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韩山父母乘坐的私人飞机失事。
韩山不知道韩溪说怎么想的,那年,她把韩山送进封闭式的武校,自己转身嫁给了初露锋芒的谭耀笙,当年就生了一个女儿。
再后来,谭耀笙吞并了韩家,韩溪背上了家族叛徒的骂名。
也许是刚刚见过韩溪,韩山在她脸上看不到对命运的怨愤,只有坦然无惧。
所以现在也能这样与人坦诚,即便这一桩桩一件件,加上后来发生的事,仿佛真的在印证那个预言。
驰远震惊于韩山这比他以为的还要复杂的“背景”,又想起自己听到的传闻,忍不住问:“你武校毕业就在你姐夫身边做事了?”
“嗯。”韩山点点头,“他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驰远:“怎么特别?”
韩山皱眉思索片刻:“说不上来。”
“……”驰远不甘心,“他对你很好?”
“嗯。他有手段,有魄力,是个工作狂。但对家人都很好,他和韩溪相敬如宾,对我也是如兄如父,他亲自教我管理公司的大小事情,对患病的女儿更是极有耐心。”
韩山低下头,这是他心里的隐痛:“冉冉……就是他和我姐的女儿,轻度脑瘫,神经系统也有问题,智力发育迟缓,我姐曾经提过再给他生一个孩子,他没同意。他心脏病去世走的很急,却早就写好了遗嘱,他让我照顾好他们,公司按我自己的能力经营,不要太累……”
驰远听到这里,隐隐感觉谭耀笙像是知道一切。
“只是没想到,冉冉会被余国忠盯上。”韩山闭了闭眼,“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当时没有充分的证据,我夜夜梦到姐夫……所以,我想我必须做点什么。”
“……”
“我没后悔。”韩山看着驰远,声音轻的像耳语,“你能懂吗?”
驰远怔怔点头,他想是个人都能懂。
只是没人真的要付诸行动,并且做的那么具体……
教室里安静了几秒,有几个别的监室的犯人路过,伸头进来看了一眼,见人不多又转去了图书室。
嘈杂声渐远,驰远看着韩山,心里对这个人忽然多了一重疼惜。
他想剥下他坚毅的表象,碰触他最柔软的部分,想替他分担压在他心上的担子,让他在自己的肩上有真正放松的一刻。
“谢谢你跟我说这些。”他说。
韩山笑了一下:“我们是朋友。”
“以后也是吗?”驰远问。
“你愿意的话。”
“我愿意。”
“好。”
“……”驰远也笑起来,韩山真的很直。
他看了看那包精致素净的玫瑰糕,开玩笑问:“那你说的朋友……是什么程度的朋友?”
韩山微愣:“程度?”
“对啊,朋友还分三六九等呢,有点头之交,泛泛之交,患难之交,兄弟之谊,还有……知己,等。”
这个“等”字把韩山难住了,他眉心象征性的皱起来,没想到驰远这边还分这么细……
“你和卢光宇是什么朋友?”韩山反问。
“……”驰远噎了一下,只得先回答,“算患难之交吧,一起坐牢一起受罚。”
“那监狱里所有人都算。”
“不一样,你说的是朋友,朋友里面的患难之交,别人不算朋友。”
韩山若有所思,又问:“那你和吴颖呢?”
驰远唇角抽抽,心说这人这会儿怎么有心眼了,他想了想:“兄弟,有大事可以两肋插刀的那种。”
韩山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勾唇一笑:“那我可以陪你一起打**的那种,好哥们儿。”
这话一出,驰远耳朵倏然一热:“什么?”
韩山身体完后靠了靠,看着他笑的意味不明。
“你……好端端的,说这个干嘛……”驰远视线飘忽,心里很想问问:什么时候?
“好端端的?”韩山微微靠近,小声问,“驰老师,昨晚的春梦,是抱着墙做的吗?”
