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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山劫(古代架空)——國華

时间:2024-03-24 08:12:22  作者:國華
  我的父皇他踏上御座,群臣拜倒在两边,齐声高呼:“天子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的父皇露出畅快的笑容,他甚至连手都没抬,一旁忠诚的内监便扯着嗓子颁发他的旨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帝命即是天命,何须如此冠冕堂皇扯来苍天作掩?老内监那又尖又长的嗓音在大殿之上久久回荡,惊起一群白鸽,在房檐上四处飞荡。
  “废太子陈琅与三皇子陈玳,忤逆不孝,篡位夺权,陈琅于洛阳擅自为帝,为一己之私置天下人于不顾,德行具失,失忠孝之义,故此废去。三皇子陈玳拥兵自重,忘祖数典,勾结回鹘戎狄之徒,故此褫夺皇子位。四皇子陈珉,今为宗室首嗣,天意所属,洛阳之变救驾有功,忠孝两全,可堪重任,立为太子,正主东宫,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授以册宝,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百官所奏之事,皆可启朕与皇太子决之。”
  四哥,哦不,此刻应该尊称为新太子的男人,脸上暴露出的表情却是让我出乎意料,他的神情是那样古怪,不是悲,亦并非喜。他接过金字红线的那份诏书,许多人的一生所求此刻就攥在手中,那阵狂风又一次袭来,吹得他满身珠玉环佩叮当作响,凌乱中他握住腰间一枚玉牌,似是悲愤地望向某处,埋怨着谁?又惦念着谁?我的不安感愈发强烈,下意识想要握住系在腰间的平安扣,却发现腰间空无一物,我的玉早已送出,送给了他人。
  兄长瞥见我泛红的眼角,颇为惊讶:“小十四,为何要哭?”
  我故作洒脱想要笑,却发现嘴角被冷风吹得生疼,现在笑起来一定比哭还难看:“兄长,好戏还在后头,”
  我想起昔年在四哥的书房中蹉跎的年岁,明窗之下,侯家的女子温婉多情,一身绿罗美无暇,立于书房时,倒是把四哥收藏的仕女画都比了下去,罗衣飘飘,轻裾随风,如一汪清泉流淌,抬眸时惊鸿照影,阖眸时静影成璧。四哥爱花,而侯家嫂嫂便是四皇子花园中最美最被呵护的那一朵。
  那曾经是多么美好闲暇的时光,那时的四哥将一枚玉牌握于手中,嫂嫂正在一旁教尚幼的我习字,并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人悄悄靠近,待到嫂嫂回头,惊得她握笔的手不稳,连带着我也跟着写歪,“命”字的最后一笔被我俩拖得东倒西歪,墨水在白纸上晕染开来,深深浅浅或浓或淡。
  四哥将玉牌递与嫂嫂,满面通红,不肯再说一字,嫂嫂接过那精致的玉牌在阳光下细看,玉真是好玉,晶莹剔透,她就着玉牌上的纹路轻声道:“陈珉,侯佳宁……金玉良缘……”
  “金玉良缘,佳宁,你我乃金玉良缘,天地不可分。”四哥的手握住了她的手,“玉兰无果,却也忠贞不渝,有无子嗣并不重要,你我今生便是彼此的依存。”
  那日的阳光悠悠流转,空气中可见尘埃飞舞,白纸黑字,一个潦草的命字,如刀痕般深刻的最后一笔在阳光下是如此刺眼,柔情蜜意之下,我却惶恐地丢开了笔,不敢再写一字。
  命,一人一叩即为命,世间好物不牢固,那一道划痕如此深刻,仿佛是女娲也无法填补的缺阖,或许就在只道寻常间,我与嫂嫂一同写下了雨散云飞的结局。
  册封完太子,老内监又拿出了另一封诏书:“朕闻宝曜腾辉,俪乾枢而作配。咨纪家义女梧桐,秀毓名门,温惠秉心,柔嘉表度,合母仪天下之礼,可奉金册金宝以立皇后,以奉神灵之统,表正六宫。尔尚远遵古道,谨守高皇后之训,夙夜儆戒,永保贞吉,耿光万年。于戏!敬之。”
  册封太子时群臣还尚为镇定,册封皇后时人群开始不安地骚动起来,汉白玉阶的尽头,远远地,站着一位身着华服的丽人。
  那人缓缓向着高台走去,绮丽华贵的裙摆如花初绽,一圈一层地热烈盛开。昔时只用一枚素簪挽起的长发,此刻正缀满了冰凉华丽的珠玉,皇后的礼服过分耀眼,阳光之下,她仿佛成了被绣在屏风上的花朵,金丝银线记录下她最美的时刻。
  有些认出她的人已经开始深深叹息。兄长似是难以置信,扣住我的肩膀失声发问:“怎么会是四嫂?皇后怎么会是……”
  “皇后是纪家之女,纪梧桐,兄长,你也记不清了,四嫂已经死在我们逃亡江都的路上了。”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兄长挺直的背瞬间颓唐下来,“夺子之妻,这可是要被天下人耻笑的事情啊!”
