸靠近了文昱:“你看看自己这副样子, 丢尽了文家的脸,下来!”
“长姐,别杀我,我听话,都听您的。”
文昱忙不迭地趴在床榻上,给文昭咚咚咚磕开了。
“下来!”文昭的脸色愈发青黑,直接把人从床榻上扯了出来:
“别装了,先前跟孤叫板,不是威风的很?”
文昭阴损的将人丢去了庐陵王的尸体边,漠然审视着落败的幼弟。
文昱的脸颊都在抽搐,缓了良久才从地上支起抖成筛子的身体:
“长姐好本事,几时把朕身边的人买通的?朕被你骗得团团转,失势是装的,就连残废都是装的…哈哈,长姐啊,你真是…不累吗?”
“孤倒想问你,孤何处开罪你了,数次对亲姐姐痛下杀手,嗯?”
文昭负手立在文昱的身前,眸光犀利如刀:
“整整五年,孤殚精竭虑,看着你从站在孤身后扯我衣裙害羞胆怯的幼子,长成玉树临风的帝王,你便如此回报孤?”
“你教得好啊,你说当皇帝心要狠,为稳固统治,要懂取舍。朕是大魏的皇帝,朕长大了,你们怎不放手呢?你们一个个都是贼心作祟,敢当着皇考的面去分辨吗?”
文昱一脸疯癫模样,话音更是含混。
“啪!”
一声脆响贯穿大殿,文昭怒不可遏:
“你还有脸提皇考?前朝多方势力制衡的局面,是皇考拿命换的!你呢?你给他败了个干净!孤多年心血,也让你败个干净!你当文家基业深厚不成?你若有本事斡旋,孤才懒得管你!”
“朕是皇帝,你敢打朕?!”
文昱捂着脸嗞哇乱叫,半分体面也无:“今日你若杀朕,你就是弑君犯上,朕无错!”
文昭哭笑不得:
“你中毒了,孤忘了。孤跟你没道理可讲,好好活着吧,杀你,脏孤的手。”
“毒?有毒也是你干的。”文昱疯癫失笑:
“除了你,还有谁想朕死?你不就是怪爹爹没把皇位给你,没让你如愿,觉得朕抢了你的位置吗?”
“你这蠢笨的话,还是莫让旁人听见了,文家丢不起这人。”文昭有些无力的轻叹一声:
“连何人要杀你都没数,你这些年毫无长进。闹够了,就把禅位诏书写好,莫等孤找人代笔。”
“禅位?你休想。”
文昱冷笑一声:“朕偏不让你如愿,偏不给你名正言顺的机会,有本事你杀了朕。”
文昭被气笑了:“甚好,陛下是要送元家阖家归西,孤会成全你。”
她转眸看着随侍道:
“去通报,庐陵王意图弑君,已被立毙于禁卫刀下,让人进来收尸,逮捕其党羽,格杀勿论。”
“元家该死。”文昱丝毫不惧,扯着嘴角讥讽:
“他们不过想让朕做个傀儡,功高震主的人,留不得,朕才不在乎。”
“昱儿的心里,一个在乎的人都没有?你恨孤,孤可以理解。但元妃呢,她是你娘。”
文昭脚步一顿,诧异的回眸瞧着毫无反应的文昱,慨叹道:
“还真是凉薄又可怜。”
语毕,文昭拔腿便往外走,身侧的内侍唤住了她:
“殿下,陛下怎么办?哑药半刻后便起效。”
文昭打量这个花甲之年的老内侍良久,不无苦涩道:
“给他半日,他写下诏书,孤便饶他性命。若不从,皇考会照顾好他的。”
“喏。”老内侍手脚麻利的给文昱灌下了哑药,顷刻间老泪纵横:
“老奴随侍先帝一生,又随侍陛下您,是看着您和殿下长大的人,走到今日,是陛下糊涂啊…”
文昭头也不回的离开,文昱的脑海里回荡着文昭的话音,哭得撕心裂肺:
“长姐别走!姐,姐姐!你回来!”
禁卫将人拦得结实,呼唤的声音传不出宽广的殿宇,却激得文昭眼眶酸涩,脚下的步伐愈发快了。
前后不足一刻,文昭毫发不伤的从沛宁殿出来,外间的人尽皆长舒一口气。
“庐陵王不听劝谏,狼子野心,妄图谋逆弑君,已然伏诛。陛下受惊,亟需静养,闲杂人等不得搅扰。即刻起,沛宁殿前左右卫轮番值守,孤代掌朝政,宣左右相入宫议事。”
文昭立在殿外,声音嘹亮而坚实。
“殿下千岁!”
殿外禁军高呼的声浪层层涌起,响彻苍穹。
“雍王,萧帅,也请一道往崇政殿议事。”
文昭沉声唤着殿外领兵镇守的两个飒爽的中年妇人。
二人依言跟着文昭入了崇政殿,文昭自袖间取出了那几块玉佩:
“今日力挽狂澜,扶大厦之将倾,全赖二位。这物件您二位拿回去,好生保管。”
二人对视一眼,谁都没有接。
“殿下,此物是为护禁中安稳。昔年前雍交予舒萧两家,是因两家一体,同护大统。大魏初定,战乱四起,如此分掌,可免贼人异动。而今社稷安泰,此物自当归还于您,臣等不必再掌。”
雍王舒珣回绝的干脆。
“臣附议。”大将军萧蔚随声附和。
从龙之功虽夺目,可一个不留神便是鸟尽弓藏,此等烫手的物件,她们断然不敢再接。
文昭敛眸苦笑:
“文家有今日,是站在两姓勋贵数代根基上所得的成就。孤从未忘记舒萧两家的功绩,也深知兔死狗烹,得鱼忘筌的酸楚。二位不肯接,便是不信孤,不信文家能守诺,守好这份基业了?”
“臣等惭愧。”舒珣眸光一转,温声低语:
“但臣二人皆上了年岁,再难…”
“表姑,您和萧帅年方不惑,乃是正当年,莫再推却。”文昭沉了语气:
“孤信重您二人,也请信孤一次,将此物收回,一人一半。孤若需要,自会与您二位讨要的。”
舒珣和萧蔚推拒不得,只得暂且接下这烫手山芋,日后再寻机会归还。
“殿下,此物为何半数交给臣?原来只有一角留在舒家的。”
舒珣看着手里的两个玉佩断块,甚是疑惑。
文昭浅笑:“以前险些被一个小傻丫头弄丢了,还是您代为保管吧。”
舒珣云里雾里,却也未再多言。
“时候不早,您二位早些回府歇着。澜意和阿妧在孤府上,夜深了,明日再回吧。”文昭柔声提议。
“是,给殿下添麻烦了。”二人拱手一礼,齐齐退出了大殿。
文昭立在巍峨的崇政殿内,与齐相和云相商议了些许国事安排,便留在大殿里,一夜未曾合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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