驰远:“……”
“啧,有点可怜。”韩山摇摇头站起身:“抽个时间放松一下吧,我怕时间长了,墙受不了。”
第43章 年轻人好身手
驰远是怎么跟着韩山上的楼,他想以后回忆起来,这一刻的记忆大概都是飘浮的。
全身每个细胞振奋着,手指不自觉的在口袋里打着节拍,这个上午阳光明媚,天气晴朗,空气里都是玫瑰的清香……
直到卢光宇的身形在监舍门口出现,伸了个懒腰朝这边看过来。
驰远忽然想起正事,他看了眼韩山侧脸,不动声色落后半步,然后抬起手臂挥向对方头顶……
韩山身形一顿,几乎同时闪身拉着驰远胳膊将人背过身抵在墙上:“玩什么?”
“看看你的反应能力。”驰远乐了,“哎,不愧是练过的……”
韩山松开他,无奈:“下次别这么玩,容易误伤你。”
驰远理了理衣服,毫不掩饰一脸崇拜:“组长,篮球架那次,我就算什么都不做,你自己也能躲开是吗?”
“……”韩山瞥了他一眼,“不是。”
“说真话,不管能不能,我救你的人情你都得认。”驰远说。
韩山:“是。”
“……”驰远翻了个白眼,觉得心里又踏实了一分。
再不济自己再冲一次,总不能真让韩山受伤……
二监舍的犯人都看得出来这两人和好了。
因为韩山的一包玫瑰糕。
啧啧啧!
一点骨气都没有,年轻人嘴咋这么馋呢?!
驰远则是众人皆醉我独醒,已经开始琢磨怎么和韩山一起放松的事儿了……
下午是年度总结会议,在大教室,季长青通知了一些新的制度调整,表彰积极改造分子,并颁布了征文大赛的获奖名单——
卢光宇一等奖,除加分外,还分配了监狱小报的编辑职务。二三名在别的监舍,十个优秀奖里也没有驰远。
韩山对此依旧觉得不能理解。
“以后只能继续绕线圈了。”
“我乐意。”驰远忍笑,弹了下前边卢光宇的后脑勺:“哎,恭喜啊哥们儿!”
卢光宇回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他不知道驰远怎么做到谈笑自若的,他已经被齐越森周身的气场影响,全身都紧绷起来,生怕那家伙随时搞个自己没察觉的意外出来……
“恭喜,小卢。”齐越森也转过脸,没什么诚意的说。
卢光宇略不自然的点头:“谢谢。”
驰远朝他眨眨眼,示意他放松点。
韩山轻咳一声,抱起胳膊:“坐好。”
卢光宇:“……”
太阳在一些人的不舍和一些人的期待中只留一抹残照。
食堂晚饭是猪肉白菜馅儿的饺子,菜多肉少,但并不影响犯人们吃的过瘾。
这是监狱里第一次允许全监区的犯人参加元旦晚会,以前场地不够大,又考虑到安全问题,一直都是除有节目的人员之外,各监室只能去两三个代表观看晚会。
是以饭后,众人都早早列队,个个一脸喜气,只等管教一声令下,便浩浩荡荡朝礼堂方向行进。
全监区的警卫有一个算一个,荷枪实弹在礼堂外重重把守,随后跟着服刑人员的队伍,分批次有序的进入礼堂。
“妈的,这是来看晚会?我咋感觉要给咱们来个集体枪毙了呢?”
坐到后排的犯人小声嘀咕。
“谁说不是呢,老子看见那玩意儿腿就软……”
一监舍有一个唱歌的节目,四分钟,所以二监舍的集体合唱要先去后台候场,表演完再到台下入座。
所有犯人都就位以后,就等着监狱领导进场。
驰远站在队伍末尾,分出一部分注意力在齐越森身上。
这时一个警卫进来,朝韩山招招手:“二监组长,过来一下。”
韩山面露疑惑,想到应该是领导进场时,各监舍组长要汇报到场情况。
“是,管教。”韩山应下,对众人交代:“待会儿上场按彩排来,幕布拉下来直接抬着长凳上去。”
“放心吧组长!”龚小宝精神抖擞,这也是他第一次亲身参与晚会,以前是没资格的。
韩山点点头,离开时下意识的在驰远肩头拍了一下,以示道别。
这是一个很随意,甚至连韩山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动作,驰远却知道这意味着,在这一群人当中,自己是唯一和他有所关联的人。
“哎,组长!”驰远叫住他。
“怎么?”韩山回头。
驰远犹豫了一下,走近一步小声说:“你……注意安全。”
“?”韩山皱眉。
“去吧!”驰远笑笑,“这边我替你留意着点,放心。”
韩山犹疑的点点头,转身离开。
驰远轻轻呼出口气,转回身看到肩背绷直的卢光宇,后知后觉的开始紧张。
无论如何,他算是把韩山置于险地了,即便对方身手敏捷,可世事难料,万一有什么意外……
场内忽然响起掌声,驰远知道是监区的领导们进来了。
他让自己定下心神,掀开承重柱边上的一点幕布向场下看。
监狱的礼堂并不像学校、政府之类的那样恢宏厚重,而是一个有点类似厂房的空间,四周的窗户很多,用铁栏围着,天色暗下去,房子里的灯都亮起来,高瓦数的大灯,均匀的悬在众人头顶,以保证每个角落都是清晰明亮的。
卢光宇握了握拳,转头扫了齐越森一眼,这是他这一下午几乎已经形成的条件反射。
然而这一看,让他发现了不对劲——
齐越森屏着呼吸面色涨红,眼神里是他在恐吓自己的时候才有的那种兴奋而骇人的光芒……
卢光宇心头一震,悄悄退后一步扯了扯驰远袖子:“哎,看他。”
“怎么?”