  失守长安,兄弟相残,家国沦陷,这桩桩件件,早已是要被天下与后世耻笑万年的事情了。我没有再说出口,只觉得今日的风实在太大,我的衣袍太薄,风中肃杀的寒意似乎要侵蚀我的魂灵,我知道,再待下去不会是什么好事。
  我向兄长告了假,自城墙边向城楼下走去,城楼外聚集着一批白衣死囚犯,那些人披头散发,被随行士兵押送着聚到城墙边。新皇登基,特命大赦天下,重罪者皆可重获自由。那批死囚在刑部官员处签了字,释了枷锁,有人跪倒在地放声痛苦,也有人喜极而泣与家人相伴离去,有人垂垂老矣孤独地走入人群中。我站在城墙边遥遥望去,只见有一白衣囚犯利落地翻身上马,我的心忽然狂跳起来,只是一个相似的背影,也能让我如此痛苦地思念着,叫嚣着——回头!回头!不要像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那个人任凭我怎么哭嚎嘶喊也没有回头看我一眼。
  似是福至心灵,那人猝然回头我对望,满面尘灰,唯有一双眼眸如星如月,悲天悯人,要叫天意也为此垂怜。墙头马上,我与他遥遥相顾,视线相交之时,一瞬间以为天地都静寂。
  我在墙上不顾一切地大声喊出那个困我一生的名字:“侯笑寒。”
 
 
第3章 前尘
  他年史书工笔,史官以冷峻的笔调诉说我与他的初遇:时年平帝大赦天下,众囚得释,珏于城上辨识侯家二子,泣唤其名,侯遂勒马,珏迎以为羽林禁卫。
  想来亦是好笑,世人以为的初遇,实则是我们的重逢,多少波诡云谲就此掩埋在了历史的风沙中,只剩字句寥寥,将我与他的故事潦草陈述。
  那日他勒马缓缓回头,一双眼眸无悲无喜,叫我的心顿时升腾又下沉。二十岁的青年身长玉立,马上英姿不减当年半分,他好像变了许多,又好像什么都没变,仿佛只要我伸出手,他还会像从前一样接住我。他在马上斜斜一瞥,不动声色,却让我在那一刻忽然明了,为何有人如此虔诚地在佛前渴求,原来失而复得久别重逢,真是天下最大喜事。
  天上的太阳高悬在他上空,耀眼得让我又不争气地想落泪,似是乾坤轮转,终于轮到他回到我身边。我一步一步走向他,却在只有一步之遥时猝然停下,他没有下马,于白马之上高踞睥睨,虽着囚服,却像个真正的帝王,比在大殿之上垂垂老矣疯疯癫癫的父皇更有气势。
  我为我这突然的想法感到震颤,一种前所未有的想法一旦开启,便再也没有办法止住不想,或许王朝气运亡在我手的预言并无道理。
  我们两人沉默地对视许久,最终谁也没有先说出口,我仰头凝望着侯笑寒漆黑如墨的眼眸,那双眼深沉似海,平静中涌动着深流,眸心中央倒映出我的身影,无边的黑暗似乎要在他眼中将我吞噬。
  最终还是他向我屈服,我听见嘶哑的声音从他喉咙中传来:“十四殿下,好久不见。”
  我抬头,终于看清他脖颈间那道狰狞蝤蛆一样的伤疤,一瞬间仿佛失去了所有的语言,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自眼角滑落至唇边,咸涩又无助,痛意非凡,一滴滴落在尘土里,今日是我第二次哭泣。
  侯笑寒似乎也没有预料到是这种场景,他急忙下马,想要为我擦去眼泪,却又担心肮脏的囚服会弄花我的脸,我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先前的冷漠已如晨雾散去,只留下一张欲言又止的面孔,一如当年在书房中无奈又纵容着我的少年。
  我伸出手环抱住他,触碰到他冰凉的身体时我也跟着发抖,二月天,只着一件囚衣的他,还想要骑马去向何方?想到这,抱着他的手不由得又紧了一些。
  大街之上,两个人,皇子抱着囚徒不肯撒手,这要是传出去不知道兄长又会怎么骂我,可我顾不上那么多,只能拼命攥紧他的衣角,就像昔年雷雨夜,我与他肩并肩在长夜下就着烛火细谈,告诉我吧,侯笑寒,告诉我,最近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告诉我吧,侯笑寒,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平帝二十一年夏至,午后一场急雨袭来,下人来不及搬回室内,四哥院子里的花草被摧残得七七八八,院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植物香气,我便在这样的香气指引下,绕过前厅来到了小后花园,四哥不知去了何处,只剩四嫂一人在院中指挥打理收拾残局。
  “小十四,别来院子里,这大雨来得又猛又急,把草木的泥土都冲翻了出来。”
  四嫂见是我来,笑得更为开怀,那样明媚的女子,着一身翠绿立于葱郁的园中,竟然愈发出挑,四嫂不爱粉黛不喜钗环,只一枚素玉簪别在发间,簪末还系着一个金色的小铃铛,她一笑,簪上铃铛便随着她轻轻响动。
  “四嫂,我来还前几日借的书册。”我抱着书册站在檐下,望见屋檐下还挂了个破了的燕子窝,想来年,也见不到这燕子一家过来了。
  积蓄的水珠断断续续,自屋檐滴滴答答落在石板,发出悦耳的声音,四嫂忙着修剪一株倒地的兰花,我不便在此多留,抱着书卷沿着长廊绕去书房的路上。
  四嫂刚过门不久,四哥院子里还残留着当日大婚时的一些喜庆摆设,系于屋檐悬梁的红丝绸带还未解下,我伸手一碰,其中一条红线便掉了下来,落在我掌心,倒是可怜可爱,我便随手收入囊中。
  四哥不喜朝中争斗,朝中太子与三皇子斗得火热,他便避其锋芒,多与文人墨客风流之士深交。父皇虽纵情声色享乐,逐渐不问政务,却也不会想让弑父篡位的局面过早上演,便有心扶持四哥,让他成为制衡太子与三皇子的选择。
  我来到四哥的书房,换作平时可以随处进入的大门,此刻却有侍卫守在门边,我感到奇怪,正要迈步跨入时,那侍卫便拦住了我:“十四殿下请留步,前些日子四殿下说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能再进入他的书房,您可以再走几步去旁边的藏书房。”
  “原来是四哥的意思?那我便不多打扰,烦请将这几本书还于原位吧。”
  没有了书卷在手,顿时感到轻松许多,我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书房门,忽然明了,平静的湖面下也藏着看不见的深流,或许在这皇宫之中,所有人都或明或暗地表露过自己的野心。
  但我依然不打算就此离开,我大摇大摆地沿着小路走进藏书房,以后可就没有什么机会再来了,能看多少就再看多少。藏书房里没什么人,只有一个小仆在清理书卷上的灰尘。我找了个靠窗榻案坐下,就着窗外整好的阳光翻一卷杂书,这一堆新书倒是有趣,有一人在书页旁边留下了颇为有趣的批注,看得我津津有味,书卷末尾浅浅地留下一个侯字,字迹潇洒清逸,看着不像是四嫂留下的,不知此处还有何人姓侯?