“我怎么觉得他好像……”
卢光宇话还没说完,就见齐越森身体一动,整个人忽然猛地向前推挤,前边犯人不知道什么情况,诧异的惊呼起来,后台四名狱警见状立刻围过来。
驰远脑子“嗡”的一声……
怎么会这么快!
“操你大爷!”卢光宇反应过来,急忙冲过去想拖住齐越森,这一刻,灯下不是韩山,而是陆续走进来,跟犯人们打着招呼准备入座的七八个监区领导!
这可大条了……
可齐越森已经抢先几步朝电线扑去,驰远知道这时阻止已经无济于事,于是他掀开幕布直接冲上舞台!
韩山刚到站到二监舍的座位席前,就见舞台上冲出一个人,不顾身后一片骚乱大声喊道:“组长!灯!灯要掉了!”
全场皆是一惊,韩山却立刻抬头,接着就看到前方顶棚的三基色射灯倏然一震,伴随着这样剧变的,还有反应快的狱警在驰远冲出来时发现后台骚动,立刻拔出枪朝天示警的枪鸣声。
几十公斤的钢架带着刺目的光芒咯吱吱又势不可挡的坠落下来……
韩山目光一寒,大步朝前跑了两步,一脚踩上舞台边缘,借力回身起跳一脚蹬出,堪堪在灯架掉落途中,擦着来不及躲闪的监区长稀疏的头顶向后错开一尺,轰然砸在原本领导们要坐的桌凳间……
全场屏息。
而韩山这一脚带着强劲的后冲力,将他震的倒退出去,好巧不巧,落地时踩到台下摆放的塑料盆栽假花,一个身形不稳向后摔倒……
驰远那口堵在嗓子眼的气还没松下去,见韩山倒下,又提了起来,引起一阵剧烈的呛咳。
“戒备!”差点被砸到的监区长第一个回神,大喊一声,警卫们立刻举枪呼喝着把台下犯人团团围住,同时有两名狱警冲上舞台,将呛咳不止驰远押起来往台下带。
听到枪声就抱头蹲在地上的犯人们,这才敢颤巍巍抬起一点脸……包括后台。
卢光宇因为刚刚和齐越森的拉扯,也被警卫按在地上。
他果然没来得及……
只是不知道前面现在什么情况,有没有造成严重后果,如果有人伤亡,他和驰远大概会后悔一辈子……
齐越森双目死死盯着他,脸在地上被挤的变形:“你们……都知道。”
“你这个疯子!”
“闭嘴!”狱警将两人拷起来,“到前面说去!”
前排的狱警和领导围过来查看韩山情况。
“怎么回事!”季长青扶起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韩山,瞪着眼睛朝身后的领导喊,“他怎么了!”
“犯医呢!”狱长走上前,大领导还是镇定的很,“叫医院的人过来!”
“已经叫了。”一名干事说。
狱长点点头,感慨道:“这年轻人好身手……”
“好个屁!好能把自己砸在这儿?”季长青也不管自己接的是谁的话,摸索着韩山身体,没发现什么伤,又捞了把人的后脑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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