  窗外碧竹潇潇,有风过时能听见竹叶微微的颤抖,渐渐地,我的心思从书卷上密密麻麻的字迹转移到了遥远的别处。
  传言四哥与四嫂于汜水边初见,一对公子佳人一见钟情,四哥便向皇帝与侯家求娶美人,一时间传为一段佳话。多年后已经不是我的四嫂的侯佳宁提起那日的相遇,她的脸上萦绕着一种幸福又哀伤的表情,幸福的是那时欲穷千里的心动,哀伤的是此后至亲至疏的结局。
  那时的她早已不是当年不施粉黛不喜珠钗的少女,华丽的珠翠取代了那枚素簪与铃铛,人世至尊的繁华倾盖满头,可我再也没有见过她开怀的笑容,昔年四王府的檐下之燕,或许飞出去以后就再也没有飞回来。
  我问她,你恨吗?她反而问我,那你呢,小十四,你恨吗?
  我笑,她亦笑,笑中露出淡淡的眼纹,我忽然意识到原来她也开始苍老。
  “那时我真的很幸福,你知道吗?可是我总是想,要是那天我不去汜水边跑马就好了,那样我的发簪就不会落在了路上,我就不会沿着路一直找一直找,路的尽头就不会站着那么一个人,他那样年轻那样英俊,我的眼睛就不会被他迷惑,我的灵魂不用被他捕获...…那时我还太年轻,不知道千百种算计都只是为了通向注定的结局,不知道原来我也只是棋盘上的棋子。我轻信了爱的谎言,为此我付出了一切。”
  “小十四,我不能不靠对他们的恨来活着,凭什么他们可以如此算计我的一生,那我也来与大伙玩个游戏,来吧,小十四,以天下为棋局,我要这天下都颠覆。”她笑得像哭,那样美丽,那样哀伤,我也想跟着大笑,却在胸腔处发出悲怆的像痛哭一样的哀嚎。
  我在巨大的哀恸中醒来,意识到自己做了个梦,却记不清任何梦里的内容,窗外的青松翠柏给我恍如隔世的感觉,夕阳西下,园中暑气散去,更为浓艳的晚霞早已散漫天际。我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久久稳住心神,才察觉到有人已在对面注视我许久。
  不知是谁人点了灯,灯火葳蕤,一室通明,对面的少年郎似笑非笑,灯火的映照下容颜如暖玉,微微勾唇,想来就能把我的皇姐们迷倒一片。当我的目光初次落在这个少年身上的时刻,内心深处便传来遥远如前世的声音:要么远离,要么顺从。
  我警惕地抱住了怀中的书卷,先前收在袖中的红线却掉了一半出来,我连忙扯着红线试图不让它完全掉出来,手忙脚乱中,那个玄衣少年伸手便牵住了红线的另一端。我再伸手,想要从他手中扯回来,他也不肯放手,我们两人暗暗较劲,彼此越拉越紧。他的手劲太大,我鼓足了力气也没能抢回来,勒得手疼,索性就此放开,由得他把那红绳顺走。
  真幼稚。我摸着手心被勒出的红痕,只想着快点逃离。
  那少年的手却无礼地覆了上来,不容抗拒,一种陌生的温暖令我惊惶,母亲死后,就连兄长也无法给予我这样宽慰的温暖。一瞬间我无法理解心中如山洪冲泄般的复杂感情,我在这个少年面前是否笨拙又生疏?真希望室内的灯火黯淡些,好让他不要看出我的脸上飞红一片。
  我想甩开他的手,他却不依不饶地握得更紧,笑着问我:“为何你的手如此冰凉?”
  他的衣袖口绣着别致的竹叶花纹,都说君子当如竹,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怎么会有这样第一天认识便对别人动手动脚的人。
  “你像流氓一样轻浮。”我指责。
  “你像公主一样沉默。”他反驳。
  我气得发狠,用力掰开了他的手,十五年来常被他人调侃男生女相,过分妖异,必是宫廷祸乱之端,母妃不再受宠,便也有人常在背后耻笑我,十四殿下若是个公主,处境地位必然要比今日好上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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